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相看兩相厭
第10章 第10章 相看兩相厭
姜南風雙臂在胸前環抱,不确定地看着蕭燧激動地沖到前方,翻身上馬,飛快告辭。
“跑遠點,別往我身上濺泥點子。”姜南風展臂,指着另一面提醒。
“駕!”蕭燧立刻拽住缰繩,向相反方向繞出一丈遠才重新調整方向,從姜府大宅離開。
姜南風等人走了,揚起眉毛,對見微和知著說:“我剛剛說什麽吓人的話了嗎?”
兩名內侍匆匆搖頭:“沒有。”
姜南風看着大門方向說:“罷了,不管蕭燧。他去軍營調點人手也好。”
天下剛定,夏王連對追随他的官員封賞都沒結束,更沒功夫下旨招撫各地山匪。
鄉間如今可不太平!
姜南風早就想到了,帶着魏王屍體回魏地這一路上不安全,他原本打算臨時招募青壯充當随扈,但既然蕭燧能調來訓練有素的正規軍,姜南風就不用再費心思了。
——蕭燧雖然為人天真,看不懂朝堂風雲詭谲,但說到用兵,當今天下确實無人配與他比較。
雨後石板濕潤,姜南風親自取來馬凳在前車擺放好,扶着母親下車,“母親注意腳下。”
周慧抓着兒子的手走出馬車。
她環視庭院一周之後,情不自禁松開兒子的手,朝着大門方向走去。
周慧跨過高高的門檻,看着空蕩蕩的街道,嘴角卻揚起愉快的弧度。
姜南風從後跟來,柔聲問:“時間還早,母親回去換身衣裙,我們可以去街上逛一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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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也能出門?”周慧驚喜地根本顧不得自己頭上還簪着白色絨花。
普通店鋪肯定閉店了。
姜南風壓低聲音提醒:“青樓和男倌館都營業。”
洛陽城來了這麽多“新貴”,做皮肉生意的怎麽能錯過這場盛會。
周慧瞪大眼睛,沒想到兒子居然會對她說這種提議,輕聲訓斥:“你說什麽的,我怎麽能去那種地方。”
姜南風把手搭在母親肩膀上,滿不在意地回答:“母親開開心心的就好,您不必為父親守節。”
周慧臉上笑容越發舒心,但她生怕兒子離經叛道給她送來男寵,趕緊強調:“我不是特意給表哥守節,只是不喜歡那些人,所以不想要他們。你可別給我送來亂七八糟的人過來。”
姜南風:“好,我知道的。”
周慧放心了,緩和氣氛道:“提心吊膽一整天,我也累了,還是等到了安全地方再出去游玩吧。”
“那我陪母親回房。”姜南風陪着周慧走去正院,邊走邊解釋姜府的格局,直到母子二人進了正院,“這是我給母親準備的院子。”
周慧眼眶一紅,趕緊擡手擦拭淚水。
各家庭院的結構都差不多,其實沒什麽可說的,但周慧沒想到兒子竟然完全不在意世人的流言蜚語,依舊把正院留給她,作為對母親的尊敬。
周慧停下腳步,抓緊兒子的兒子的手叮囑:“等把我送到魏興,你就搬進正院,免得朝野議論紛紛,你也知道這院子是前朝末帝賜下來的。朝野上下一直有關于你出身的流言……”
周慧當年懷着身孕被末帝強搶入宮,姜南風在宮中出生,一直到他年滿五歲,末帝終于忍無可忍,把占滿周慧心神的幼童趕出皇宮。
姜南風那時候太小了,即便早慧,離開母親依舊免不了哭鬧,而幼童的哭喊聲又分外具穿透力。
姜南風尚未離宮,周慧已經哭着對末帝動起手來,打破了末帝的腦袋。
為了不讓場面太過難看,末帝只好就近賜下這座大宅,最周慧承諾,姜南風可以每日進宮探望她。
奇怪的是,即便姜南風被送出宮,姜家也沒派人照顧這位小主人;反而是宮裏送出來了教養嬷嬷、宮女和太監伺候。
至此之後,姜南風是前朝末帝私生子的傳言一度喧嚣于塵上。
時過境遷,周慧實在害怕姜淵再想起這段舊聞,給兒子惹來麻煩。
姜南風實在地表示:“母親,一切維持原樣就好。我過我自己的日子,要是動作太多引人疑窦就得不償失了。再說,三進的宅院這麽大,以後就我一個人住,絕對住得開,沒必要來回挪動了。”
周慧想了想,覺得兒子說的也有道理,就不再争了,轉頭催兒子:“你回去吧,我自己逛院子。”
語畢,周慧興致勃勃地跨進正院,像只巡視新領地的鳳凰四處飛舞。
确定母親心裏高興,姜南風就不陪着了,自己也回房休息。
晚上,他過來陪母親用過飯,早早歇下。
