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撲火
撲火
姜斓和其他正在“吃瓜”的同學打聽了一下,但他們也沒太注意事情經過,只看見隋舟在廖開身邊提着鹈鹕鳥的脖子的那一幕。大約廖開覺得隋舟是在故意惡作劇,兩個人就吵起來了。至于哪來的鹈鹕鳥,可能紅山公園的生态環境确實不錯。
別人的愛情的确是很難插手,但廖開和隋舟吵着吵着就開始四處發散了。眼見着再吵下去,都要上升到兩個院的高度了,姜斓和秦施對視了一眼,決定迅速“撲火”。
姜斓直接手拉手拖走隋舟,隋舟還激動地騰出另一只手指着廖開鼻子罵。
秦施則是擋在了廖開身前,商量道:“哥們,走,冷靜一下。”
廖開的視線被擋住了,扒拉了幾下秦施,眼見着隋舟那個炮仗被拖遠了,也就歇了火。
順着帳篷的長頂,兩個方向都站了勸架的人。其他同學沉默地聚在長桌前,埋頭猛吃。中午了,怎麽有人不吃飯還這麽精力旺盛啊。話裏話外又“引言”又“項目”的,這學術濃度未免也太高了。兩個院的人面面相觑。文學院裏沒有一個人為廖開說話,于是場面很和諧,一致為可憐的隋舟打抱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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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邊草坪上,秦施開始和稀泥,勸慰廖開:“隋舟應該不是故意惡作劇,她這個人沒啥壞心眼。”
頂多有時候缺心眼。
廖開陰陽怪氣的勁兒還沒下去,怼道:“你挺了解她呀。”
秦施趕忙擺手:“別多想,我倆從小就是好朋友,沒別的。”
廖開冷着一張臉捅破窗戶紙:“知道,你喜歡我們班班長。”
秦施臉上有些泛紅。他表現得這麽明顯嗎?
的确明顯,但只有廖開才會挑明了對當事人說。
廖開冷聲道:“除了那些二次元男友,她居然還會喜歡你這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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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斓喜歡這個說話慢悠悠的爛好人,廖開不是第一天知道,但他每次都覺得無法理解。
“什麽?你說誰?”秦施心砰砰砰地跳。
廖開是在說姜斓嗎?
秦施想追問,廖開卻撇開他,沖了出去。
“你幹嘛去?”一見廖開氣勢洶洶的,秦施就在後面着急地低聲喊道:“你別再去找她吵呀。”
廖開甩下一句:“我撿電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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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邊草坪上,姜斓的勸架顯得更簡潔有力。
“廖開腦子進水,你別和他見識,我早就說過他按垃圾分類屬于‘有害垃圾’,咱不能在垃圾堆裏撿男朋友!”姜斓的立場非常鮮明,絲毫不護着自己班的人。
隋舟仰頭大哭,毫無形象可言。
“追我的人從這排到萬國大廈,他誰啊他,我都這麽舔狗了,他還這個态度。”隋舟一邊落淚一邊痛罵,妝都差點哭花了。
得虧姜斓一開始就掏出紙巾給她趕快擦淚,捂住了她的大部分妝。
“舟舟乖,不哭不哭,忘了他,姐姐給你介紹個正常人。”姜斓一邊哄,一邊翻找自己的包,她好像帶了粉底,能給隋舟補個妝。
隋舟抽泣着,突然冷不丁地問了一句:“你和秦施在青市發展得咋樣了?”
思維太過跳躍,姜斓一時有些愣。“沒咋樣啊……”她回答。
“你抓緊呀!”隋舟的注意力被轉移了,抓過紙巾自己擦眼淚:“但絕對不能舔!別像我一樣!”
“完了,結束了,be了,再也不追了。特麽浪費感情!”隋舟宣布了這場倒追大戲的“over”,并堅定地認為,是廖開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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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曲過于吵鬧,連帶着原本的夜間行程都顯得突兀起來,于是大家想,要不然算了,這次團建到此結束吧,開展得挺好的,下次不來了。
眼見着天黑了,廖開挂着一張冷臉從東邊草坪走出來,對着空氣喊道:“還放不放孔明燈?”
