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報案
報案
逯行之飛奔下去,徑直跑向保衛室,不顧元司晨的阻攔,一腳踹開了保衛室的門。
保衛處的大爺穿着松松垮垮的保安服,錯愕地從報紙裏擡起頭,看向這個不知道哪來的滿臉淚痕,又怒不可遏的年輕人。
“你最近有沒有看見可疑人員”
逯行之的聲線顫抖,聽得出來在竭力保持着鎮定。
“啊?”
大爺詫異地看着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也不知道應該如何回答。
看着大爺迷茫的神色,逯行之深深吸了一口氣,用殘存的理智咬牙問道:
“我問你,你上次打掃B區56號祁昭墓是什麽時候”
保安大爺看看逯行之,又看看身後氣喘籲籲的元司晨,猶豫道:
“B區,應該是大前天,對,是17號,你這是......”
“大前天,前天,昨天,和今天到剛才為止的監控,全都調出來給我看。”
保安大爺對逯行之命令的語氣十分不滿,摘下老花鏡慢條斯理道:
“小夥子,事兒不是這麽幹的,我們這有規定,監控不能随便給人看。”
逯行之氣得笑了一聲:
“規定我去你媽的規定!規定讓你看好這山上的墓,你怎麽不照規定做呢?你......”
眼看着逯行之要口不擇言,元司晨連忙把他拉在身後,和大爺解釋道:
“大爺,別說什麽規定不規定的了,您自己去看看,他媽媽的墓被人塗成什麽樣子了,這擱了誰不得拼命”
“啊?”,此時大爺才明白到底是怎麽回事,瞪大了眼睛:
“被人塗了這怎麽可能呢?這......”
“可不可能您自己去看看,去之前得先把監控給我們調出來,這是烈士陵園,你們就這麽管理,這不要人家屬的命嗎?”
保安大爺忙不疊地答應,顫巍巍地掏出鑰匙去開監控室的門。逯行之甩開一直緊攥着他的元司晨的手,在鑰匙打開的瞬間立刻推開了監控室的門。
保安大爺拿過鼠标,生疏地查找着前幾天的監控記錄,不識字似得打開一個又一個圖标,都不是正确的日期。逯行之“啧”了一聲,一把奪過鼠标,點進操作界面,一會兒便找到了對應的畫面。
保安大爺尴尬地站在一旁,推了推老花鏡,半張着嘴,手足無措地看着黑白的監控畫面。
元司晨看不過眼,也怕一會逯行之忍不住又吵起來,便提醒道:
“大爺,麻煩您拿上抹布什麽的,把碑上的東西清理了,這邊我們看着就行。”
大爺如釋重負,連聲答應,但在出門的那一刻又被逯行之叫住:
“等會兒,先別清理。”
逯行之目不轉睛地看着屏幕,語氣已經平靜下來:
“去報警。他們侮辱的是一個警察的墓,那就讓警察來告訴他們,會是什麽後果。”
元司晨看着他的側臉,淚跡早就幹了,冷白的熒光映在他的臉上,顯得無比蒼白,他的眼眸暗沉,在此時流露出罕見的憤怒和倔強。
元司晨拉過凳子,按着逯行之的肩讓他坐下,在他耳邊輕聲道:
“放心,我會陪你追究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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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號晚九點二十六分,四個戴着口罩和棒球帽,周身裹得嚴嚴實實的人出現在昏暗的監控錄像裏,逯行之和元司晨都注意到了這幾個人的異常,直了直身子,專注地看着屏幕。
四人逐個查看墓碑上的人名和照片,最終在祁昭的碑前停了下來,幾個人放下手中的東西,互相望了望,似乎在等其中一個發話。
忽然,其中一直雙手插兜的人擡腿踹了石碑,這一腳仿佛什麽號令,另外三人紛紛拿出漆罐和刷子,在碑上大肆塗抹起來。
“砰——”
逯行之摔了鼠标。元司晨被這一聲吓了一跳,一低頭看到了逯行之緊攥的拳頭,也跟着罵道:
“這幫兔崽子。”
逯行之仔細觀察着屏幕上的人;這四人身材都統一的高瘦,似乎都是男性,其中三個人或是駝背,或是外八字,羅圈腿,都很好辨認,逯行之盯着這幾人的身形,暗暗記下這些特征。
而帶頭的那個,身材勻稱,身形挺拔,步伐穩健,好像并沒有什麽值得注意的特征。逯行之皺眉看着他。
沒有特征就是最大的特征。這說明他沒有不良的體态問題和行為習慣,這種标準的外形是自由放養很難達到的,這也能從側面說明,這個人或許受過良好的教育和管制。
那麽一個接受過良好教育的人,為什麽會做出這樣的事
這是沖着誰來的母親還是自己
一陣敲門聲打斷了他的思考,逯行之擡頭,幾個警察站在門口,示意他出來問話。
元司晨看到警察,率先開口道:
“诶警察同志,你們可算來了,你是不知道這事有多過分......”
