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你不能這麽對我!
第32章:你不能這麽對我!
顫巍的語調裏,除了任性,責怪,還多了些不可名狀的難過。
換做之前,祁宋會自責,會反省,即便知道會被拒絕,也義無反顧地伸出手替他拭去眼淚。可現在他僅是無動于衷,這是他第一次對柯雲爍的落淚無動于衷。
不是他述說了喜歡以後,就不要柯雲爍了。是他被抛棄了,他從一開始就被這個家壓榨幹所有價值,他們奪光他所有利益以後,再假惺惺地給他些補償,然後他就該識趣地滾蛋,還給柯雲爍本該自由的生活。
到底還是柯海耀啊,那個能将興洲集團推向醫療行業龍頭的企業家,言語溫和,卻無不透露着資本家的利己主義心态。從前的功臣又如何,他只看重利益。他都能利用自己的小兒子了,他一個祁宋不過是個外人,在他眼裏又算得了什麽。
從頭徹尾被抛棄的只有他祁宋而已。
他這八年陪伴在柯雲爍身邊,在他父母眼裏,不過是讓他們兒子的童年不再孤獨的玩伴罷了。率先動心的也是他自己,心甘情願付出的也是他自己。
他不怪柯雲爍,也沒資格說不要他。
可柯雲爍不懂,他就覺得是祁宋不要他了。
其實是讓祁宋知道真相的時間過于巧合,這份來之不易的溫暖持續不到幾天,就被現實狠狠打碎,被踩入泥濘。
沉默持續過久,祁宋欲言又止,最後緘默不語地閉上眼睛,微瞥開腦袋不去回應對方。
他們在相處的那八年裏從未有過任何争吵,所有的不和都從那份婚約下至他們倆人身上開始。祁宋的冷處理與溫柔總會讓柯雲爍如拳頭砸在棉花上,唯一一次算為激烈的争鬧也不過祁宋的示弱與反省。
柯雲爍眼淚不受控制地掉落,他此刻和祁宋待在一起,無法再理智,他要發洩,要嘶吼,要傾述。
“你不可以這樣對我,你明白嗎祁宋!”
不可以說了愛他,不可以讨好了他那麽多年,就用離婚兩個字輕飄飄地将他踢開!
憑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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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憑什麽?!
祁宋閉眼,顫抖着雙唇回應他:“我不明白……”
“我一點兒也不明白。”
“你之前說得對,我從一開始就是被你父親賣給你逗玩解悶的玩物而已。”
盤算着将祁家的家業收入囊中的同時,也順便給他們的小兒子作伴。
他現在連最後一點兒尊嚴也不留給自己了,他當初在柯雲爍身下苦苦哀求的那點兒自尊也不要了,仿佛釋懷了一切那般,輕松地将這種話說出口。
祁宋突然的一句話讓柯雲爍啞口無言。
“你——”
柯雲爍怒地抓過他後脖頸,強迫對方擡頭與他對視,語氣帶着少許心虛與慌亂。
“你不準這樣說。”
祁宋睜開朦胧的雙眼,淡淡回應:“我說得不對嗎?”
“這是你說過的話不是嗎?”
“你母親曾對你說過,如果孤獨,就找你的祁宋哥哥。”
“這不就是我待在這個家微不足道的價值之一嗎?”
祁宋的三連問,讓柯雲爍如鲠在喉,一個字都說不出口,無數話語在腦海聚集,卻偏偏哽在喉嚨,吐不出只言片語。
“你十九歲了,不是十一歲,你現在不需要我了。”
“我的喜歡不值一提,只要柯小少爺勾勾手指,有的是人讨好你,何必跟一個如今已無任何利用價值的落魄少爺糾纏不清呢。”
“不是我不要你了,是你們從來都不需要我,你們只要我父親的公司。”
柯雲爍聞言,輕顫着指尖松開了手。
祁宋無力地倒回枕頭上,疲憊地閉上眼,輕緩出一口氣。
沉默片刻,柯雲爍突然壓低腦袋,激烈的親吻落下,甚至帶上怨恨地撕咬祁宋的嘴唇,逼迫他哼出一些聲音。祁宋也不再掙紮,由着他去。
柯雲爍自始至終都認為,他們應該和彼此大吵大鬧一回,然後抱着哭一場冰釋前嫌,互訴情愫。
可偏偏沒有,好像又回到了那半年裏毫無情感的發洩,逼迫祁宋回到那個包容的模樣。無論他多麽咄咄逼人,祁宋都只會溫柔以待,愛着他,寵着他。
這個折磨人的情況持續時間并不久,但祁宋只覺過了個世紀,疼痛與疲倦并進的熟悉感,突襲而上,強迫着他去接受,脅迫他回想起他們過去不好的記憶。
柯雲爍瘋狂愚蒙到,并不知道自己在逼着祁宋消耗對他的愛意。
疲倦與酒勁紛至沓來,祁宋沒有力氣再去思考他們之間變成這副樣子該去怨誰。如果柯雲爍怪他,那就怪他吧。如果說都是他的錯,那就都是他的錯吧。