隋舟從西邊草坪裏冒出來,“憑什麽不放?”
秦施和姜斓對視一眼。
兩個活祖宗。
怕他們又開始幹架,姜斓開始張羅放燈的事情,秦施負責監督這兩個人的動向。
隋舟顯然是哭過了,眼睛紅紅的。廖開拿着燈走過去,隋舟冷哼了一聲,便轉過頭去找自己班同學放燈。廖開沒有再往前走,也分不清他一開始走過去到底要去幹嘛。
最後廖開一個人點燈,身影顯得有些孤單。
“密探”秦施詳細彙報了這二人的舉動後,“将軍”姜斓銳評道:“廖開,活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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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曠的紅山公園是一處絕佳的放燈地點,秦施趁着給姜斓打下手的契機,自然而然地站在了她身邊,和她一起點燈。
夜空之下,他們拖着淡缃色的燈體,一人一側地在上面寫心願。
薄白紙上傳來沙沙的響聲。
傳說中孔明燈能飛到天上,神仙看到願望就會幫人實現。
燈體上留給他寫的位置并不寬闊。秦施扪心自問,自己最想實現什麽,而後他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投向姜斓。
“歲歲年年,今朝與共。”
秦施一筆一劃地寫下這八個字。
他希望從此之後,無論生辰、節日,他都能像現在這樣,站在姜斓對面,陪她一起許願。他想參與姜斓的人生,在她此後路途的每一個節點中扮演一個不可或缺的人。
“寫好了嗎?”他笑着問道。
姜斓點頭。
他們數到三一起松了手。
孔明燈徐徐升空,越飛越高,遠遠望去,幾盞燈相互映着,仿佛點燃了一場希望。
這是京歧大學最新研發的一款燈,僅僅在低空漂浮,落地即滅,不會妨礙飛行器,也沒有造成山火的風險,一時間銷量暴漲,全是“售罄”,最後還是廖開找隔壁工科實驗室的朋友要了幾個。
秦施看着夜空中如明珠一般的燈,問姜斓許了什麽願。
姜斓笑道:“讓老天爺賜我一兒一女。”
秦施愕然。
這跨的步子有點大吧,他這還沒表白呢。姜斓這麽渴望家庭嗎?
姜斓看他發呆,笑道:“你不會當真了吧,我說的是C和C擴。”
按照京歧大學的畢業要求,這兩篇是底線。一旦誰發了一篇,都會被恭賀一句“娘娘有喜了”。
秦施明白過來,破顏一笑:“嗯,我也想要。”
姜斓問道:“你呢,你的願望是什麽?”
秦施耳邊染了一抹紅楓的顏色,他沒有誠實地告知她自己的願望,只是說道:“祝你的願望都成真。”
姜斓望着他,目光溫柔,輕聲道:“會實現的!”
秋山如黛,如她的彎眉,掩着兩泓秋水。
随風飄蕩的單薄燈盞緩緩地側過身來,露出了一行字。筆跡清麗,又帶着幾分堅定。
“人生路遠,删繁就簡;姜斓秦施,願有姻緣。”
姜斓像從前許願一般,一如既往地希望自己的人生能夠簡明、通透,以平和的情緒欣賞沿途變換的風景。但今天她的願望多了半句。
在二十五歲的這一年,她踏入一片更加孤獨、清寂的領域,以為這就是青春的盡頭,再也不會遇到一個讓她變得世俗的人。但她遇到了秦施,這一路的形單影只仿佛都有了意義——是她的緣分在緩慢地凝成她所期盼的同路人。
他是如此具象的一個人,眼下就站在她身邊。
姜斓從來不信姻緣能求得來,但為了秦施,她在紅塵裏降落,虔誠地去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