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板凳可坐十年冷
板凳可坐十年冷
日複一日的訓練十分枯燥,多球、發球、對抗、體能挨個練下來,最無聊的是練器械,甚至沒有說話的人。
隊醫叮囑了林琅,以她現在的情況,最近不要練下肢,避免給膝蓋加壓力。
“以後還會惡化嗎?”
“這不好說啊,你們運動員持續的這個訓練量,任何一個醫生都沒法打包票的寶寶。”孟聽順了順林琅的劉海,想安慰,卻又不能不着邊際地只給她吃定心丸。
傷病在運動員裏太常見了,隊裏随便拎出來一個人,都有或大或小的毛病,保持不間斷的訓練和高強度的比賽,大家全在靠意志力硬撐,跟身體狀況賽跑。
隊內總是強中更有強中手,女隊的三大主力堅如磐石,林琅積分上去了,硬着頭皮一定想要争取到大賽的團體名額,努力沖單打資格。
托了是左手橫拍的福,林琅女雙可以占到一個名額,然而左手将的誘惑與考驗是,要不要沉浸在團體協力的托舉與榮譽裏,能不能有資格有能力孤身決絕背負全國的希冀迎敵。
國球的份量太重了。
代替陳玘的缺來帶林琅的是儒雅謙和的秦指導,摳細節摳基本功,總是跟林琅講:
“不要急,不要看一時一刻輸了幾個球,慢慢磨着吧孩子,正手體系反手體系都要磨好。”
而陳玘、林琅屬于是兩個一拍即合的急性子,發現問題不睡覺都要湊一塊研究,力求立竿見影地解決好所有暴露的缺陷。
秦指導宛如隐世高人、掃地僧,不緊不慢,跟菩提祖師一樣,就算林琅火燒眉毛了也只是和煦笑笑,最多輕敲三下腦瓜子企圖把她敲開竅。
打球還要講手感的,輸球錯誤的手感沒抹掉,在之後的訓練賽中,林琅留存着不對勁的手感,連輸兩場,人都輸傻了。
林琅講:“可是秦指導,我就是很急,也沒太多的時間慢下來。”
明年就有世界乒乓球團體錦标賽,國際乒聯的6站白金公開賽以及總決賽,參賽人選大概在年尾這陣子便會定下來,狀态非但不能下滑,還要卯足了勁在沖上一個巅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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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多破球的招數她想到了,但是沒做到。尤其是和陳夢的訓練賽,林琅想到了對于陳夢撕拉的攻勢,可以借勢蹬地反撕回去,沒十成的把握還能加個保險,結果膝蓋突然疼得一抽抽蹬地沒蹬住。
秦指導和藹地笑:“欲速則不達,你能慢下來了,自然就快了。”
道理聽起來容易,做起來難。
林琅倔勁上來了就像頭驢,硬撐着身子站在臺邊,一個球一個球地練,一次一次調整拍型。
之後馬龍都看不下去了,強行把她的拍子收走,人按到場邊休息:
“歇歇啊,聽秦指導的話,在質不在量,你現在狀态不好,還繼續練下去只會強調錯的肌肉記憶,反而對你之後的發展不好。”
樊振東怕馬龍的話溫柔到讓人聽不懂,挑明了講:
“意思是說你現在練了也是白練。後面你那動作醜的,真不如歇歇。”
“多謝指教……”能在這種時候忠言逆耳的是真正的朋友,雖然樊振東的話太糙了。
馬龍拍拍他們肩膀,把空間留給小年輕們相互鼓勵安慰。
樊振東分了一個冰袋給林琅,兩個人各自敷膝蓋。
樊振東問:“你急着想上單打?”
“那必然。”
“那你覺得能打過大夢莎莎鳗魚嗎?”
林琅眼神空了一下:“……我必然不知道。”
樊振東“啧”地點她:“不是,你既然想上單打,隊裏必然會出最厲害的上單打,你自己都沒把握比別人強,隊裏又憑什麽用你?”
沒有會當淩絕頂的心氣,瞄準第一,就是會在一步一步放低底線中淪為10086流。
競技體育争那一口氣,不能退讓。
林琅掰着手指頭數:“我就拿過兩次單打冠軍啊。全運會那次是代表A省省隊,我心裏想着反正是體育弱省輸了不會被罵,心态上輕松,突然爆種就一路贏了。德國公開賽,因為陳玘在我身邊——”
“呵,沒陳玘在你就打不了球了是吧。”
“也不是,因為未來不确定啊,我們之間各方面的距離那麽大那麽遠,年齡差、異地、地下什麽都疊滿了,我老沒來由得不踏實。”
樊振東笑:“果然戀愛耽誤事業是吧,那分了算了。”
林琅沒帶一點猶豫地反駁:“不要!”