站在最前面的警察面無表情地打斷了他:
“你是祁昭家屬嗎?”
元司晨愣了一下,吞吞吐吐道:
“我,我不是啊。”
逯行之站起來:
“他是我朋友,我是祁昭兒子。”
那個警察疲憊地擡起眼,語調平得像一條線:
“行,把你們發現的過程跟我們說一下吧。”
逯行之把整個事情一五一十地複述了一遍,期間還伴随着元司晨和大爺适時的補充。
警察一言不發地聽着,眼睛盯着某處一動不動,似乎在放空。在逯行之話音結束後許久才反應過來,慢騰騰地回答:
“行,大概情況我了解了,那個墓呢,我也看了,用酒精,汽油什麽的,能擦幹淨,放心啊。哦對,把這個表填一下,再簽個字,等會我跟我同事會去查監控,等有新的情況我們會再通知你。”
他把表格遞給逯行之,就開始四處找筆,逯行之看他沒有再說其他的意思,忍不住問道:
“這就算解決了嗎?”
“啊?”,警察擡頭看着他,帶了些責怪的神色,“當然不是,但是我們辦案,找人也需要時間不是你們先回去,等我們通知。”
“不是,”元司晨忍不住插嘴:
“警察叔叔,我們剛才看監控,已經看到了,有四個人,就是他們幹的,你們沿路查下監控,看看他們從哪來的,一定可以找到。”
“唉,我們知道,這些事情交給警察,你們就別插手了,監控本來就不能私自調,你們還小,別覺得自己就是福爾摩斯,辦案不是那麽簡單的。”
警察面帶愠色,一副不耐煩的模樣。
“那好,”逯行之開口:
“您能不能告訴我,大概什麽時候能抓到人呢”
警察低頭寫材料,頭也不擡地敷衍道:
“說不好,這幾個人裹得太嚴實,沒有面部圖像,得慢慢對錄像。我們這邊案子堆的太多了,總不能命案搶劫案還沒處理,就先緊着處理你們的事情你說是不是。”
逯行之和元司晨聽明白了他的意思,這是在推脫,這個事情解決不了。他們太忙,沒時間去處理這些小案子,所以那幾個肇事者就是可以不用擔負任何責任,就是可以沒有負擔地逍遙自在。
“那你們就是不打算管了是不是?叔叔,你也是警察,你知道這個職業的人都犧牲了多少。我媽她是因公殉職的,她不應該就被這麽對待!”
警察原本一臉漠不關心的神情,聞言終于出現了一絲波瀾,他沉默了片刻,問道:
“你母親是因為什麽犧牲的”
逯行之咬緊的牙關吐出了兩個字:
“緝毒。”
警察的眼皮跳了跳,随後又是一陣沉默。過了半晌,他才說道:
“緝毒......那這想報複的人可太多了,這可不好找啊......”
逯行之聽出了他語氣裏的猶豫,心中的氣也忽然和那警察的口風一樣變得綿軟無力,他突然不想再堅持下去了。
“......算了,我知道你們為難。監控拍到了肇事的有四個人,其中最高的那個應該是組織者,照着監控查,可能挺費時間,但是應該不難。有情況随時聯系我,過幾天我去派出所再看看情況......就這樣吧,麻煩你們了。”
逯行之垂着頭,想繞過他們離開,在推開門的剎那被叫住。
“你這幾天也小心點,如果那幾個人真是來報複的,很容易找上你。”
逯行之回頭看着神情嚴肅的警察,笑道:
“那就讓他來,等出了命案,你們也就不能不管了。”
說完,不顧身後一群警察的臉色,大步而出。元司晨在屋子裏一刻也待不下去,忙不疊地跟上逯行之,和他一起融入傍晚的暮色。
逯行之徑直走向停車場,長腿一邁,坐上了三輪的後座,沉默地看着遠處起伏的丘陵。
元司晨坐上駕駛座,擰着了車,從後視鏡裏看着逯行之的側臉,小心翼翼地問道:
“回家”
逯行之表情晦暗難明,似乎根本不在乎他問了什麽,只是胡亂地從鼻腔裏擠出了一個模糊的“嗯”。
元司晨嘆了口氣,慢慢地啓程,不想給身後的人再多添一絲颠簸。
二人一路無話。逯行之心思雜亂,一會怒氣攻上心頭,恨不能立刻去派出所,去市局,大吵一通,讓他們現在就展開調查。一會又想象如果母親還在會怎麽說,她一定會讓自己理解他們的工作,不肯讓自己的事給同事增添工作負擔。
他到底應該怎麽做
耳邊的聲音由冷清到喧鬧再到冷清,逯行之一直沉溺在自己的思緒裏,此刻才發現,這不是在回家的路上。
“我們不回家嗎?”
元司晨的劉海被風吹得飛揚起來,歪着頭回答道:
“回家讓你再把自己關起來嗎?我帶你去個地方吧,你跟着我就行了。放心,不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