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因着林書望摔斷腿的好消息，蔔夏這一天的心情都很好，精神到晚上有些睡不着。
最後他幹脆從床上爬起來，點亮小電燈。就着不算特別明亮的白熾燈光，聽着電風扇的呼呼風聲，熬夜将要送給顧昀城的內褲連夜縫好。
蔔夏有着學渣的小習慣——哪怕本來是很精神的，但一旦需要他專注認真地做手頭上的事情，他就忍不住犯困或者走神。
縫到收尾幾針的時候，蔔夏走神了。
尖銳細長的繡花針猝不及防刺破他的指腹皮膚，鮮紅的血珠瞬間冒出來，蹭到白色打底的碎花布料上，留下比花朵還鮮豔的血色。
“唔！”
刺痛讓骨子裏有幾分嬌氣的小男生驚呼出聲。
但比起身體的疼痛，他更難過的是自己竟然在縫到最後幾針的時候前功盡棄了。
他好不容易縫好的內褲，被他的血弄髒了。
位置也很尴尬明顯，就在裆部的正中間。
血珠暈開，花朵似的印記，分外明顯，讓人無法忽視，也不止從何補救。
蔔夏懊悔，疼出來的淚珠氤氲在眼眶中，因為情緒焦急，淚珠霧似的蒙住視線。
“我好笨……我怎麽走神了啊……這樣還怎麽送給顧昀城……”
顧昀城什麽好衣服沒穿過？
他要是把染了血的內褲送給顧昀城，顧昀城肯定會覺得他送的是舊東西髒東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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崩潰的情緒讓蔔夏忍不住用指尖抓撓着手背，似乎這種鈍鈍的疼痛感才能減輕他內心的焦灼難受。
但他又慫慫的，還有些不符合這個年齡段的愛美心思。
只敢用指甲抓抓，不敢用近在眼前的繡花針。
當最強烈的那幾股疼痛感過去，只餘下一陣陣帶着熱氣的鈍痛時，蔔夏堪堪将失控的情緒收拾好。
他的小腦瓜開始運轉，想到奶奶說的要裝就好好裝。
其實染了他的血也不是不能送給顧昀城，不是有個常用的計策就叫做苦肉計嗎？
想明白後，蔔夏對自己的定位從笨手笨腳變成聰明蛋。
他心滿意足将針腳稚嫩但還算細密整齊的碎花內褲折成小方塊，收拾好的工具放到書桌上，躺平睡覺。
折騰到半夜，情緒起起伏伏，再不困也想睡了。
室溫逐漸下降，睡夢中的小男生蹙着眉頭，哼唧着用胳膊腿兒拉拽着身旁的被單。
那些被圓鈍指甲抓磨出來的紅痕淺到幾乎看不見，仿若從未出現。
——
吃過早飯，蔔夏快快将碗筷收拾出來，短褲褲兜裏揣着扁扁的四方小禮盒，等着顧昀城溜着不求來接自己。
周至慧對兩人的相處模式見怪不怪，只打趣了一句：“你和小顧兩個都是男生，怎麽出去玩還要等着他來接你？難不成以後你談戀愛了，也要等人家女孩子來接你才肯出門？”
談戀愛？
奶奶的話戳中心裏的小心思，蔔夏臉頰騰的紅起來。
“才不會！”
怕被很熟悉自己的奶奶看出不對勁，沒有什麽底氣否定完之後，蔔夏頂着熱燙的臉頰小跑出了堂屋，站在奶奶看不見的地方，小口喘着氣。
他剛才差點就想說，他才不想和女孩子談戀愛，女孩子又不會遷就他，只會比他更嬌氣。
沒讓蔔夏等太久，見人心切的一人一狗迎着朝陽晨光，快速奔來。
小狗，尤其是剛出生沒過久的小狗，見風就長。