那是努力兩輩子才掙來的緣分。
“所以啊——”樊振東也喜歡上了彈她腦門,因為發出的脆響很有意思,像西瓜似的,“乒乓球和感情對你來說其實都是很确定的要一直堅持的東西,那你還糾結什麽呢,我要是你,我就想‘反正我男朋友都是陳玘了怕個屁’。”
八一隊神童的心态果然是獨一份的豁達曠闊。
簡直是脫離的凡人的境界,物我兩忘,不理會紛擾,眼裏只有小白球。浮雲也不敢來遮東皇的眼。
打通了林琅郁結已久的心脈。
林琅跟着低聲重複了一句:“反正我男朋友都是陳玘了怕個屁。”
語言有力量,宛如咒語,帶來了突破陰霾的能量。
教練陳玘,和男朋友陳玘。
身份的轉變從來不意味着疏離,反而是更加貼近,更需要珍惜。
“謝了兄弟。”
樊振東得意地想,他從小就進了八一隊看着身邊的男人們飽受情感問題折磨,早耳濡目染地無師自通成了情感大師。還有些隊員出門約會,為了刷女孩子的好感度,特意把招人喜歡的幼年期小胖也帶上。
女孩子談戀愛的患得患失小心思,軍師樊振東可太懂了。
記錄訓練碎片的小林将軍又捕捉到了這對混雙搭檔相視傻樂的模樣,在訓練vlog裏僅閃了兩幀。
vlog全篇是群像,展現和諧友好的隊內日常,偏偏又是這驚鴻一面引發了海嘯般的讨論。
評論區的關鍵詞是“好配”“磕到了”。
陳玘已經悄咪咪地把林高遠的微博設置成了特別關心,下了訓看到推送,眼前一黑,差點給自己撥打了120。
vlog裏面的笑顏年輕到刺眼。
陳玘已鬓生華發,忽而感慨,人生長恨水長東。
倘若是他們生在同一個年代,一同訓練,情愫暗生,盡管要小心翼翼地對着教練組遮掩,但能讓愛意在眼中流露,叫旁觀者捕風捉影地宣揚他們的般配。“天生一對”“好生般配”,本該是作為他與她的注解。
好在當事人長了嘴。
樊振東是憑實力說話的運動員,不靠CP炒作賣貨吸粉撐腰,直接在評論區回應:【隊內無CP。】
林琅緊随其後在下一樓跟着解釋:【隊外有CP,如果大家知道我男朋友是誰也會覺得我命好。】末尾加注了個小愛心。
樊振東又很嫌棄:“不是說好了跟我統一澄清的格式嗎?”
“就忍不住炫一下男朋友啊。”
劉程程、王曼昱等玩得好的女孩子看了微博才知道小姐妹談了戀愛,很不爽地一左一右搖胳膊逼問,林琅笑着求饒,講現在不方便,有機會一定公開。
王皓指導路過都忍不住感慨:“何方神聖這麽厲害,把我們隊新晉小殺神偷偷拐跑了。”
樊振東擡眼壞笑:“确實厲害,師父你也認識的。”
“我認識?”