豐陽大營,夥房直接在大廳空地上架起大鍋,鍋中肉羹翻滾,香味撲鼻,排隊的戰士扯着脖子往鍋裏看,就等這一頓難得的好飯。
蕭燧單人一馬疾馳而來。
看到戰士們在吃飯,他翻身下馬,往鍋裏看了一眼:“呦,炖野菜羹了?給我也來一碗。”
說罷,蕭燧拍拍戰馬,對留守的親兵吩咐:“劉虎,一起燒了,給戰士們加菜。”自己盛了碗野菜羹就鑽進帳篷。
劉虎把挂在馬鞍上的幾只野兔摘下來,當場瞪大眼睛:“将軍,你打了這麽多兔子,還有鳥蛋!我什麽時候能學會将軍箭無虛發的本事就好了。”
一箭穿過野兔雙眼當場斃命,每一只都如此。
将軍這手箭術出神入化,軍中哪個能不羨慕。
蕭燧把粥放在箱籠上,走到水盆邊洗手,頭也不擡地說:“箭術能殺敵就成了,你箭術不錯,別在上頭耽誤時間了,有功夫就去練近身拼殺——進城時候,你險些被人抹脖子了。”
親兵嘿嘿笑森*晚*整*理了幾聲,摸着胳膊上擋刀留下的傷口:“我是想給我老娘做皮襖了,我打的兔子渾身是洞,我娘穿出去走親戚得被笑話死。”
“哈哈哈,對,一只兔子六個空,入冬穿着呼呼漏風!”親兵們跟着湊趣。
“去你們的,你們箭術還不如我呢。”劉虎給了最近的同袍一腳,來回翻看野兔之後建議:“将軍,你的冬靴打寧州時候磨破了,我把皮毛幹幹淨淨剝下來,給将軍鞣制了搭着牛皮縫一雙新靴子穿吧。兔毛墊在裏頭輕便。”
蕭燧擦幹淨手拒絕:“我不缺衣裳,兔皮拿去給你老娘做冬襖。”
“這怎麽好意思。”劉虎把手往皮甲上擦了擦,眼睛一直戀戀不舍地盯着兔子。
蕭燧不在意這些,直接說:“給你就拿着。”
“謝謝将軍。”劉虎不再拒絕,看蕭燧仰頭把野菜羹喝了之後一個勁兒的捂着肚子,趕緊帶着兔子跑出去收拾了。
他專門給蕭燧烤了一只,又給親兵兄弟們留了一只,剩下的全送到夥房給豐陽大營裏停留的士兵加餐。
戰士們有數萬人,三五只兔子做好了,也就分口肉湯香香嘴,但他們擁護的将軍親手打來的獵物分給他們一起吃,意義非凡。
消息一傳開,大營裏立刻響起戰士們歡快的呼聲。
蕭燧在帳篷裏聽着手下戰士的呼喊聲,臉上冷意散去,終于恢複笑臉。
劉虎把兔子身上肉多的烤好,炒了一盤鳥蛋,又打了碗野菜蛋湯。
其他夥夫探頭打聽:“将軍進宮一趟,沒吃飯就回來了?”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劉虎心裏忽悠一下子,頓時察覺不妙。
他皺眉訓斥:“将軍成天到晚那麽多事,在哪兒辦公能記起來吃飯。”
夥夫們這才住口。
不多一會,噴香的烤兔肉和兔子湯出爐,劉虎端回來放在蕭燧面前連聲催促:“将軍你是不是又餓得腹痛了?趕緊用點,郎中說過您可不能再不好好吃飯了。”
“嗯,我知道。”蕭燧答應一聲,仰頭悶了鳥蛋湯和炒蛋,推開烤兔肉,“兔肉你們吃吧。”
他确實餓壞了。
今天說是有大朝會,天不亮的時候,軍營還沒開火,蕭燧不想壞了軍中的規矩搞特殊,沒讓人做飯,随便抓了個幹巴巴的餅,就着涼水吃了就趕去皇宮上朝。結果進了上陽宮門,硬是等到日頭高挂才見到父親姍姍來遲。之後朝臣扯那些沒用的破爛事折騰到太陽下山。他又平白挨了一場驟雨和姜南風的擠兌。
蕭燧悶了滿肚子火,這才撒開蹄子沖去樹林裏打獵。
再一耽擱,回營時已經亮起了漫天星鬥。
熱湯和油汪汪的炒蛋下肚,絲絲縷縷的悶痛總算離開蕭燧。
他長舒一口氣,松開了始終抵在肚子上的手。
親兵們不知道蕭燧這一整天受了好幾通悶氣,看他吃完飯,好奇地打聽:“将軍,今天上朝都有什麽事兒啊?大王是不是封賞将軍了?”
在場的都是蕭燧親兵,這些年來一直跟着他風裏來雨裏去,有過命的交情。
對着親兵,蕭燧沒什麽不能說的。
蕭燧看了親兵們一眼,沉聲道:“今日确實封賞官員了,但沒我的份。”
親兵們相互交換過眼色,馬上追問問:“那大王還有其他交代将軍做的嗎?”
加官進爵的事情一天分不完,暫時沒有不算問題,但總不能一直讓将軍閑賦在軍營裏無所事事。
蕭燧臉色重新變差:“父王讓我護送魏王後扶靈回鄉。”
“什麽?那個妖後,誰沾上這妖後都要壞了名聲的!”親兵們頓時大驚失色。
蕭燧:“魏王後從頭到尾沒露面,約莫不難相處。”
“什麽?”
蕭燧不禁回憶起姜南風的惡言惡語,猛地一拍桌子,怒道:“她兒子姜南風,真是太可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