無所謂了。
即便柯雲爍緊抱着他睡一整晚,他也感受不到任何溫暖了。
柯雲爍一大早接到個電話就匆匆離開。
祁宋又是接近黃昏才醒來。
他捂着疼到欲裂的後腦起身,腰間的酸痛讓他眉宇擰得更緊。祁宋呆坐在床邊,發了好一會兒愣,最後他乏力地撈過被丢在地上亂作一團的衣物,從褲兜裏掏出手機,點開左策給他發的那條短訊。
祁宋嘗試了好幾遍回撥電話,那頭仍舊是關機狀态。他不清楚左策和柯明彥之間有什麽見不得人的交易,但他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曾經被柯明彥收買了,最後不知何緣由鬧掰,還良心發現地告訴了自己真相。祁宋回憶起在CBD地下停車場偶然碰見左策從柯明彥車裏出來,那時候他就應該起疑。偏偏對這個家族過于信任,讓自己消了一切疑慮,而唯一想知道的真相,不過是關于祁昭的車禍真相。
祁宋忍不住自嘲,他點開那條短信詳情,撥通了訊息裏的負責人電話。
……
祁宋趕來療養院時,護士照常将檢測報告遞給他。這次他仍舊同平常那般仔仔細細地查看着各項指标,同以前一樣并沒有值得懷疑的地方,正是因為太正常的檢測指标,祁宋才想起左策短信裏跟他說的話。如果換一家非興洲集團壟斷的私立療養院,會有不同的結果嗎?
得知真相以前,他不會質疑。但現在,祁宋無法再相信任何人,包括左策。但是如果祁昭的植物人狀态是柯家人有意而為之,他只能暫且相信左策的話。
祁宋握起祁昭有着溫度的手掌,傾下身不停地道歉,敘說着他所知道的一切。
他在多年前就應該聽聽自己弟弟的心聲,就應該意識到他沉默內向的弟弟不妥的變化,而不是為了所謂的安穩而妥協,不顧一切地去信任這個家的人。
他如今剩下的唯一親人,自始至終都只有祁昭而已。
他該早些明白的。
他從一開始就該清楚的。
祁宋将祁昭的手掌撫在自己的下颚處,紅着眼不停地對他敘說:“祁昭,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是我的錯,我會想辦法讓你好起來的,再相信哥一次吧。”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即便寒冷的季節臨近,今日天氣卻格外晴朗,偶爾一陣寒風拂過,吹動素白窗紗,一縷陽光闖入,映在病床上。
窗紗落下,那抹陽光被阻擋。
昏睡中的祁昭,睫毛輕顫,眼角猝然落下一道淚。
柯雲爍一大早接到喬瑾年的電話後,匆匆趕到了興洲集團。
再好的着裝也難掩面容的疲憊,無框眼鏡反射的光才遮擋了點兒雙眼的通紅。他很少來家族公司,又或是說,從小到大,來過的次數一雙手都數得過來。對于他的突然造訪,見狀的職工人員起初是詫異,但很快,皆是禮貌颔首打招呼。
電梯在37層停駐,門開時,喬瑾年已經在門口等待着他。
喬瑾年雙手提着公文包,禮貌颔首:“三少,您來了,非常抱歉一大早讓您來這兒一趟。”
柯雲爍也不拐彎抹角,大步踏出電梯,往休息室走去:“說清楚。”
休息門就着慣性合上,喬瑾年将公文包中的文檔掏出,輕放到他面前:“除了巴克萊銀行,其餘都按照您的要求正在進行合法轉移。由于金額過高,為了不引起懷疑,每次入賬金額必須比之前減少三分之一來進行彙款,所以所需時間也變長。”
柯雲爍若有所思地看了喬瑾年一眼,輕蹙眉頭,拿起紙質文檔認真查看着記錄。
“時間長點就長點吧,這無所謂,別讓大哥察覺到就行。”
喬瑾年輕笑:“這您大可放心,最近因為收購療養院相關,他正忙得不可開交,只需按照您和柯老先生的安排,一切都會按計劃妥當進行。”
柯雲爍輕嗯一聲,又示意對方拿出另外一份合同。
喬瑾年明白他意思,表情略顯遲疑,但很快,雙指捏着公文包裏合同邊緣,扯出輕推到他面前。
片刻,喬瑾年仍是面露擔憂,警醒對方:“三少,您确定要這樣做嗎?”
柯雲爍忽略了他的詢問。
喬瑾年又道:“他都已經提出離婚申請了。”
“我們不會離婚。”柯雲爍直接打斷他。
随後擡眼看向律師:“他說他只要錢不是麽?”
喬瑾年點頭:“是的。”
“那就夠了。”
他不願意離婚,将自以為的補償強行加諸于祁宋,同他父親當初把那個愛自由的畫家母親困在這個家十多年,強行冠于豪門富太太名號的做法,或許沒什麽區別。
其實并不都是他的錯。
柯雲爍不明白,于是從一個極端,又走到了另一個極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