“何止是認識——”樊振東拖長了聲音逗林琅玩。
“再亂說話拆夥啊,你回你的高老莊。”林琅威脅。
不過,樊振東沒談戀愛沒分心,王皓極大地松了一口氣,趕緊跟陳玘分享:【今天孩子們解釋了,說小胖沒和鈴铛談戀愛,鈴铛另外有男朋友,還說我也認識呢。】
陳玘手指輕盈地打字:【嗯,是一個很有名的大帥哥,帥得不行。】
王皓:【啊?你也認識?是誰啊?】
陳玘:【不告訴你,你那麽八卦幹嘛,等着喝喜酒不就得了。】
在乒乓球球迷圈亂成一鍋粥的時候,陳玘跟着媽媽學做菜,樂呵呵發親手做的美食,配文“這是誰家的賢夫良父”。
林琅會心一笑,在微信上回他:我家的。
困難猶在,奶奶說,哭着是過一天笑着也是過一天,為什麽不選擇笑着過呢。
于是當總教練說,為了保證樊振東專心單打,在次年的大賽中不會讓他兼項混雙的時候,林琅苦笑着接受了上不了混雙賽場的事實。
主教練于心不忍地補充:“當然你也可以試試和其他人配……不過……”
不過混雙人才濟濟,“莎頭”“圓滿”自不必說,馬龍、大胖還有更年輕的小将蒯曼等人都是不挑搭檔的混雙萬金油。
還是那個簡單的道理,如果做不到成為強大到無可替代的第一,那憑什麽要在關系到國家榮譽的大賽上選你。
許昕講:“其實我們左手将的未來是可以一眼看得到頭的。”
隊裏需要的時候兼項,雙打配合右手将守全臺,好像這就是全部了,連黃金左直都缺可以勇往無前發揮的賽場。
主教練誇了句林琅反手好,還沒來得及開心,林琅又被調過去陪絕對主力練反手;主教練又誇林琅打日韓選手外戰很漂亮,轉身又讓她把戰外協的經驗傾囊相授給主力。
腦子沒反應過來,手已經開打了,打着打着想到羽毛球球迷說的一些金句很想笑。
大概說的是,“你要很有天賦很努力,冬練三九夏練三伏十幾年,一路過關斬将闖到決賽,才能成為林丹精彩集錦中被打炸的那個人”。乒乓球何嘗不是如此殘酷。
跟陳玘在一塊的訓練好像要做的只有抱着拍子掄就完事,到了職業生涯的另一個階段,林琅恍然醒悟,蛻變、起飛需要一個人淌過心理和技術上破繭的難關。
這種自我成長的環節還要陳玘介入就太拉胯丢臉了,有些路必須要一個人走。混雙、雙打還有同伴,單打成王,永遠要獨自上場,勇挑大梁。
林琅也想在和陳玘的通話中哭兩嗓子,求安慰,黏黏膩膩地當一個小孩,最後還是坐在冷板凳上講“我這裏一切都好”。
并肩同行比單方面遮風擋雨有意義。
星期日下午半天是難得的休息日,林琅看陳玘以前的采訪,在訓練基地外面的便利店慢慢逛,就當是放空休息了。
二十來歲受傷病折磨的陳玘說:
“當你在一個位置上的時候,你要學會接受你現在所處的位置。當不當主力或者當不當陪練,我認為沒有什麽好不平衡的。既然一個球隊有這麽多人,打比賽也就那麽三四個人四五個人,只能說是有比賽的時候做陪練,沒比賽大家都是競争對手。你要學會接受你的位置,而不是說去對自己這個位置,可能比你想象中要低或者說怎樣不滿。在一個球隊裏面,肯定會有人去比賽,肯定會有人當陪練,有可能哪天你出去比賽了,別人給你當陪練,有可能別人出去比賽,你給別人當陪練,這也是一樣的。接受一個事實比什麽都強。”
排隊結賬,林琅輕輕刮了刮屏幕上男孩的臉。
輪到她買單時,二維碼還沒掏,“滴”的一聲被別人搶先付款了。
誰家好人有在便利店随機給路人付賬的癖好啊。
在林琅愛去的便利店裏守株待兔的男人笑彎了眼:
“小沒良心的,認不出來我是吧。”
戴着口罩,眉目英挺。
林琅腦子都是懵的,看看手機裏的視頻,看看面前的人,一開始還在想嗯怎麽上半張臉一模一樣……反應過來之後鬼哭狼嚎地撲上去。
“你怎麽會在這裏啊!”
省隊的訓練任務同樣很重,陳玘升任省隊總教練後還有開不完的會,也許就是周日下午抽出來了幾個小時的空檔,急匆匆飛北京,再在周一的黎明到來之前歸位。
陳玘接住了這穩重一擊,不忘提着林琅來不及看顧的零食袋子,低低悶笑:
“我很想你,知道你也很想我,我就來了。”
又帶了些委屈,氣勢弱下來,像忠誠的大型犬:“我是真嘴笨,沒敷衍你沒畫餅的。”
異地戀裏的小矛盾總是伴随着見面煙消雲散。
“你可以等假期啊笨蛋。”
林琅要捶他又舍不得真的下手,自己一個人積攢多了的委屈收不住,哭成了開閘放水的水庫。
“對啊,是笨蛋才會被你釣到手。”
陳玘撩開她額前的碎發,很響亮地“吧唧”了一口。
按理說情侶約會一般是去看電影逛公園吃吃喝喝的,相聚的時間太短,以小時計,看電影不如看陳玘,林琅不願浪費,最後兩個人來到了奇奇怪怪的地方……挑了一部一看就知道是爛片的愛情電影,在房間裏的投屏放着當BGM。
陳玘也不想做這麽尴尬的事情……
林琅的眼淚停不住,又叫着腰酸背痛,訓練太辛苦了哪哪都不舒服。
陳玘試探性地問了句:“要不我找個地方給你按摩?”