這才養了小半個月，不求軟趴趴的小短腿變成了有力的小短腿，全力奔跑起來，有時候蔔夏都追不上。
一人一狗見到站在門邊俏生生等着他們的小男生，反應都很熱情。
每天被打理得蓬松雪白的小胖狗甩着尾巴，哧溜着舌頭圍着蔔夏打轉，露出“舔狗”模樣，而穿着簡約襯衫黑褲的少年則很難得的揚起一個露齒的笑，聲音有些纏，喚了聲夏夏。
蔔夏歡快說着：“哥哥，不求，你們今天來好快啊。”
快到他臉頰上的熱意都還沒完全消散。
“不快。都讓你等到熱了。”
顧昀城只以為小男生臉頰的顏色是熱出來，心裏內疚。
他連忙将随身攜帶的黑色遮陽傘撐開，又将給小男生準備的淺綠色小風扇打開，讓小男生拿着吹。
蔔夏不能說自己熱是因為奇怪的話題，只好順着說了一句：“也不是很熱啦。哥哥我們快走吧，等會兒太陽出來了，就真熱起來了。”
顧昀城不疑有他，和小狗一左一右，充當着小男生最忠實的護衛。
餘光先是掃到奶白的反光，後看到小男生鼓鼓囊囊的褲兜。
禮物盒棱角分明，随着小男生走動的幅度上下挪移，看起來就硬邦邦的。
顧昀城問：“夏夏，你兜裏放的什麽？方便拿出來讓我幫你裝着嗎？你的肉太嫩，很容易被硌到。”
本也是要送給顧昀城的東西。
蔔夏沒有遮掩。
小聲輕快說：“是我送給哥哥的禮物。現在給哥哥也可以，但是要到家才能打開看哦。”
“禮物？”顧昀城聲音略高重複一遍，聲線和心跳都跳躍到高點，看起來很歡愉的樣子。
喉結艱澀滑動，顧昀城禮貌回應：“我很開心，也很喜歡夏夏送我的禮物，我一定會好好珍惜。”
顧昀城的回應太鄭重，蔔夏被弄得有些怪不好意思。
顧昀城這樣說，肯定是因為還不知道他送的是什麽東西。
要是顧昀城看見了禮盒裏面的東西，說不定臉上的笑就再也挂不住。
小男生胡思亂想着将禮盒交出去，被滿心期待的顧昀城接過，鄭重地塞到胸前的襯衫口袋裏。
禮盒不大，所以放在裏面剛好。
只是……
蔔夏暫停胡思亂想，小眼神不經意往那處瞟，又趕在和顧昀城對視上之前快速挪開。
只是裏面裝的是內褲欸。
一想到顧昀城把內褲光明正大放到胸口處，還時不時用珍視的眼神去看，蔔夏就莫名想笑。
笑過之後，他心裏又酸酸軟軟的。
他能感覺到，顧昀城很喜歡他送的這份禮物。
蔔夏忍不住說：“哥哥，你都還不知道裏面是什麽呢。”
還沒看到，就說喜歡，蔔夏實在不能特別理解。
按理說，不應該是看見了禮物的“價值”才會喜歡的嗎？
被喜歡的禮物，應該是貴貴的、漂亮的、适用的……
反正不會是他送的這份有着惡搞意味的禮物。
然而，顧昀城卻很認真回答他：“雖然不知道裏面是什麽，但一想到送我禮物的人是夏夏，我就足夠歡欣。哪怕是一個空盒子，也很好。”
蔔夏被顧昀城說得啞口無言，眼尾有些發熱發燙。
他快速低垂下腦袋，沒有說話，鼻翼無聲翕動着，壓抑着心間翻湧的情緒。
他從小和奶奶長大，沒有親近的朋友，他送過的禮物們，全都是給奶奶的。
但奶奶似乎都不太喜歡，不是說他浪費錢，就是說他閑得沒事做。
他送的東西，奶奶也從來沒有用過，他有時候都覺得自己送給奶奶的頭繩、絲巾全是他的幻想。
久而久之，他便也不再送奶奶禮物，下意識逃避着什麽。
他想，身體貧窮，思想貧瘠的小土包子本來也不需要和儀式感扯上關系。
令他沒想到的是，他會在顧昀城身上體驗到什麽是送人禮物之後的成就感和滿足感。
