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最後黎洋還是被沈聿白拎回了他的房間,沈聿白比黎洋高上不少,此時摟着黎洋的脖頸,就顯得黎洋有點單薄可憐又乖巧,讓人看了也忍不住想揉捏兩把。

留在原地的李導摸了摸下巴,心想怎麽有種小羊被叼回狼窩的感覺啊。

其實不僅李導有這種感覺,當事人黎洋也這麽想。

因為瑪洛家臨近山間,所以就算整夜都點着火,房間裏的氣溫也不算很高。

屋裏只放了一張床,并不算大,黎洋把自己的被子抱過來,就顯得有點擁擠,蓬松的被子枕頭堆疊在一起,火爐噼啪燃燒,房門緊閉,燈光暖黃,房間裏塞滿了幾乎肉眼可見的溫馨氛圍,但黎洋只覺得有種不可捉摸的局促。

自從分開之後,這還是他第一次和前男友單獨的、只有兩個人的相處。

他不敢去看沈聿白的眼睛,生怕這人看出來他還念念不忘,那可就連最後一點情分也留不住了。

但他不說話,沈聿白也不說話,房間裏的氣氛就有些僵住,顯得有幾分尴尬。

洗完臉的黎洋額發還有幾縷濕漉漉的,漆黑的眼眸看向沈聿白,糾結片刻,他還是斟酌着開口:

“沈老師……”

只是這三個字剛說出口就被沈聿白瞪了一眼,黎洋抿了抿唇,像被打了手板的小學生,立刻改口。

“沈哥。”

“我睡覺會打擾你嗎?”

房間裏家具不多,除了床之外還有一個沙發差不多大的竹制長椅,黎洋指了指,“要不我睡這裏也行。”

他說的認真,沒半點表面客套謙讓的意思,但卻像助燃劑似的,讓沈聿白心裏那簇原本就沒壓下去的怒火燒得更旺。

Advertisement

從黎洋說要去和葉天澤住一起時沈聿白就開始生氣,到了房間裏見黎洋不搭理他氣上加氣,現在居然還劃什麽楚河漢界。

可他偏偏連個生氣的立場都沒有。

越想越氣悶,沈聿白說話的語氣自然就不算好:

“現在覺得會打擾我了?以前打擾的還少嗎?”

黎洋聞言頓了一下,垂下眼,嘴唇動了動但最終沒再說什麽,只是走到床邊想把自己的被子抱到旁邊長椅上。

可才剛走了一步,懷裏的被子枕頭就被沈聿白重新扔回床上。

這人抓了把自己的頭發,心想真是一句也說不得,他嘆了口氣,語氣放緩了些。

“我沒覺得打擾。”

房間裏的火塘燒得不算太旺,晚上氣溫低,不大的床上兩人肩并肩擠在一起,身邊的縫隙被蓬松柔軟的棉被填滿。

黎洋閉上眼睛但怎麽也睡不着,心想窗外的月光也太明亮了,搞得他總忍不住想轉頭去看沈聿白的臉。

他怕打擾到身邊的人,不太敢亂動,耳邊傳來的呼吸聲很平緩,對方像是睡熟了的樣子。

已經睡着了的話,看一眼也沒什麽的吧……

黎洋這麽想着,最後還是沒忍住,輕輕轉過去頭,然後就看見沈老師清醒得很,見他看過來,還輕挑了下眉。

“看我幹什麽?睡不着?”

黎洋呆滞了片刻,立刻覺得自己渾身的血液全湧到了臉頰上,他像個鴕鳥一樣把被子蓋過頭頂,沒回答沈聿白的話,試圖假裝自己已經睡了。

不透氣的被子裏很溫暖,他臉上的熱度不減反增,等了兩分鐘,打算悄悄拉下被子透口氣的時候,黎洋忽然感覺到有人隔着被子拍了拍他。

“行了,別再悶壞了。”

窗外的月光的确很亮,高大的樹木在夜風中發出簌簌聲,黎洋把被子拉下來,乖乖躺好,房間裏安靜下來,只聽得到兩道交融的呼吸聲。就再他以為沒有人會再說什麽時,沈聿白忽然開口,像是思索了很久,又像是脫口而出:

“我比葉天澤年輕,有錢,有資源。”

黎洋愣了一下,沒明白這個時候為什麽要提前葉天澤,他偏頭朝沈聿白看去,可對方已經閉上眼睛,一副要睡了的樣子,不打算再多說。

能明白嗎?黎洋。

沈聿白想。

所以你想要什麽,就乖乖留在我身邊,我能給你的最多。

不要因為那些東西接近別人,也不要因為那些東西再離開我。

房間裏窗簾很薄,窗戶又是南向,隔天清晨的光明晃晃照進來,灑在兩人臉上。

黎洋睡得不太安穩,皺了皺眉,把臉往被子裏埋。

旁邊的沈聿白睜開眼,睡意還沒完全消散,但已經下意識地伸手到黎洋眼睛上給他遮光,動作格外熟練,就像以前做過的很多次那樣。

黎洋濃密的睫毛掃在他的手心,帶了一陣輕微的癢意,沈聿白沒忍住,摸了摸對方的臉。

原本擔心黎洋會被他這些小動作弄醒,可黎洋只是迷迷糊糊在他手心蹭了蹭,一副睡得更安心了的模樣。

臉頰蹭過手心的柔軟觸感讓沈聿白愣了一下,他微微蜷曲了一下手指,心也跟着變得無比柔軟。

安靜睡着的黎洋看起來格外乖巧,沈聿白靜靜看了半晌,伸手揉了揉小羊鉑金色的小卷毛。

他有點走神地想,雖然分開了,但怎麽還是和之前一樣,怎麽看怎麽喜歡?

