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08章 第 8 章
趙墨所說之言,正是他夢中王宴對他所做之事。
可那種事情從別人口中說出來,就好像将他扒光了衣服扔在街頭般。恥辱、恐懼無助感像是深不見底的寒潭将他包圍。
趙旻忍着喉頭的腫脹點了點頭:“謝謝哥哥願意告訴我這些。”
趙墨看面前的青年縮成了一團,心中憤恨不止,但是他此次的任務要秘密行事,只能委婉勸道:“還是多聯系一下你的那位朋友吧,如今能幫你的只有他。”
“嗯。”趙旻小聲道:“我知道了,謝謝。”
送走了趙墨,雲泉便将院子裏的門牢牢栓上。
但等他回到房間的時候,卻見世子的房間裏已經熄了燈。
世子為了有朝一日能參加科考,常年晚睡挑燈夜讀,雖不知世子為何不考了,但他知道世子不會這麽早熄燈睡覺。
除了去攝政王府前一晚。
那晚,世子偷偷哭了好久。
趙旻趴在桌子上偷哭了一會兒,又怕明日家宴上被看出來異樣,便擡着昏昏沉沉的頭,準備去睡覺。
卻不知自己甫一擡眸,見坐在自己書桌前的蕭忌。
“王,王爺?”趙旻茫然地看着面前着一身黑色勁裝的男人,房間裏并未點燈,可是看着那男人的身形輪廓便知道他是蕭忌。
可是蕭忌不是明日才能回來嗎?
已經坐下喝了一盞涼茶的蕭忌終于被發現了,不知該誇趙旻敏銳呢?
還是該誇他敏銳呢?
“本王坐下僅有一刻鐘的時間,你就發現了。”将最後一杯涼透的茶水飲下,解了數日的困乏,蕭忌起身走到趙旻身邊,捏了捏那張滿臉淚痕的小臉:“該誇。”
嘴上說的是該誇,可語氣冰冰涼涼,分明是含着一股子氣。
趙旻連忙抹了兩把眼淚吸了吸鼻子,認真發問:“您是怎麽進來的?還有還有您不是明天才回京嗎?”
趙旻本就瘦弱小臉兒都沒他巴掌大,又因房間沒有燭火僅一點微弱的月光照來,顯得那張憔悴的面容更是不忍入目,好似一塊寶玉精心雕刻成的墜子,稍微一用力就能碎掉。
蕭忌曲指,擦掉了趙旻眼尾的淚珠,沉沉地問:“被欺負了?”
趙旻:“……”
心虛,“沒,沒有。”
該說誰欺負他了呢?
總不能說老天爺欺負他吧。
蕭忌:“沒有被欺負哭什麽?”
蕭忌拉了把椅子坐在趙旻身邊,好像審問犯人的典獄長一樣,看地趙旻心裏發怵又覺得丢人。
以前哭的時候他也都是這樣,把房間裏的燈都熄滅了自己縮在角落裏哭。
可這樣太丢人了,他從來沒有哭很久很久,他知道哭多了第二天眼睛會腫。
趙旻就調整了一下情緒找了個理由解釋:“就是哥哥回來了,我高興。”
蕭忌:“哥哥?”
趙旻點了點頭:“是今年殿試的榜首,在刑部和翰林院都任職過,不久就要去江南了。”
“哦,”蕭忌輕笑了聲,從袖子裏拿出來個東西,拉着趙旻的手示意他張開手心:“恭喜你,本王送你個禮物。”
趙旻:“什麽?”
蕭忌:“張開手。”
趙旻只好乖乖張開手心,蕭忌不給他看,突然用另一只手捂住他的眼睛:“好了,自己看。”
手心裏的東西很輕,趙旻并不能通過觸感猜出來那是什麽東西,不過蕭忌說罷就收回了放在他眼睛上的手,手肘靠在椅背上,示意他張開手心。
趙旻看看自己的拳頭,又看看昏暗的房間裏蕭忌棱角分明的輪廓。
想起方才趙墨說蕭忌給他的茶葉,是很珍貴的禦茶,趙旻又不太好意思看蕭忌給他的東西了。
趙旻問:“會不會,太貴重?”
只是剛剛說罷,蕭忌沒有回應,而是直接打開了他的手,手心裏赫然放着一個蛐蛐兒。
是幹草編的。
趙旻恍然想起了什麽‘嗤’的一聲笑了出來:“這不會是王爺剛剛編的吧?”
蕭忌‘嗯’了一聲,站起身揉了揉趙旻的頭:“開心了就趕緊休息,本王公務繁忙,改日你去府裏道謝就是。”
趙旻:“……”
公務繁忙還來看他?
看來蕭忌真的很想和他培養感情。
“哦,”趙旻将那小巧的草蛐蛐兒收了起來,又想起明日就是十五了,喊住蕭忌道:“王爺,明日剛好是家宴,我就不去找您了,我們改日再培養感情。”
“嗯。”蕭忌沒有再多說什麽,最後點了點趙旻的腦門便從正門走了出去。
趙旻關上房門這次沒再偷哭,心情因為蕭忌好了不少,早早上床睡覺了。
·
翌日天蒙蒙亮,趙旻起床去了前院。
這兩日天晴了不少,府裏的積雪開始融化,溫度驟降。
雲泉跟着穿着單薄的趙旻,凍得直縮脖子:“世子,這天兒太冷了,怎麽也見您穿王爺給的大氅啊?”