林琅眼淚秒收說好。
林琅背過去呈“大”字型趴好,享受着陳玘的按摩推拿服務。精準地按在酸澀不堪的穴位上,有力,又無心惹得野火燎原。
很快就不享受了。
因為陳玘的服務實在是太正經了。
她想體驗的是不正經的那種。
此時此刻,雙人床,貼身按摩,居然沒有特殊服務?
林琅扭頭想發表些重要指示,看到陳玘近乎虔誠地捧着她的左手,神色不自然,後又用額頭貼着她的手,用力地相擁。
林琅更難頂了。
想等到他下一步的動作,但是沒有。
陳玘安安靜靜地把她揉入懷抱,又濺了兩滴溫熱的淚落到她左手上。
“你哭什麽呀。”
“沒哭。”死不承認。
“怎麽了?”
“沒怎麽。”
這種直男式的對話最讓急性子的林琅受不了,氣得咬了一口他的肩膀,陳玘才支支吾吾講,只是做了個不好的夢。
“什麽夢啊?”
“說不來不吉利,不說。”
噩夢是午睡那會做的,機票是醒來立即訂的,魂魄吓得還沒歸位,死死抱住了林琅,陳玘才有點踏實。
“你不會是夢到我輸球了吧?”訓練賽輸球是客觀事實,夢就夢了,只能說明他們間有點心靈感應。
任憑林琅再怎麽誘導式詢問,陳玘哼哼唧唧不開口,從後面抱得很緊,仿佛這樣可以斷絕意外發生的可能性。
他是夢到,還在給林琅當教練的日子,那個林琅很腼腆很害羞,不過每次和他在一塊時,少女濃烈的喜歡根本壓不住,陳玘自恃師父的身份,裝着不知道,心照不宣地度過歲月漫長。誰知道,林琅突然遇到了車禍,左手掌粉碎性骨折,他六神無主地奔去醫院等在手術室外面,看手上的檢查單影像上,斷到數不出來是幾塊的碎骨。
一塊兩塊三塊……數不出來。原來“粉碎性”骨折的“粉碎”,是寫實式的描述。陳玘淚流滿面。
他沒有哭的想法,生理性的眼淚直接下來,他拽着醫生說他徒弟是最好最努力的乒乓球運動員。
住院醫生面帶不忍,說:“最好的情況是不影響身體的協調性,她左手,這輩子能拿起來最重的東西就是筷子了。”
一根又一根的鋼釘鑿進去,手術室成了裝修現場,叮叮哐哐,填滿陳玘耳朵的是錘子的敲擊聲、電鋸的轟鳴聲。
術後還有相當多的并發症,發炎、發燒算是輕的了,每一次換藥,繃帶被血跡和膿腫浸透,剝下來像是活生生從林琅身上把一層皮揭下來。半大孩子的哭號讓經驗最豐富的護士也于心不忍。
陳玘是她家人,是她後盾,不能垮,每每在外面哭完了再去病床邊陪着。最初林琅并不清醒,會說一些胡話,會胡亂叫奶奶和他,有時候突然一激靈又叫護士別推止痛鎮靜的藥了,影響運動神經,萬一以後還能打球呢,萬一呢……就這樣念念叨叨地睡着,陳玘握住她完好的那只右手,自責,愧疚。
淺淺親她的額頭,說:
“林琅能打球還是不能打球,陳玘都喜歡。”
又親親她挂着淚珠的睫毛:
“陳玘也喜歡林琅。是真的,騙人是小狗。”
沒想到林琅狀态穩定後最不願意見到的人就是他,發脾氣砸東西也要把他轟出病房,反鎖房門。陳玘沒辦法,拿她最熱愛的小白球激她,哐哐捶門:
“林琅,你還想不想打球?還敢不敢打?”
