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47章

和上學期不同,這次蔔夏入學全程由顧昀城親自陪伴。

行李箱上樓都不需要司機幫忙,顧昀城跟着蔔夏身後,慢悠悠提往寝室,矜貴大少爺甘之如饴給小男生當着鞍前馬後的小仆從。

寝室的打掃工作方敏斯提前已經做好,他自己的行李和床鋪也已經整理好。

他坐在床上,穿着一件洗得發白的襯衫,斯斯文文看着書,很專注的樣子,其實注意力全放在門口的位置,只等蔔夏推門而入。

方敏斯今天來得早,就是為了等着給蔔夏幫忙,鋪鋪床,洗洗換下來的衣服。

這一個寒假,蔔夏和他的聯系不是很多,仿佛上學期兩人的日夜相伴只是一場夢,所以他迫不及待想再見到蔔夏。

門口傳來響動,方敏斯的心跳不自覺跟着那窸窸窣窣的動靜同頻,亂得出奇,亂得他呼吸急促,手上的書也不知是應該放下還是繼續拿着。

在方敏斯欣喜到思維僵化的時間裏,顧昀城已經用鑰匙打開寝室門,先蔔夏一步提着行李箱進了門。

看到顧昀城,方敏斯沸騰的腦海裏像瞬間被澆進了冰塊,噼裏啪啦水珠飛濺後,趨于平靜。

方敏斯攥緊手裏的書,暗自嘲諷。

是了,顧昀城才是蔔夏更親近的那個人,有顧昀城在的時候,還有他什麽表現機會呢?更何況,顧昀城可是他的雇主。

內心酸楚難忍的少年竭力演示着自己的不自然,面色平靜和兩人打招呼。

“顧先生,夏夏,你們來了。”

顧昀城回以禮貌點頭。

蔔夏朝方敏斯歡快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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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單招呼後,幫助要求被顧昀城禮貌駁回的方敏斯坐回床上,狀似認真的繼續看起書。

在小監工蔔夏的監督下,顧昀城輕車熟路開始忙活。

暖白色的行李箱打開,專屬于蔔夏的碎花純棉四件套被顧昀城拿了出來。

之前在寝室出了變态那事,蔔夏下意識對絲綢制品有些抵觸,從那以後,顧昀城給他買東西就會可以避開絲綢材質。

顧昀城鋪床,蔔夏就抱着枕頭等在旁邊,乖乖巧巧的。

顧昀城擺洗漱用品,蔔夏就背着小手,軟軟說自己喜歡什麽東西放在哪兒,兩人有商有量。

不知不覺,蔔夏的東西就被顧昀城收拾得妥妥帖帖。

小男生深知要想讓驢幹活,就要給驢吃草的原則,小步跑到陽臺外,将自己的洗臉毛巾打濕熱水,拿回給顧昀城擦臉。

“哥哥辛苦啦,擦擦臉吧。”

顧昀城身形松弛坐在蔔夏的書桌旁,眼神笑着望向他,卻不伸手接毛巾。

蔔夏懂了,哼哼道:“看在哥哥你今天這麽辛苦幫我收拾東西的份上,我就勉強親自幫你擦臉吧。”

要是有尾巴,都翹到天上去了,矜驕得不行。

偏生顧昀城愛極了他這小模樣。

少年笑意更甚,眼裏的情意濃得像蜜。

“麻煩夏夏了。”

學着顧昀城平時照顧自己那樣,蔔夏敷衍中又帶着幾分認真,給顧昀城把臉擦洗幹淨,順便還用毛巾裹着顧昀城的手掌搓搓擦擦。

感覺差不多時,小男生“原形畢露”,用過的毛巾順着就丢在顧昀城手上,俨然一副任務完成的小模樣。

顧昀城失笑,寵溺看他一眼,任勞任怨拎着毛巾站起身走去陽臺。

顧昀城再回來時,手裏還拿着重新淘洗過,散發着熱騰騰香氣的小毛巾。

少年居高臨下站着,一手輕輕托着小男生的下巴尖,一手掌着毛巾,給小男生演示怎樣的擦臉才是合格的擦臉。

眼角眉梢,臉頰鼻翼,耳後脖頸,全部都要輕輕擦拭幹淨。

放置好毛巾,顧昀城大步走回來,打開質感非凡的瓶瓶罐罐,給蔔夏塗上補水的乳霜,動作輕柔按摩着,等待乳霜消化吸收。

甜而清幽的香氣被熱意熏開,不斷往人鼻翼裏鑽,讓人不由自主看向被擦洗得白白淨淨的漂亮小男生。

蔔夏臉皮薄,溫水浸潤之後,臉頰上的皮膚呈現出一種清透的粉色,讓他看起來又香又甜,像是剛新鮮出爐的牛乳小甜糕。

顧昀城摸摸小甜糕的臉,克制着想親親他的欲望,溫聲說:“好了,我們回家去吃飯吧。”

