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44章
真正實行“打壓報複”的人找到了。
接下來今家人怎麽解決這件事, 今辭沒興趣了解。
他不再停留,轉身上車。
今家人的內心早已被愧疚填滿。
在他們不知道的地方,今辭竟受過這樣多的委屈。
好像自從今辭離開家, 他們越想讓今辭回到身邊, 過往他們的忽視就越是将今辭推得不斷遠離。
看着今辭離開,今家人已經不敢再出聲挽留。
還有什麽臉面資格呢。
等到車子消失在路的盡頭, 他們收回視線,轉向身邊面色蒼白的今恺。
今恺眼眶紅着,滿臉知道自己犯了大錯的惴惴不安,帶着哭腔地嗫喏着喊他們。
第一次,他們對看起來很可憐的今恺不為所動。
冷漠地別開視線, 他們看向劉飛。
欺負了今辭的人,怎能任他逍遙事外。
劉飛剛才只是覺得今恺想讓他一個人背黑鍋, 那他也不會讓今恺好過。但此刻察覺到今家人冰冷的視線, 他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雖然揭了今恺的老底,他自己卻也是那些事情的參與者。
今辭就算真的不得今家人喜歡,但他也姓今。
而且,看今家人對今恺的冷漠模樣, 分明一點也不像當初他說的那樣, 今家人看重他多過今辭。
今辭在今家人心裏的份量明顯要重得多。
就算今家人不會追究今恺做的那些事, 但也絕不可能放過他這個外人。
以前想弄死他的只有今恺一個,以後只怕要多幾個今家人。
劉飛慢慢地害怕起來。
他這輩子,怕是永遠都翻不了身了。
*
車上, 今辭看着平板上的照片。
今恺和劉飛見面那張, 拍攝地點就在學校附近,今辭認得那裏的建築。
照片上兩人都穿着秋天的衣裳, 看起來像是前不久才拍的,但今辭看了下照片的信息,顯示的拍攝時間是兩年多以前。
那個時候他才回今家,和紀珣都還沒見過。
紀珣早在那個時候就已經關注着他?
換做被別人這樣關注,今辭肯定覺得對方是大變态,不過放在紀珣身上,他就覺得是紀珣隐瞞了什麽。
也更堅定了之前的想法,過去他在不知道什麽地方,和紀珣有過某種交集。
之前被他按下去的那個猜想,又隐約地浮了上來。
車子回到半山別墅,劉伯來說,紀大姑姑和陶栎已經過來了,正在中心樓等着。
當時今辭和紀珣在路邊久久相擁,被圍觀車禍現場的路人拍下視頻發到了網上,陶栎無意中刷到,趕忙告訴了紀大姑姑。
紀大姑姑來之前已經電話确認過今辭沒事,不過還是不放心,特意過來看看。
今辭他們進去的時候,紀大姑姑和陶栎正在逗阿蠢。
面對初次見面的帶着友好的陌生人,阿蠢也很熱情,很配合地做出一個個指令動作。
不過等見到今辭和紀珣,阿蠢立即就抛下客人跑向他們,繞着他們打轉。
一夜不見,阿蠢想念得很。
今辭和紀珣叫了人。
紀大姑姑看着今辭,笑着端量了一下,“比上次見時長了些肉,現在就很好,之前有些瘦了,看來阿珣把你養得不錯。”
今辭不好意思地笑笑,他的确被紀珣事無巨細地照顧着。
紀大姑姑又看向紀珣,“聽劉叔說,阿蠢的名字是你取的?”
紀珣看了眼蹲在腳邊仰頭望他的小狗,嗯了一聲。
紀大姑姑沒再說什麽,只有些欣慰地笑了一下。
今辭快十點才辦出院,到家後時間已經不算早,就留了紀大姑姑和陶栎在家吃午飯。
母子倆也沒推辭。
這不是今辭和紀大姑姑母子第一次同桌吃飯,上次訂婚儀式他們也是同桌用餐。
不過今辭有注意到,兩次用餐的過程裏,紀大姑姑的視線都有意無意地一直看他。
剛吃完飯,紀珣手機響起,去了一旁接電話。
陶栎去院子裏陪阿蠢玩飛盤了,紀大姑姑則拉着今辭,“阿辭,和大姑姑說說話。”
坐上沙發,今辭聽到紀大姑姑問:“阿辭,聽說你以前在贠城待過?”
“是,待過。”今辭說,“生活到十三歲。”
确切來說,他是在贠城下面的一個偏遠小村子生活到十三歲,在被陳家父母逼着辍學去打工時,被好心的資助人資助着去了市裏讀書,那之後大部分時候都在學校住宿。等到了高中,就沒也再回過那個村子了。
“那你知道加旯鎮嗎?”紀大姑姑道,“和你曾經生活的地方近不近?”
今辭一愣,“很近。”
他生活的那個小村子,就是加旯鎮的下轄村。
聽他說知道,紀大姑姑頓了下,說:“阿珣也去過加旯鎮。”
今辭面露詫異,“他去過那裏?”