察覺到蔔夏的情緒似乎不對，顧昀城強行鎮壓着心間翻湧的極其喜悅的情緒，無聲陪伴着蔔夏。
想法各不相同的兩人，走路的頻率倒是不約而同加快，不知不覺就用比平時短的時間到了顧宅。
顧昀城照顧着蔔夏的心情，哪怕很想知道禮物是什麽，他也沒有急着第一時間打開禮盒，而是讓劉姨把早就準備好的蔔夏喜歡吃的零食水果端出來，又親自去廁所濕了毛巾給蔔夏用。
等蔔夏把自己的臉頰脖頸擦得清清爽爽，心情也收拾好之後，管家似的顧昀城才停下忙碌，挨着蔔夏坐着，聲音發着緊問詢出聲。
“夏夏，我現在可以拆開你送我的禮物了嗎？我實在有些迫不及待了。”
蔔夏對這份禮物的心情過于複雜，期待、後悔、羞澀……
在這份複雜心情下，他點頭：“可以。”
款式簡單的小禮盒沒有任何包裝，漂亮花紋的包裝紙、絲帶蝴蝶結，統統沒有。
顧昀城指尖用力，輕而易舉就将蓋子打開，露出了裏面裝着的禮物本身。
熟悉的小碎花花紋，顧昀城看一眼便想起來了之前曾在哪裏看過。
他若有所感地将禮盒放下，把裏面的布料輕輕提出來。
布料随風展開，攤平後那種熟悉感更強烈了。
“這是夏夏穿過的內褲嗎？我很喜歡。”
不大的一塊布料，柔軟漂亮，似是被小男生身上的香氣腌制入了味。
甫一展開，那股甜美的淡香就沖進了他的鼻腔，霸占了他的神經。
不知道為什麽小男生會送自己的內褲給他。
但這絲毫不妨礙顧昀城很堅定地表示自己的喜歡。
聽到顧昀城的話，蔔夏傻了。
他嘴唇動動，抿抿舔舔，不好意思到快結巴。
“我怎麽會送穿過的內褲給哥哥啊，我又不是變态。”
“不是嗎？”顧昀城不太相信，沾染了這麽多小男生味道的內褲竟然不是小男生穿過的。
他仔細看了看，還真發現了手中這條內褲的不同。
雖然是熟悉的花紋，但大小似乎不太一樣。
小男生的內褲他洗過，也認真摸過。
小小一條，顏色被穿得淡些，臀肉部位的布料磨損痕跡明顯，哪怕沒軟肉在下面撐着，也能看出略微鼓起的桃子形狀。
所以，他手裏這一條的确不是小男生的。
再一回憶起上次小男生偷偷摸摸進他房間的事，顧昀城腦子一下清明。
“這不是夏夏穿過的。這是夏夏給我做的兄弟款，對嗎？謝謝夏夏，我很喜歡。”
顧昀城不是個情緒外露的人。
但他對着蔔夏送他的同款內褲，他總是忍不住想說喜歡。
甚至他可以想象到，小男生是怎麽抿緊粉嫩唇瓣，小心又仔細的穿針引線，一針一針縫制好這條內褲的。
那模樣，簡直是再賢惠不過的小妻子一枚。
感覺到顧昀城是真的喜歡，蔔夏小小吐了憋悶的氣。
能被喜歡就好。
雖然他有想要惡作劇顧昀城的想法，但随着針尖戳手指的次數增加，他對這條內褲灌注的情緒更多的變成了期待。
期待他認真做的東西能被顧昀城喜歡。
想到什麽，蔔夏手指頭攪弄着褲管，看向顧昀城。
顧昀城看這麽仔細，肯定很快就能看到那一塊污漬了吧？
要是看到新內褲弄髒了，顧昀城還會喜歡嗎？
蔔夏望過去的瞬間，顧昀城也注意到內褲上的血漬。
要不是點的地方不對，他都要以為那晃眼的一團是驗明正身的朱砂落紅。
側目撞上蔔夏希冀又略顯慌亂緊張的視線，顧昀城滿目疼惜，生怕吓到蔔夏，柔聲詢問：“夏夏，能給我看看你的手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