外面天氣大好,樓下準備好的早餐香氣濃郁,李導幹了一杯茶,很有精氣神地催嘉賓們快下來,準備迎接今日任務,重新踏上昨天被中斷的雨林行程。

節目組的車輛駛過昨天好不容易才清理好的公路,遠處山與植被的邊際在日光下格外清晰,茂密的叢林滑過車窗。

在到達雨林邊界前,車不允許再入內,大家得步行走上一段路。

帶着植物香氣的風把黎洋那頭小卷毛吹得微微顫動,眼前色彩飽和度極高的景色讓所有人都精神振奮,左右遠望着,偶爾聽岳言周紹講兩句這裏的地理特色和植被類型。

忽然,鐘宜像是發現了什麽東西,在路邊蹲下身,很驚奇道:

“這幾個小石頭堆是什麽?”

衆人随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見到了幾個用扁平石頭壘得高高的小石堆,很整齊的模樣。

“這個叫朵幫。”

小導游瑪洛解釋,“是我們當地人用來許願祈福的。”

“按照我們這裏的習俗來說,朵幫越高越好,距離天空越近願望就越能被神明聽到,如果能壘到七層,那麽人們虔誠許下的心願就都能夠實現。”

聽瑪洛這麽說,大家一下子都感興趣起來,立刻彎腰找石頭躍躍欲試。

這一片兒碎石塊不多,更別說想要把朵幫壘高,就得精心挑選那些平一些的、表面稍微粗糙摩擦力大的石頭,衆人四下找了半天,累得氣喘籲籲也也沒撿到幾塊。

沈聿白找了塊兒差不多的,在手裏掂了兩下,打算拿去給黎洋,但還沒開口就見黎洋朝他幾步小跑過來,蓬松的卷發被風微微吹動,眼睛很亮。

站到他身前,黎洋朝他攤開手,兩只手的手心裏左右各躺着兩塊扁平的石頭,剛被黎洋用旁邊的溪水洗過,閃着濕潤的光。

“沈哥,這些給你。”

黎洋伸直了胳膊,有點緊張地抿了下唇,心想這是在鏡頭前,他們保持友好關系是應該的,這應該不會顯得他是舊情難忘吧……

“你一共就找到這些?”

沈聿白沒接,而是挑眉問他。

“…啊,對,就這兩個。”

是嫌少嗎?

黎洋又把手往前遞了遞,“我繼續去找。”

沈聿白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但心裏又有點說不出的高興,“我是想問,都給我?”

“嗯。”

見他沒有接的意思,黎洋幹脆直接把那兩個石頭塞到了沈聿白手心裏,神色很認真又很可愛,頭上的小卷毛在風裏晃動,“都給你。”

他說完大概是有點不好意思,立刻轉身去找新的石頭。

而那兩塊還帶着黎洋皮膚餘溫的石頭安靜地躺在沈聿白手中,粗糙的表面緊貼着手心,圓潤的棱角硌得人有些微痛。

但沈聿白依舊攥得很緊。

明明就撿了兩塊石頭,也要一個不留的都拿來給他……沈聿白心不在焉地盯着不遠處黎洋的背影,想起來黎洋以前也總是這樣。

那會兒在拍《山野》,劇組在山裏,沒什麽好東西。

開車出山不方便,十天半個月才有後勤人員出去一次,想買點什麽難得要死。

但這種情況下,黎洋卻總送他禮物,什麽果子石頭小野花,但凡是黎洋覺得好的,都會拿回來給他看看,眼睛亮晶晶,每次都讓沈聿白以為自己養了只會叼木棍回來向主人搖尾巴的小狗。

沈聿白一直覺得自己其實算是個挺潔身自好,嚴于律己的人,從事影視工作這麽多年,見識過不少男男女女,從來都保持着得體甚至有些疏離的距離。

但唯有面對黎洋時不太一樣,總忍不住想要去逗一下,更親近一點。

因為黎洋的目光太真誠了,熱情又純真,沈聿白想,這任誰都是無法抵抗的。

于是那時他會忍不住伸手去捏黎洋的臉,逗他,“怎麽這麽喜歡撿東西回來?好東西都給我嗎?”

“那你是小羊還是小狗?”

黎洋就睜大了眼,沒太明白這是什麽意思,思考片刻,“沈哥,你很喜歡小狗嗎?”

黎小羊微微歪了歪頭,“…汪汪?”

剛剛還游刃有餘捏人家臉的沈影帝當即頓了一下,倏然感覺自己的臉熱了起來,他收回手,又下意識撚了撚手指,仿佛還在留戀黎洋皮膚的觸感。

“誰教你…”

他難得顯得有點局促,耳根紅了一片,但對着黎洋,輕咳一聲又很快調整回往常的神情,他稍用力地揉了兩把黎洋的小卷毛,唇角勾起一抹笑,往黎洋嘴裏塞了顆不知道從哪找來的硬糖。

是葡萄味的,酸甜味道從舌尖彌漫開。

黎洋聽到這人說,“好東西,都留給小羊。”

想到以前的事,沈聿白目光不自覺柔和下來,他蹲下身,在溪水邊找了片相對平整的地方,拿着幾塊石頭,認真地壘他的朵幫。

其實沈聿白不太信這些的,但是在這一刻,動作卻不自覺小心翼翼起來。

七塊石頭矗立成一座小塔,他朝不遠處的黎洋深深看了一眼,低頭虔誠許願:

“希望黎洋永遠平安健康。”

“……如果能真的愛我就更好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