第19章

第19章

迄今為止,在有限的二十二年人生裏,今辭讨厭的人一只手就能數過來。

但光陳家就占了四個位置——

陳家父母,比他小兩歲的陳家小弟,以及他們的親兒子,今恺

兩年前,找回真實身世的今辭要回今家,要遷戶口要改名,但這些陳家父母都不同意,直到今家給了一筆錢,他們才松口。

後來留下今恺,今家又給了一筆錢。

靠着這兩筆錢,陳家人在本地買房買車,過得風生水起。

但陳家父母是賭狗,以前沒錢時就會想方設法去賭錢,有錢後更是無所顧忌。

不到一年時間,那兩筆數目不小的錢就被兩人在賭桌上揮霍得一幹二淨,才買不久的房車更是輸個精光,還倒欠一屁股債。

沒錢之後,他們就頻繁地聯系今辭,要今辭給他們打錢。

改姓名的當天,今辭就把陳家人的聯系方式全部删掉了。後來接過幾次陳家人的要錢電話,今辭就把他們全部拉黑了。

沒想到,陳家人居然已經來了峘城,還找到了他的工作室。

今辭看向出聲質問他的男人,他曾經的養父,陳父。

陳父身後還跟着陳母和陳小弟。

三人一起橫眉怒眼地盯着今辭,瞧着就是來者不善。

工作室裏的人都停下手上的忙碌,警惕地看着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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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辭正在收一個陶瓷擺件,他對突然出現的三人有些意外,卻又不算很意外,暫時停下動作,道:“你們來幹什麽?”

“幹什麽?!當然是問你要養老錢!”陳父一腳踢開擋路的箱子,“陳一,你現在是發達了啊,都自己開公司了,問你要兩個錢花你都不肯,老子果然從你小的時候就沒看錯,你就是個忘恩負義的白眼狼!”

“五十不到你要什麽養老錢!”秦舟惡心道,“今辭也不是你兒子,一家子扒着今辭吸血沒夠是吧!”

今辭攔下秦舟,站在最前的位置,問陳父:“要錢怎麽不去找今恺?”

“還不是你那今家好爹媽!”陳父臉上閃過一抹惱怒,罵道,“霸占了老子的親兒子,結果竟然連面都不讓老子見!”

提到今家,陳父打量了一下今辭的穿着,忽而放緩聲音,笑着道:“陳一……不對,今辭,看在我好歹養了你一場的份上,你就發發善心給我們一點錢吧。我和你媽你弟他們,現在老家回不去,峘城又不熟,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

今辭摩挲着手裏的陶瓷擺件,“你想要多少。”

陳父眼中閃過一抹貪婪,“至少要給我們買一套房子吧。”

他話剛說完,後面的陳母就急忙開口:“兩套,咱們一套,兒子一套!”

“對,兩套!”陳父立即改口,“你弟弟有了喜歡的女娃,将來結婚女方肯定要求買房。還有彩禮錢,你作為哥哥肯定要出點力的,就準備一百萬吧。将來結婚,你做哥哥的肯定也要給份子錢,好事成雙,就給個兩百萬吧。”

“兩百萬怎麽夠!”陳小弟猶嫌不足,嫉妒地看向今辭,“他們今家那麽有錢,兩百萬還不夠他們有錢少爺買一輛豪車的。”

“對,還要給錢買車。”陳母不滿地補充道,“今家也真吝啬,咱們好歹把你養這麽大,他們還霸占了我一個親兒子,結果當初也就拿了兩百萬,那麽點錢就把我們打發了。”

工作室裏的人都神情誇張地看着這三人貪得無厭的嘴臉。

兩百萬是什麽很小的數字嗎?他們這些打工人,攢一輩子也未必能攢出來。

還買房要車,連彩禮都算上,他們口中的女生知道這三人這麽替她獅子大開口麽。

陳家能提出這些厚顏無恥的要求,在今辭的意料之中,他說:“這些錢,我卡裏都有。”

家裏每個月給他的零花錢,年節和生日時給的紅包,以及每次他們出于愧疚給的補償,零零總總加起來,今辭手裏的錢很是不少。

陳父以為今辭這麽說,就是同意拿錢的意思,面上一喜。

結果今辭笑了一下,“但我一分都不給。”

陳父一怒,立即知道自己被今辭給耍了,舉起拳頭就想來打今辭。

今辭拿起手上的陶瓷擺件,一點不帶猶豫地朝陳父的肩膀砸去。

不過砸了個空。

因為有人更快一步地把陳父踹倒在地。

工作室裏忽然竄進來兩個人高馬大的壯漢,一個一腳輕松把陳父踹倒,一個左右手一抓,陳母和陳小弟就被對方手腕卡住了脖子。

“啊!殺人啦!”

“你誰啊!放開我!”

這兩個壯漢行動非常迅速,沒等他們再多嚷幾句,就拎雞仔一樣把三人拎走了。

走之前兩人還很有禮節地對着今辭鞠了個躬。

就這麽突然地來,突然地走。

已經準備撸袖子抄家夥的工作室一衆都愣住了。

“怎麽個事兒?”秦舟好奇地看向今辭,“你家保镖?”