“确切地說,是被綁去過那裏。”紀大姑姑看着他,“你知道阿珣父母在他十六歲時就車禍身亡了吧?”
今辭點頭。
“那是一個高智商犯罪團夥。”紀大姑姑說着往事,“他們綁了阿珣,向紀家勒索過億的贖金。當時我們一邊穩住綁匪,一邊偷偷報了警,從警方那裏得知綁匪團夥帶着阿珣一路逃竄去了贠城的方向。”
贠城是國家邊境城市,邊境線外就是幾國交界地區最為混亂的罪惡地帶。一旦讓綁匪帶着阿珣進入那裏,紀珣被救回的概率幾乎為零。
紀珣的父母因為這一點憂急萬分,準備親自去贠城,但在出發去機場的路上,遭遇了重大車禍。
紀珣的父親被送到醫院沒多久就死亡,母親在ICU苦苦堅持了快十天時間,在紀珣被救回的頭一天,也重傷不治。
紀珣連他們的最後一面都沒見到。
“我不知道這件事。”
心口的位置忽然無法遏制地冒出一點尖銳的疼痛,今辭有些為紀珣難過。
他當初在查紀珣相關資料時沒有看到任何相關的消息,那時他只知道紀珣的父母在他十六歲那年雙雙去世,沒想到背後是這樣悲傷慘烈的原因。
“這事知道的人很少。”
說起悲痛的往事,紀大姑姑的語氣也帶着低落。
紀珣被綁架的事,一開始除了警方,就只有紀珣父母和紀老爺子知道。
而當時因為害怕驚動綁匪,所以紀珣父母是悄悄行動,他們出車禍的事雖然新聞上有報道,但報道中并沒有提及具體是誰。
紀珣父親本是紀氏下任接班人,他一出事,整個紀氏都會出問題。
老爺子為了穩住綁匪,也為了穩住公司,他找來信任的紀大姑姑輔助,忍着悲痛将愛子和兒媳車禍的事暫時瞞過外界。
而紀珣被綁匪帶着逃竄的最後一個地方,就是贠城加旯鎮。
“阿珣機靈也幸運,最後自己從綁匪身邊逃走了。他被救回後,我們擔心外面的人會将他父母的死歸咎到他身上,也不願他們一家三口長久地被拿去當別人口中的談資,因此從未對外說過阿珣被綁架的事,也從未公開過他父母出車禍的細節。”
紀大姑姑看着在外面跑來跑去的阿蠢,說:“不知阿珣有沒有對你說過,他以前養過狗,叫阿醜,是只很威風的黑狼犬,被阿珣抱回家時,也就這麽大一點。”
今辭:“我聽劉伯說過。”
“阿珣被綁時,護主的阿醜被射殺在當場。”紀大姑姑說,“他被救回來後,老爺子為了哄他開心,讓他快點走出傷痛,曾給他新抱回來過一只小狗,但隔天小狗就被阿珣送走了。我以為阿珣已經不會再養狗了。”
今辭也看着阿蠢,它正興奮地追逐着半空中的飛盤。
旁邊是給他加油鼓氣的陶栎,十五六歲的少年,神情歡快而生動。
今辭的眼前卻好似看到了另一個少年,曾經的他肯定也這樣神情歡快地陪着自己的阿醜。
手被紀大姑姑握住,今辭轉頭看她。
“這些本來是阿珣的傷疤。”紀大姑姑帶着一點懇請,“但說我賣慘也好,希望博得你同情也好,我自作主張地把這些告訴你,只是希望你能陪他久一點。我看得出阿珣很在意你,現在能讓他這般親近的人,也只有你。”
“會的。”今辭語帶鄭重,承諾一般,“我會陪他很久。”
在他決意涉足那片深海時,他就知道自己餘生都很難再逃開。
稍後,挂掉電話的紀珣走過來,看他們神情似有不對,在今辭身邊坐下:“在說什麽?”
“說你小時候的事。”紀大姑姑回道。
今辭也嗯了聲,去看紀珣的臉。
當紀珣和加旯鎮聯系在一起後,他腦子裏閃過很多東西。
紀珣對上今辭專注的眼,體會到他眼底湧動的異樣情緒,眉梢微動。
這時紀大姑姑起身,“阿珣,我下午有點事,就先走了,記得和阿辭常來看我。”
紀珣應下。
陶栎一本滿足地把飛盤收好,跟玩得呼哧喘氣的阿蠢說拜拜。
等送走紀大姑姑兩人,紀珣攬着今辭的腰,“怎麽了,好像不開心?”
“沒有。”今辭道。
他只是聽了紀珣的那些過往,想到了太多事情,又沒法在他面前做出若無其事的樣子。
“我有些困了,想睡覺去。”今辭尋了個午睡的借口,也是想整理一下那些突然冒上來的情緒。
紀珣盯着他看了一下,送他上樓,“要哄睡服務嗎?”