夢裏上帝視角的陳玘急得團團轉,這種時候應該講“我無論如何都會陪你走下去”。
再後來,陳玘不得不回歸正常的帶隊訓練,一有空就往醫院跑,在某一次撲了個空,人海茫茫,難尋芳蹤。他沒放棄,還是一有機會到處托人打聽,本職工作以外,好像就是為了她的音訊而奔走打轉。
又過幾年,熟人打電話說某大學有個叫林琅的學生,曾經打乒乓球打進過國家隊。陳玘高興瘋了,連夜坐飛機趕過去,軟磨硬泡給保安塞了兩條煙進校園。
看到情人湖畔,朝思暮想的女孩勾着年輕男孩的脖子,盈盈獻吻。
兩個人的故事,如此這般,再怎麽堅持也沒有下文。到老了從頭捋一遍,平淡到他無法在她生命中留痕,太遺憾了,成為她人生中的路人。
夢太真,像真實發生過或将要發生的,陳玘五髒六腑攪碎了一般疼,很幼稚地跑過來首先要确認一下林琅手腳健全。
三流網絡愛情大電影好像也放到了悲戚的部分,BGM是純音樂的笛簫合奏,催人肝腸寸斷。
陳玘開口即是哽咽:
“如果有一天你喜歡上了別人……至少……至少一生安順。”
“你好端端的惹我哭幹什麽?誰家熱戀期小情侶還沒談多久就講這些啊,陳玘你要是在南京有別的相好了的就直說。”
林琅想着,她還打算着,陳玘命中注定對的那個人出現了,她物歸原主潇灑退出呢。但是陳玘搶先一步講這種話,就讓她很不爽,林琅堅決貫徹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的政策,回過身,兩個人混雜着眼淚擁吻。
陳玘殺神流淚的樣子真招人心癢。
林琅半顆心髒心疼,半顆心髒禽/獸,雙核處理器,啥也不耽誤。
愛要有足夠多的眼淚足夠多的傷痛才深刻。
他倆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的外冷內熱的哭包吧。
林琅保持了一貫的不老實的作風,私下看了課件惡補了一波知識,有樣學樣,動手能力很強,拿陳玘的身體當一片原野,拂了一身還滿。
低喘,噴薄,溫熱的鼻息。
陳玘似是投降了,赧然落敗,交付、寄托,堅守着最後一步,出了一身汗硬拖着林琅去洗手。
林琅欲求不滿且生無可戀。
陳玘給她洗幹淨擦幹淨,剩一點小水珠子點在她腦門:
“等等,再等等。陪我看會電影呗。”
電影空放了一大半了,關鍵劇情走完了,能看懂才有鬼。
沒多久片尾字幕出來了,林琅迷瞪着兩眼問:“這說的是啥?”
“談戀愛呗,好像是男的造了殺孽投入輪回,女的就也下界找找找,不知道找沒找到。”
片尾放完居然還出現了十幾秒的劇情,像是彩蛋,林琅來了興趣,難不成這種低成本網絡大電影還會給續集埋伏筆麽。
結尾是女子在找男子,不知道有沒有找到。彩蛋畫面一轉,居然是男主角踏過沙漠,穿過荒原,烈火焚身,雙目失明,五感不存,舉步維艱又微笑着投身走向看不見的終點。
沒有現身的神佛說:“你将沒有過去,沒有未來。”
他說:“好。”
神佛說:“你将不知她在何處,神魂是否得以修補,也許最後徒勞無功。”
“好。”
神佛又嘆息:“你将無法回應,無法承諾,回憶清空,輪回重置。”
“好。”
還是看不懂,主線不是女主在找男主嗎?怎麽最後看起來隐情是男主在追尋付出。
氣氛渲染得很好,沒來由得讓人悲傷,陳玘擡手關了投影,把人摟緊:
“這種網絡電影沒什麽好看的,看不懂就算了,估計編劇自己都不知道該怎麽圓。”
剩下的時間裏,重複着擁抱,用唇瓣記住輪廓和肌理。
林琅堅持要送陳玘去機場,陳玘堅持要送林琅回訓練基地,最後陳玘耍賴,利用男女體力差,把人扛起來往基地門口一丢。
“去吧。”
揉揉林琅的腦袋。
林琅不肯走。
“很快又會再見了,快去快去。”陳玘人推進門,看她一步三回頭,最後變成一個小小的黑點。
【生氣了。】剛分開一分鐘林琅就發來了微信。
【乖,下次一定讓你得手。】陳玘心裏很有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