兩人的二居室小窩裏,阿姨早已張羅起午飯,這會兒回去,應該正正好吃午飯。

蔔夏自無不應的,乖乖跟着人回家。他倒不是多饞阿姨做的飯,他只是急着回去和不求貼貼。

等人走遠,空蕩蕩的寝室裏只留下方敏斯一個人輕嗅着香氣失神。

當面看過蔔夏和顧昀城親密無間的相處,方敏斯清楚認知到,他好像來晚了。

*

蔔夏正式開學沒幾天後,顧昀城也将蔔春歸的事情處理好了。

十八年前,蔔春歸和蔔夏媽媽丢下蔔夏為愛私奔去了沿海城市。

剛開始兩人生活還算努力,一個在廠裏當技術工學徒,一個在商場當服裝銷售,兩人也真的産生過等錢掙多些,就往家裏寄一些的想法。

但蔔夏媽媽空有美貌,沒有文化,很快就被奢華的衣服包包迷了心智,悄悄和一個比她大二十多歲的有錢人搞在了一起。

枕邊人的異常蔔春歸很快發覺,并且親眼見到自己的愛人投入老男人的懷抱。

但他實在太愛蔔夏媽媽了,哪怕對方給他戴綠帽子,他也依舊不離不棄,而蔔夏媽媽,對蔔春歸自然也是有幾分真感情的。

兩人把事情擺到明面談過,定下從老男人身上撈一筆錢就離開的目标。

只是事情的發展還是超出了兩人的預料——蔔夏媽媽懷孕了,孩子是老男人的。

在蔔夏媽媽的堅持下,兩人的計劃從撈一筆就走,變成蟄伏以待,等孩子長大後,裏應外合将老男人的資産收入囊中。

蔔夏媽媽安心當起了老男人的小情人,蔔春歸則潛伏進老男人的公司,兢兢業業從一個基層的銷售幹起。

明面上,兩人好似從不認識,沒有任何關系。

只是老男人是有家室的,外面情人私生子也不少,想要繼承他的家産可不容易。

蔔春歸靠着小聰明幹了十多年,也還只一個勉強說得上話的小領導,原本仗着年輕漂亮恃寵而驕的蔔夏媽媽也失去了名為美貌的核心競争力,只能不斷雞娃,希望蔔夏的弟弟能夠靠聰明才智在老男人心裏占有一席之地。

十幾年過去,兩人早已忘記初心,也忘記了還有一個丢在老家的孩子,每天都在金錢名利的欲望沼澤中不斷掙紮、沉浮。

要不是蔔夏媽媽的腎檢查出問題,或許兩人都還想不起生過蔔夏這個孩子。

得到調查結果的第一時間,顧昀城就讓人把蔔春歸在公司資金上動手腳、兩人背着老男人私會、兩人害原配好不容易懷上的孩子流産等一系列證據分別送到了老男人和原配的手裏。

或許老男人和原配都沒想到,看起來窩窩囊囊的兩個人,竟然能有手段背着他們幹出這麽多事情。

确保事情走向是他想看到的那樣之後,顧昀城就沒再管,也沒将兩人凄慘的遭遇告訴蔔夏。

小男生很容易心軟,也很容易共情別人。

他怕小男生難過。

在顧昀城的有意保護和刻意引導下,蔔夏的注意力全部都放在緊張的學習生活上,很快就将蔔春歸這個人忘記了。

只是沒曾想,蔔春歸的短暫回歸給一向堅強的周至慧造成了不可磨滅的影響。

蔔夏離家時,周至慧還精神奕奕,看起來像是沒受太大影響的樣子,還給他做小餅帶走。

但等蔔夏放月假再次回家,老太太卻已形銷骨立,沒了多少精氣神,看起來比一個月前老了十歲不止。

蔔夏當場急了哭了出來,慌忙打電話給顧昀城。

在這種無助時刻,他能求助的人好像只有顧昀城。

在顧昀城的安排下,周至慧當天被送進省醫院檢查治療。

檢查做完,醫生卻說不出周至慧身體上有什麽大問題,最後只能将周至慧的症結歸根于心病,讓家裏人接回去好好将養開導着。

可心病向來最是難治。

哪怕蔔夏請了假在家時刻看顧着,賣萌撒嬌、耍寶畫大餅,也依舊沒有激起周至慧的生氣。

反而因為見到了蔔夏,周至慧像是心願完成了那般,更加快速枯萎下去。

她不讓蔔夏送她去醫院,就那樣靜靜等着。

不過短短兩天,她就已經下不了床,躺在床上出氣多進氣少。

老太太蒼白着臉,青紫着唇,渾濁的眼神慢慢聚焦。

她艱難輕拍小孫子顫抖的手,勸慰道:“夏夏啊,每個人都會有這一天的。奶奶這一輩子實在活夠了,不想再活了……我只遺憾不能親眼看到你考上大學,不過還好……還好你上大學的錢奶奶給你攢着的……奶奶不在了,你要照顧好自己……”

“奶奶,奶奶你堅強點……你可以的,你一定可以的,我只有幾個月就要高考了嗚嗚嗚嗚……”

那一天,不管蔔夏再怎麽哭喊乞求,也沒能求得周至慧再睜開眼瞪他,笑罵着讓他不要吵人美夢。

那一天,蔔夏抱着小小的,沉重的罐子,用哭得嘶啞的嗓音對顧昀城說:“哥哥,我沒有奶奶了嗚……”

“我沒有親人了,我是沒人要的孤兒了。”

轟的,顧昀城一顆心碎成砂礫,磨得他骨血發疼。

顧昀城用力将蔔夏攬進懷裏,力道重得像是恨不得和懷裏哭到顫抖的小男生共生在一起。

“夏夏,你還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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