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放學後

放學後

元司晨疲憊的嘆了口氣，使勁揉了揉臉，努力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麽無精打采。然後掏出鑰匙開了門，一邊上樓，一邊氣沉丹田，大喊了一聲:“奶奶，我回來了!”

元司晨家在舊城區，這裏的住宅樓大多是一二十年前自建的平房小院，兩三層樓高，坐擁一個采光和排水性能都極差的小院，一棟樓裏套間得有三四個，很多戶主都将空餘房間出租來賺些閑錢。

元司晨回到房間，回應沒聽見，倒是聽見了樓下傳來了悠揚的戲曲聲，他放下書包，又返到一樓。

“奶奶!”，他在樓梯上就看見了門縫裏透出的燈光，他推開門。

頭發已經全白的老人背對着他坐在沙發上，腦袋斜倚在靠背上，好像全然沒有聽到元司晨在喊她。

元司晨走過去，把收音機關掉，喧鬧的房間一下安靜下來。

他湊近熟睡的老人，在她耳邊大喊:“奶奶，我——回——來——了——”

老人這才驚醒，睜開渾濁的雙眼，看清來人後笑道:“是晨晨啊，今天怎麽回來的這麽晚吶？”

元司晨自然不好意思說自己是因為逃課被老師留堂了，他撓了撓頭，底氣不足地說道:“呃......今天晚上老師拖堂了。”

“什麽？”

“我說——，老師——拖——堂——了——”

老人的聽力一天不如一天，現在已經耳背得厲害，基本上得靠吼才能聽得清楚。

“哦哦，拖堂了，晨晨你餓不餓我還給你留了幾個元宵，給你熱熱吃了。”，說完就要起身去廚房。

元司晨連忙按住她，“诶不用，我自己來就行，您歇着吧。”

他走進廚房，看見鍋裏足夠三個人吃的元宵，無語了片刻，還是點着了火，慢慢地熱着。奶奶的愛總是這麽沉甸甸的，讓人消化不良。

火苗一跳一跳，微弱但不屈地燃着。逯行之的臉龐在火光中忽明忽暗，面色沉靜如水。

他往火堆裏投了一把紙錢，火焰晃動，又竄高了些許。他在暖色的火光中凝視着墓碑上照片，黑白照片上身着警服的女人面無表情，似乎也在回望着他。

照片上的女人短發利落，鼻子英挺，嘴唇嚴謹的抿着，但形狀溫潤，和凝視着她的逯行之酷似。

“媽......”

逯行之許久沒說話，一開口聲音帶着嘶啞。

“我轉學了，這次離你很近，”，逯行之聲音很輕，“是我自己提的，繼父他們對我挺好的。”

“我在學校附近租了個房子，明天就能入住；這個學校的老師也很好，他讓我有什麽困難盡管找他......”

“媽，我......”，逯行之的眼睛忽然一陣酸澀，他用手指按住，“我當時很想見見你，但是我又不敢......”

“我不知道你會不會原諒我......”

“媽，我的存在是不是就是個錯誤”

火焰漸漸燃盡，冷卻成灰。

逯行之額頭抵在照片上，疲憊地閉上眼睛。

月亮懸在天上，俯視着人間。月光無私，可在這座城裏，不是每個人都能被照亮。

他靠在墓碑上不知不覺就睡着了，醒來時已經将近十二點了。

冷硬的大理石讓他頭疼不已，他緩了一會兒，輕撫上碑石，自言自語道:“媽，我得走了。”

他想了想，又補充道:“媽，別擔心我，我剛剛說的都是氣話，我都會好的。”

逯行之将碑前收拾幹淨，把水果花束也擺放得整整齊齊。夜色微涼，他攏了攏衣服，轉身融入夜色。

逯行之找了個最近的酒店住下了，等安頓好後已經淩晨一點多。六點五十到校，還要早點過去報道的話，差不多五點就要起。

他一頓折騰，此時已經睡意全無，随手掏了本書出來看，也是看的索然無味。他嘆了口氣，拿出手機漫無目的地浏覽。威博熱搜全是無聊的八卦新聞，他看了一圈，無聊至極。逯行之退回到手機桌面，發了一會呆，還是點進了某個綠色社交軟件。

消息界面幹幹淨淨空空如也，他獨自到了一個陌生的城市，沒有一個人來問問他是否順利。

不問候也好，反正他也不知道怎麽回。

這倒也是他意料之中的結果。在離開一高之後，他删掉了所有同學的聯系方式。遷怒也好，逃避也好，他不想再回憶起有關那件事的一切。

但是他沒有删掉他的家人——如果可以稱他們為“家人”的話；他還在那個五人的家庭群裏，但是從他離開後，這個群就沒有再發過新的消息了。

“估計又建了一個四人的群搞不好名字叫‘快樂大家庭’或者‘相親相愛一家人‘什麽的......”，逯行之默默地猜測。

他忽然覺得自己這種怨婦心态有點好笑，便放下手機，仰面躺在床上放空。

酒店的床太軟，逯行之這麽躺了一會，只覺得眼皮慢慢發重，過了一會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