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左眼

16.

被鄭基石并肩走在身邊對文志妍來說是十分不自然的事情。不是因為旁邊的是鄭基石，她本來就不在意其他人的眼光，而且在大晚上的戲院根本沒誰會特地留意自己跟當紅的誰誰誰看同一場電影什麽的，要是無意中被看到，也除非是倒楣。之所以不自然的原因，是作為一向「獨行俠」的自己腳步比鄭基石還要快出兩倍。她從來沒試過這樣子跟別人肩并肩去看電影，更沒想過居然要刻意放慢腳步遷就別人步速。

饒舌歌手帶着自己的小徒兒姑娘去戲院取材能聊上什麽話題？在線等。鄭基石盡管在文志妍的旁邊喋喋不休了一堆，但志妍依然是無動于衷地将視線放空在眼前的人山人海。好尴尬，兩人內心不約而同地蹦出了相同的心聲。

「那個不是SimonD嗎？好像還跟個女孩子一起的樣子。」

「長得這麽漂亮，是新進的模特兒？啧，現在才來抱大腿太遲了吧，SimonD早就過時啦。」

「那女的看起來只有20出頭吧。果然甩了Lady Jane不一會兒便找到新的女人了。」

兩三成群的竊竊私語一字不漏地傳到文志妍的耳中。果然今天格外倒楣嗎？不只莫名其妙地陪鄭基石來看自己根本不感興趣的電影，還得被誤以為是人家的女朋友。文志妍面無表情地吸吮吸管，斜目瞅了一眼比自己高一個子的男人似乎也隐約接收到那些不良訊息的樣子，要問為什麽知道的話，他的頭都垂得快要掉地了。她先是拿出手機假裝在看，捏在口袋裏的拳頭掏出來暗自用力捶了一下發呆的家夥。

「我想買爆米花。」

「哈？」

鄭基石一臉不明所以，怎麽你想買爆米花我就得被打了。文志妍半翻白眼，倒沒有再動手捶他一記，但是給了個你再拖拖拉拉我就動手的眼色。 「你先進去，票給我。」空出手把給自己的戲票收起，看到鄭基石被自己打發走遠後，便向着剛才那群女生故意對手機扯高聲嗓說道：「你說你還沒上車？好好的周年紀念你是想掉下我一個在戲院看戲是嗎？」

聽見文志妍從遠方自編自導自演的獨角戲，包括臨進戲院的鄭基石在內也被吸引了一瞬的注意。 「這女孩在跟男朋友吵架？被男朋友爽約了？」的疑問開始在吃瓜群衆裏傳開。文志妍則在想，這種時候還該做什麽來着——

「分手！」說了大半天後，文志妍最後刻意用自己那根本發不出聲音的運動鞋往地上用力跺地幾遍，從人群的注目禮中揚長而去。 「……」看來不像是跟SimonD一起來的？留下了一群自誤以為被打臉打得啪啪響的女生們呆在原地。

淡定地忍受着旁人瞎同情的目光在飲食販賣區排隊買了特大號的爆米花後，文志妍如同什麽事也沒發生般走進戲院，在鄭基石旁邊的位置坐下來開始自顧自的吃吃吃。然後才開始想，自己怎麽要耍這種白癡為這男人護航？算了。

「你，難不成是在坦護我？」雖然過程有點別扭，但鄭基石還是看穿文志妍的心思，在她耳邊小聲問道。

「別騷擾我吃爆米花。」

「……」

17.

人是怎麽在暗黑的房間裏動也不動看着一個大屏幕坐上兩個多小時？文志妍不太想得通，反正她今天是把這仿佛不可能的事情給做到了。 「走吧，基石哥。」電影落幕過後，人們幾乎都要散去，她嘴上這麽說着，可卻不着急地站在原地看身邊的家夥。 「你怎麽看起來眼睛濕濕的？」

「我沒有啊。」旁邊的鄭基石沒來及掩起嘴臉，手忙腳亂的焦急像做極了幹完壞事的孩子。

「要掉了。」

「掉了什麽？」

「眼淚。」文志妍從來不是什麽多話的人，但見着眼前的男人被一套電影感染得失魂落魄的樣子，還是沒忍住問了一句：「有那麽感動嗎？」鄭基石不說話。文志妍也不好做反應，只好把手袋裏的兩包紙巾都塞給他擦眼淚。愁善感強了點吧？

反正這程度的眼淺和感性，過于理性的自己總是難以理解。

鄭基石并沒印象自己是怎麽收住眼淚和文志妍一起步出戲院的。他只記得文志妍一直沒有說話，更莫說提起晚上被誤當成女朋友的尴尬事。 「我可以問個問題嗎？」兩人的沉默一直漫延到走完整條長長的馬路，得到鄭基石的默許後，文志妍把問題提得不加修飾。 「你的左眼有什麽嚴重缺陷嗎？」

鄭基石愣了愣，其實也不是什不好承認的事情。 「是啊。但是你怎麽看出來的？」就連盛華已經跟自己混熟了一段時間，都是最近提及起兵役才知道自己左眼沒有視力的事情。總不可能知道後立刻就告訴李志妍，而志妍又突然在這個節骨眼上提起這事吧。

「剛才過馬路的時候，你看着從左邊而來的車輛時，身體轉動的幅度比看相反方向行駛的車輛要異常的大。看起來是需要格外調整視域的樣子。」文志妍說道。平日鄭基石甚少向人說起自己的軟肋，但下一刻志妍平淡而樸實的關心就像糖衣一樣在他的心頭裏化開。 「既然是左眼有障礙，就不要靠左邊過馬路啊，不怕被酒駕車撞飛難不成。」

「男人當然是要站在靠馬路那邊保護女生。」鄭基石抓了抓左臉頰，被向來冷漠的文志妍關心心裏暗喜極了，擡手亂揉她腦袋一把。

「你很得意忘形啊。」不過不夠三秒被文志妍的一記拳頭完美破壞氣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