“還是攢起來留給寶寶吧。”今辭揚了下嘴角。
回房躺下,紀珣給他蓋上被子,在他額頭親了一下,“午安。”
今辭閉上眼睛,腦海裏卻想着紀大姑姑說的那些事情,又不時回憶起十年前山林裏那場短短兩天的經歷。
午睡本來只是借口,但今辭真的漸漸湧上睡意,脫離紛雜的思緒,慢慢睡了過去。
今辭不常做夢,但或許是這場午睡之前接受了太多的信息,今辭夢到了一個場景。
夢裏面,他站在車下,費力地攀上車窗,匆匆地将什麽東西塞進一個因滿臉傷痕而看不清容貌的少年手裏,然後用尚且稚嫩還帶着加旯本地的口音對坐在車裏逐漸遠去的少年喊,“以後順順利利的,再不遭受這些!”
少年靠着車窗,滿臉的傷痕,只有一雙眉眼還算清晰。
等今辭從夢中醒來,腦海裏還是那雙凝望過來的眼睛。
冷峻、狹長,而熟悉。
今辭望着天花板,怔了一會兒。
意識還有些困頓,今辭卻沒再睡,他起身走出房間,想去找紀珣。
他剛走到紀珣房間,想敲門看人在不在裏面,就聽來旁邊樓道上傳來腳步聲。
紀珣手裏拿着什麽東西從樓上走了下來。
看今辭站在自己房門口,他看了眼時間,“今天醒得有點早。”
今辭也知道,他今天才睡了半個多小時。
“拿的什麽?”他看向紀珣手中。
紀珣直接遞給他,“給你看的。”
今辭接過去。
是本相冊。
今辭翻開一頁,入目的是一個小嬰孩,模樣和紀珣很相似。
“這是你?”今辭擡頭問。
“嗯,一歲的時候。”紀珣回答着,扶着今辭回到他自己的房間,讓他坐在沙發上慢慢看。
這本相冊,全是紀珣的個人照片,記錄着他每一年的生長,所以相冊只要往後翻,照片上的小人模樣都有變化。
今辭翻到紀珣十四歲的時候,好像明白了紀珣什麽意思,擡頭看他一眼。
“你不是好奇我們過去是否認識。”紀珣說,“答案就在裏面,你看了可能就會記起來。”
今辭內心其實已經有了很肯定的猜測,但他暫時沒說沒問,默默地繼續翻看相冊。
終于,手指翻開了紀珣十六歲那一頁。
身形有些眼熟的俊朗少年牽着一條威風凜凜的黑狼犬,站在自家的花園裏,神情放松地看着鏡頭。
那雙眼睛沒有夢境裏的冷峻,但已經具有今辭早已熟悉的穩重和內斂。
看着這雙眼,今辭終于确定,紀珣就是十年前他在山林裏救下的那個少年。
他們的淵源在這裏。
曾經遺憾着再沒有交集的朋友,原來早就出現在了他的身邊。
紀珣注意着今辭的眼神,“想起來了?”
今辭點頭,他拿過紀珣的手,摩挲着那條紅色手繩,“這是我送的。”
只是當時臨時起意,送得太過匆忙,讓他幾乎忘記了。
紀珣手腕翻轉,握住今辭的手,“對,你送的。”
“你戴了十年嗎?”今辭問。
“沒有,怕壞,一直放盒子裏保管。”
是他準備徹底把今辭綁在身邊後,才開始拿出來佩戴。
“怎麽忽然又告訴我了?”今辭道,之前問起他們是否有過交集,紀珣只逗他,都不說。
“你總是不松口給我些好處,我只能老實巴交地告訴你。”
今辭:“你跟‘老實巴交’這四個字根本不沾邊……”
紀珣淺笑了聲,而後道:“姑姑也告訴你了,對嗎?”
今辭點頭,“你會怪她嗎?”
“不會,你本就是知情者。”紀珣說,“姑姑是個很有原則的人,她把這些告訴你,大概只是想你多疼疼我。”
相冊翻過十六頁,後面就什麽都沒有了。
一如紀珣十六歲那年,被猝然改變的人生。
今辭合上相冊,轉身勾住紀珣的肩頸,像他之前午安一樣,在他額頭親了親。
“只疼一下?”紀珣挑眉看他。
今辭就再親了一下。
紀珣并不滿足,點點自己的唇。
今辭有些臉熱,但還是雙手捧上紀珣的臉,湊上去輕啄一口。
他親了就退,但立即被紀珣拉回去,攬住腰抱坐上大腿。
然後被禁锢着後頸,承受着紀珣灼熱的深吻。
紀珣讓今辭疼了他後面整個下午,疼得今辭嘴唇又刺痛起來。
這也還沒夠。
等到晚上,紀珣讓今辭再疼疼他,抱着自己的枕頭來到今辭的房間,要和他一起睡。
‘老實巴交’言猶在耳。
但紀珣跟它們,真的不沾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