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我與日
我與日
晏長誤抽完煙回屋，正好看到顧攜在換衣服，似乎要出門。
見到他，顧攜穿衣服的動作微妙地停了一秒：“去哪了？”
晏長誤去陽臺時，把那裏的窗簾拉上了，在屋裏看不到，“去陽臺待了一會兒。”
顧攜點點頭，穿上衣服邊朝門邊走去。
晏長誤剛抽完煙，下意識的動作就是去撚煙頭，等到指腹與指腹摩擦，才發現手裏沒煙：“要出門嗎？”
“嗯，公司有點事。”顧攜彎腰穿鞋。
晏長誤磨蹭着走到他前面，隔着一點距離：“你身體還沒好，能工作嗎？”
淡淡的煙味傳來，顧攜直起腰：“抽煙了？”
晏長誤先是點了一下頭，才問：“吃藥沒？”
“吃了。”顧攜又說，“別擔心，退燒了。”
“我知道。”晏長誤不知道還能說什麽了。
顧攜看他沒動，想了一會兒：“好像有點犯煙瘾了。”
晏長誤去摸煙盒。
顧攜擡起腳，離他近了一點。
晏長誤把煙盒和打火機一起遞給他，“那。”
顧攜低頭看了一眼：“沒說要抽煙。”
晏長誤又慢吞吞把東西放兜裏。
顧攜擡起手，捏住他的下巴，湊過去親人。
兩人身形差不多，既不需要低頭，也不需要仰頭。
輕而易舉，兩張唇瓣便碰到了一起。
“張嘴。”顧攜微微偏開唇瓣，啞着嗓子命令。
晏長誤的手緊緊捏着煙盒，聞言像個傻子一樣開嘴。
顧攜帶着笑意去嘗他嘴裏的煙草味。
親完後，顧攜收回手：“有空再來找你。”
晏長誤四肢僵硬，只得木着腦袋點頭。
因為起床見到自己哥哥跟顧攜接吻，暫時不知道該怎麽跟顧攜交流，從而在房間躲了半天，後面實在憋不住了才出門的晏辜。
“……”
為什麽她每次都會撞上這種畫面？
晏長誤不是說跟顧攜分手了嗎？
誰他媽分手了，還跟前任見面就接吻啊！！！
恕恐同人士不能理解你們彎彎的世界。
晏長誤被親後就喪失了語言功能，好不容易吹冷風找回來的理智，再次不見。
顧攜後退一步，“走了。”
“哦。”晏長誤下意識回答。
直到顧攜把門打開。
晏長誤才回過神：“我送你去吧。”
“不用，司機在下面。”說完這句話，顧攜瞥了眼他眼下的倦色，“你昨晚沒休息好，再去睡會。”
“好。”
晏辜生鏽的腦袋突然轉了起來。
她哥昨晚沒休息好。
為什麽？
不會是因為……
晏辜趕緊收住，心道再想下去，她下次就不只是在社交平臺發表反同言論了。
而是要參加線下活動了。
門關上，晏長誤剛一轉身，對上了晏辜難以言喻的表情。
晏長誤：“……”
晏辜：“……”
兩人相對無言。
晏長誤恢複平時冷淡的表情，一言不發往自己房間走。
“哥。”晏辜盯着她哥紅色的耳朵，“你跟顧攜是不是複合了？”
“……沒有。”晏長誤說。
晏辜懷疑她哥在騙她：“那他為什麽親你？”
話音剛落，晏長誤左腳絆倒右腳，差點與地面來一個親密的接觸。
“不知道。”晏長誤說。
于是晏辜換了個問題：“但你還喜歡他是嗎。”
知道晏長誤跟顧攜是那種關系以後，一切想不通的事情，都有了答案。
晏辜明白了為什麽昨天見面，她哥身上多了一絲活氣。
不在顧攜面前時，晏長誤的表情單調的讓人乏味。
可是一旦對着顧攜，晏長誤只是簡簡單單一個眼神，就讓人感覺到活力。
晏長誤握着手機的動作僵硬片刻，才承認：“嗯。”
“既然喜歡，那就去把他追回來吧。”晏辜認了，她哥喜歡男人就喜歡吧：“別讓自己活得跟個沒有情緒的npc。”
晏長誤低着頭看手機，實際連鎖屏都沒解開，“不是那麽簡單的。”
離開顧攜，只需要九十萬
但是把人要回，就不是九十萬那麽簡單了。
這些年裏，晚上睡不着，要靠工作和酒精，才能入夢的晏長誤，難道沒想過把人追回來嗎？
想過的。
想過無數次。
只要腦袋裏一出現顧攜的樣子，晏長誤都想不顧一切去把人搶回來。
但是不行。
他跟顧攜的差距，實在是太大了。
進入娛樂圈的第一年，晏長誤掙了很多錢。
那時的他已經可以讓自己和晏辜，不再為錢發愁。
工作的第一年，他是真的以為，他跟顧攜，只差那九十萬。
哦不，還得加上毀約的賠償。
所以他拼命工作，拼命掙錢，拼命填補他們之間的差距。
進入娛樂圈的第二年，他覺得掙得錢夠多了，可以去找顧攜了。
但他突然發現。
顧攜送給他的十八歲禮物。
一塊表，價值百萬。