趙旻回想起趙墨同他說的話,搖了搖頭解釋道:“王爺給的物件都是極珍貴的,我若招搖穿出去父親母親一定能發現異樣,近日哥哥回來,還是低調一些好。”
“這樣啊。”雲泉覺得世子說的在理,但又覺得反正不是花的府裏的開銷,侯爺和夫人不至于因為這樣的事情為難世子吧?
趙旻:“趕緊走吧,今日雖說是家宴但哥哥回來了父親母親都極為重視,莫要耽誤了時辰。”
趙旻來到前院的時,辰時不到,但前面已經忙話了起來。
海平侯聘請了江南廚子過來做飯一夥人已經扛着大包小的食材進了門。
海平侯在朝裏任了一個清閑官職,平日裏都不敢松懈,生怕一不小心清閑官職都沒了。但今日還是告了假早早的在院子裏指揮。
王宴跟着海平侯身邊獻殷勤,一邊打着哈欠一邊瞎指揮,瞧見趙旻過來了便笑嘻嘻的上前:“旻兒表弟,你今日起的這麽早,是不是知道表哥有好東西給你啊?”
海平侯已經計劃好将趙旻嫁去王家,便對王宴不成體統的小動作默認了,見趙旻過來便道:“旻兒啊,今日父親在這裏忙就行了,你帶着表哥在府裏轉轉。”
趙旻給海平侯行了禮,欲拒絕,但看着父親犀利的目光,将話咽了下去。
趙旻:“表哥,你想去哪兒?”
此時門房匆匆趕了過來,說是趙墨來了。
海平侯夫婦聞言連忙去門口迎接,趙旻趕緊湊巧跟了上去,推了和王宴轉轉的事兒:“哥哥來了,你代我先給哥哥問好。”
王宴看着趙旻匆匆離開上趕着跟了過去:“旻兒表弟,你等等我!”
趙墨在京師租了一個小院子,離海平侯府不算近,這個時辰趕過來應是昨夜回去的時候沒怎麽休息。
趙旻跟過去的時候,見父親母親将趙墨圍住,他只好遠遠的向他問了好:“哥哥早。”
趙墨點了點頭:“阿旻早,”說罷,又朝着王宴點了點頭:“王少爺早。”
“早早早。”王宴哈巴狗似得跟在趙旻身邊,看着趙旻沒有插嘴的縫,便想着帶他去房間拿禮物:“旻兒表弟,這邊姨父姨母陪着世子爺呢,人家一家三口分別多年,你就別去湊熱鬧了。”
王宴特意咬重了‘一家三口’幾字,為的就是讓趙旻心裏難受。
果不其然,他甫說完,就見趙旻本來還帶着笑意的漂亮臉蛋兒垮下去了。
王宴見縫插針:“表哥從江南給你帶了好東西,随我去房間看看吧?”
趙旻:“……”
他回眸不着情緒的看着王宴,淡淡道:“我去小廚房看看,那裏煙火氣兒大表哥要跟着去嗎?”
王宴是家中獨子,王家又在江南行商,他集萬千寵愛于一身,自然沒去過廚房這樣的地方。
趙旻說罷就離開了,王宴只好跟了上去。
趙旻其實也不通廚藝,只是單純的不想和王宴待在一起。
他在小廚房看着江南的師傅忙着做飯,一直忙活到晌午頭上,到了開宴席的時候才回到前院。
而王宴在趙旻身邊待了一會兒受不了煙火氣就跑了。
趙旻随着府裏的小厮一起進堂,甫一進去只見堂上的三人已經動了碗筷,唯有趙墨面前還空空的。
父親母親就像是忘了他這個人似得,正舉杯給趙墨倒酒見他随着上菜的小厮進來都愣了少頃。
趙旻:“父親,母親。”
海平侯放下手裏的酒杯,輕咳了聲:“旻兒啊,你方才去哪裏了?也不知道過來吃飯。”
趙旻滑了滑喉,忍着鼻尖的酸意,“父親抱歉,旻兒方才想着沒什麽能幫忙的地方,就去小廚房打下手了。”
海平侯尴尬道:“好了,你哥哥還在這裏呢,別讓哥哥誤以為我侯府苛待了你,過來坐。”
趙旻:“是。”
趙旻在趙墨身邊坐下,特意将自己的椅子和王宴拉遠了距離。
趙墨見趙旻入席,才動了面前的酒杯,“阿旻,既然侯爺夫人讓你稱呼我一聲兄長,那今後就請多多關照了。”
趙旻:“哥哥客氣了。”
趙旻的酒還沒飲下,只聽身邊的海侯夫人突然帶着哭意道:“墨兒若你不願認他,母親就給你做主,等你搬回家就讓他搬出去。”
趙墨聞言蹙了蹙眉心,“夫人……”
趙旻自早上來了院子便忍着情緒,如今聽母親這一番話眼中的淚便再也沒忍住,将杯中的酒一飲而盡,壓着顫音道:“母親放心,等哥哥回府,旻兒願意離開京師。”
趙墨越發覺得海平侯府的人不可理喻,看着眼尾微紅的趙旻心間一澀,“夫人言重。”
趙墨話還未說完,只見門前傳來砰砰砰的敲門聲。
海平侯臉色一沉,拍案沉聲道:“吵什麽吵,不知今日家宴?”
門外,門房顫抖着說道:“侯府夫人,門口……門口是攝政王府的人,說,說今日過來給您道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