今辭搖頭,他不認識這兩人。

不過,他心裏有些猜測。

這是個小插曲,之後陳家三人沒再出現。

今辭把東西都收拾好後,秦舟拿着膠帶給他封好。

然後今辭說:“我有點私事要處理,接下來幾天就不來工作室了。”

秦舟:“那你到時候直接去新辦公室,地址你知道吧。”

“知道。”

離開工作室,今辭回到車上。

剛系好安全帶,車窗忽然被人敲了兩下。

今辭擡頭一看,外面站着一個貴婦打扮的中年女士,正頗為不耐地隔着車窗看着他,嘴巴裏在說着話,好像是在催着他開窗。

今辭降下車窗,女人的大嗓門聲音立即傳了進來,“你就是今辭吧,我告訴你,你——”

對方的表情和語氣都挺高高在上,但才起了個話頭,剛才在工作室來過的那兩個壯漢突然又不知道從哪冒了出來,一人一只抓住女人的胳膊,直接把人腳步離地地給架走了。

這畫面讓今辭呆了呆。

“你們放開我,你們這些紀珣的狗腿子……”

聲音漸去漸遠,後面的今辭沒太聽清,但他也知道了女人認識紀珣,也證實了他剛才的猜測,那兩個壯漢果然是紀珣派來的。

今辭拿出手機,翻到紀珣的對話框,忍了忍,還是沒忍住,發了條短信過去,問他那兩個壯漢的事。

過了兩分鐘,紀珣才回了信息。

是一條語音。

“你不想見我,但我必須确保你的安全。”

“如果孩子有事,必然會對你造成生命危險。我不希望你留下那個孩子,但也必須在萬全的準備下去完成。”

紀珣的聲音很清晰,但不高,他似乎在一個人很多的地方,能聽到遠處嘈雜的背景音。

今辭聽完這條,又有一條新的進來。

“派人跟着你,是我又一次的自作主張。”

“聽說有奇怪的人去找你,很抱歉,不會再讓他們打擾到你。”

今辭沒什麽責怪的想法。

因為心裏那點隐秘的自私,他甚至覺得紀珣自作主張的行為,正好符合了他的要求。

至于奇怪的人,大概是指剛才那位中年女士。

今辭聽完兩條語音,也沒回複,收起手機開車回家。

跟秦舟說是有私事要處理,其實就是今辭想要獨處,給自己騰出足夠的空間來思考孩子這件事。

他在別墅裏有一個畫室,一扇大大的落地窗正對着遠處的人工湖。

今辭在落地窗前呆坐了一下午,直到今母上來敲門,讓他下樓吃晚飯。

昨天的争吵仿佛又這麽過去了。

飯桌上,除了今父,其他人都在。

飯剛吃完,今辭提起了陳家人。

“他們去找你了?”今宇皺眉,“他們怎麽知道你在哪,沒對你做什麽吧?”

今母也擔心地看他。

今辭搖頭。

“我們也是才知道陳家人來峘城了,今天還差點鬧去公司。”今宇眼裏閃過一絲厭惡,“他們找你幹什麽?”

今辭:“要錢。”

今宇似乎想罵什麽,但看了旁邊的今恺一眼,又沒開口。

今母揉着額頭,似乎也在發愁怎麽處理陳家人的事。

“能把他們趕出峘城嗎?”今辭很直白地表達了對陳家人的厭惡。

今辭一直都知道,如果家裏想,完全可以把陳家人趕出峘城并且讓他們永遠走不出本地,但他們投鼠忌器,顧慮着對方到底是今恺的血緣親人,認為不好把事情做絕。

就如兩年前他們背着他給陳家人那筆錢,說是好歹養過他一場,給了就兩清,也免得他落下話柄。

但今辭從不在意是否和陳家人兩清,他并不欠他們的,給出去的錢,就像硬往他嘴裏塞下一塊腐爛的臭肉,讓他難受了很久。

旁邊傳來羹勺落地的聲音。

今恺白着臉,手裏的骨瓷勺摔在地上,成了兩半。

“我、我吃飽了,我回房了……”

今恺起身就走,今母和今宇的視線立即追了過去。

今宇嘆了口氣,“我去看看。”

今母就讓他快去,而後轉頭看向今辭,也嘆着氣,說:“這件事,等你爸爸回來,我們再商量着看吧。”

今辭就知道,把陳家人趕出峘城這件事,不會以他希望的方式去完成了。

“那我也上樓了。”今辭很平和地說。

上了樓,聽到走廊那一邊傳來今恺哽咽的聲音:“……以為我是世上最幸福的人,雖然老天沒給我一個好身體,但給了我最好的爸媽和大哥,我沒想到,我不僅不是你們的孩子,親生父母還是那麽不堪的人。”

“今辭他那麽讨厭我,提起他們,是故意想看我難堪嗎?”

“你怎麽會這麽想,阿辭不是那樣的人……”

今辭的确不是那樣的人。

他只是想通過一些事,通過他們的一些選擇,來讓自己毫無負擔地離開這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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