晏長誤打開盒子，見到裏面躺着的手表時，差點被它的外觀閃瞎眼，除了用漂亮形容，他找不到其他詞語。
晏長誤小心翼翼地拿出手表：“是不是很貴啊？”
外面的煙火不停綻放，顧攜在點蠟燭，聞言笑了一下，“不貴，就是個小玩意，随便戴戴。”
晏長誤可舍不得戴：“那不行，弄壞了怎麽辦？”
“沒關系。”顧攜淡淡道，“壞了就再送你一個。”
晏長誤知道顧攜是在騙他。
那麽好看的手表怎麽可能不貴？他覺得手裏的手表，最起碼要花上千塊錢。
所以必須好收着。
是的，在那時的窮小子晏長誤眼裏，一快手表再貴，也就是幾千塊了。
他的認知比他的褲兜還要窮。
根本沒有一塊手表，會價值上百萬的意識。
直到後來進入娛樂圈，有一次接到手表代言，經紀人拿着一本雜志給他科普相關知識。
當時晏長誤捧着遞過來的雜志随意翻看。
直至看到某個東西，翻看紙張的手才停下來。
盯着那頁眼熟的表，晏長誤的眼睛一點點放大。
當他看到上面标着的價格時，直接懵了。
前面的四和後面的零，直接推遲了他想去找顧攜的計劃。
他按捺住內心的波濤洶湧，想着再等等。
等他再多掙點錢。
等他能給顧攜随随便便買下這塊表，能養得起對方時。
他再去找顧攜。
然後在第三年年底那天，晏長誤打了毀約費給辛安卿，買了機票，下定決心要去國外找顧攜。
但是在晏長誤啓程的前一刻，一個電話打了過來。
接通電話的那一刻，辛安卿就在笑：“你當時問我要賬號，是為了打這筆錢？”
晏長誤正在機場等候：“嗯，算是毀約的賠償。”
他從始至終，都不想和顧攜分手。
“哈哈……”辛安卿笑得很歡：“晏長誤，你是不是覺得用九千萬換九十萬，就可以跟顧攜重歸于好了？”
晏長誤沒說話。
辛安卿冷笑一聲：“晏長誤，你知道你過生日那天，顧攜給你花了多少錢嗎？”
晏長誤沒說話，他捏着機票，滿心都是要見到顧攜的欣喜。
辛安卿聽到了登機提醒，“他當時帶你去玩，是準備了一架私人飛機的，但不知道為什麽最後沒用，反而坐了火車。你住的那間酒店，加上外面放了一晚的煙花。零零總總算下來，應該跟你現在的存款差不多。”
晏長誤拖着行李杆的手握緊，再不能往前走一步。
晏長誤生日的前一天，顧攜說要帶他出去玩。
他還沒有出過沿城，于是興奮地問，“去哪裏啊？遠不遠啊？”
那時兩人剛運動完，顧攜趴在枕頭上休息，“有點遠。”
“那是不是能坐一次火車？”
“你想坐火……車？”
“對啊。”晏長誤連面都不煮了，“我長這麽大，還從來沒有坐過火車。聽我舅舅說，坐在火車靠窗邊，可以看到世界上很多美好的風景。”
這還是顧攜第一次聽到他說這麽多話，可見是真的很想了。
“你就沒有別的想坐的？”顧攜旁敲側擊。
晏長誤搖頭，“沒有啊。是不是去的地方沒有火車？如果沒有的話，那就算了。”
顧攜當時看他的表情很奇怪。
後面下了火車，顧攜胃不舒服，去廁所吐了半天。
他當時一直以為顧攜是暈火車。
現在想來……
晏長誤終于意識到了自己很蠢。
顧攜那天說的沒錯，那塊手表跟他花的其他錢相比，是真的不貴。
那天機場門口，晏長誤怎麽拖着行李箱進去，就怎麽拖着行李箱出來的。
他站在深冬的夜裏，腳下堆滿了煙頭，眼眶也被凍的發紅。
想想自己，覺得挺可笑的。
起初他以為他跟顧攜分開，是因為那九十萬。
後來進入了娛樂圈，他又覺得沒關系，那裏賺錢最快了。
他只要努力一點，就可以把那九十萬的差距抹掉。
後面他又以為他跟顧攜的差距，是一塊手表。
于是帶着狠勁拼命工作。
想給喜歡的人，多送幾塊那樣的表。
可是那晚站在人煙稀少的機場外，他終于認清了他跟顧攜的關系。
他是一個追逐着，而顧攜是太陽。
因為一擡頭就能看見。
所以他以為自己離太陽很近。
于是他沿着太陽的方向不停奔跑。
可是每次追的滿頭大汗，都沒能拉近他跟太陽的距離。
他又在想，是不是我站的太矮了？
所以他開始攀爬。
從一樓爬到二樓。
又從二樓爬到三樓。
就這樣一直爬。
但是即便他爬到了天臺，也依舊觸碰不到太陽。
直到有一天，他上了學，老師講了跟太陽有關的事。
他才明白。
他這輩子除了碰到太陽落下的陽光。
根本靠近不了對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