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 你同我談良善?

5   你同我談良善?

“主子,主子?”

餘嬌嬌回過神來,就瞧見銀臺啃着梨望向自己,“主子,您望着這圓片都樂了半晌了。”

她一臉賤兮兮的八卦道:“難不成,主子您又看上那奇巧人了?”

餘嬌嬌聽到這話抽了抽嘴角,從躺椅中坐直身子,白皙的手指捏着圓片道:“你可知這是什麽?”

銀臺滿不在乎:“護心甲嘛,江湖上許多兵器商都會賣啊。”

餘嬌嬌揚唇一笑:“這片可不一樣。”

見銀臺歪頭不解,她耐心解釋,“尋常的護心甲不過是借了護心的名頭,頂多防利劍穿身,遇到內力稍強者便會被震碎。但這片可是玄金所制,堅硬無比卻又輕薄如羽,不僅能防世間一切武器,最重要的是它可以吸收內力,便是硬受武林第一強者一掌,也可護心脈不斷。這才是真正的護心甲。”

銀臺聽到這話也十分訝然:“這東西當真這麽厲害,那,那名奇巧人居然就這麽送給您了?一床琴換一片玄金,這買賣也太劃算了。”

餘嬌嬌重新舒坦地靠在躺椅裏輕晃,将護心甲擡手同落日重疊,甲片邊緣溢出一輪金暈:“當然劃算。不僅劃算,還是占了個天大的便宜。”

不過今日最大的收獲不是這片護心甲,而是它的主人。

她望着手中把玩的護心甲,笑眯眯道:“一個奇巧人,行得卻是正統的族式禮,還擁有護心甲。”

銀臺歪頭眨了眨眼:“主子您是說,那個奇巧人是千機門的人。”

“不僅是千機門的人,位置還不低。”

“可瞧他的樣子,斯斯文文的手無縛雞之力,被人一推就倒,實在不像是會武功。”

餘嬌嬌将護心甲收起,吩咐道:“人不可貌相,不論他身份如何,這個朋友值得一交。這些日子你派人多去他那走動,倒也不必大獻殷情,讓他知曉咱們的‘誠意’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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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銀臺雙臂壓在石桌上,咬了口梨:“我一開始還以為這奇巧人也是主子你安排的呢,沒成想真有這種路見不平的愣頭青,人生地不熟又武功平平,還敢多管閑事。”

餘嬌嬌一笑:“一個初來乍到熱心腸外鄉人,倒是比舒恒的話更可靠。”

餘嬌嬌從不打無準備的仗,她本是安排了棺材戶混在人群中見機行事做配合,沒想到博莫巧出頭,陰差陽錯成全了她,還得了這千金不換的護心甲。

兩人談話間,院外走進一個高瘦的黑衣侍衛。

他将背上麻袋朝地上一丢,聲音清冷。

“主子,人帶來了。”

餘嬌嬌瞥了眼一動不動的麻袋,笑道:“人還沒醒嗎?銀紋,你下手也太重了些。”

黑衣侍衛明了話中含義,抽出腰間長刀反手利落刺下,伴随着殷紅彌漫,麻袋裏頓時傳出一聲慘烈的叫聲。

張麻子被一刀刺中大腿,瞬間從昏死中驚醒,劇烈的疼痛讓他醉意全無,只餘驚恐。

他瘋狂掙紮想要從黑暗中破出,麻袋被蹂躏成不同形狀。

銀紋用刀尖挑開麻繩剝開麻袋,露出一張扭曲醜惡的臉。

張麻子臉色慘白,雙手雙腳都被粗繩勒出了血痕,大腿已經一片血跡。

他因為疼痛渾身顫抖,擡頭就瞧見一張笑意顏顏的嬌俏面容。

張麻子的目光頓時由恐懼變成驚恐,大喊道:“是你!你不是說放了我嗎!”

餘嬌嬌聽到這話細長的眉梢一挑,端起茶杯理所應當又似乎無可奈何道:“是啊,我當時的确放了你。可惜你自己也太不争氣,這才半天又被抓住了。”

張麻子一噎,沒成想她居然如此強詞奪理,只能強裝鎮定:“你,你......你不能言而無信。”

此話一出,張麻子就聽到頭頂傳來一陣輕笑。這笑聲如銀鈴作響,卻透着輕蔑和不屑,似乎他說了什麽荒唐話。

餘嬌嬌靠在躺椅中慢悠悠地輕晃,略微歪頭,一雙杏眸低垂瞥向地上狼狽不堪的人。纖長的睫毛宛若蝶翅,在眼下投出一片小小的陰影,像是暈染開的水墨桃花。

她不緊不慢地喝了口茶,嘴角還挂着笑意。

“你真當我餘嬌嬌是活菩薩靠賣善心發家的,到我餘家商行鬧事還想全身而退,做夢呢。”

張麻子抖聲道:“你,你想幹什麽?”

餘嬌嬌指尖敲着躺椅把手語氣輕飄:“不做什麽,就是我餘家商行許久沒人敢鬧事,一時好奇所以請你來問問,誰這麽大膽子派你來的。”

張麻子梗着脖子:“沒人指使我,我在賭坊輸光了錢,來揚州時無意間瞧見這琴如此昂貴,便想訛上一筆,怎麽了!”

餘嬌嬌像是聽到了新鮮事:“喲,你還挺理直氣壯的。”

她并沒有等張麻子再回答,“不過你這話騙騙吳栩倒可能,拿來騙我還不夠看。”

張麻子聽到‘吳栩’兩個字瞳孔猛縮,眼皮忍不住一跳。

餘嬌嬌瞧見他的神色,了然嘆了口氣:“果然是吳家。”

“不,不是!”

張麻子條件反射的想要否認,然而餘嬌嬌已經不再理會他,單手撐着下巴自顧自道。

“吳家老爺子心思缜密,商海沉浮多年,為人最是謹慎,做不來這麽蠢的事,可惜他那個不成器的兒子,腦子着實不太好使,想來是為了昨日的事情報複我呢。”

張麻子嘴唇蠕動最終沒再說出話來。他原本想否認,可餘嬌嬌轉瞬該猜得都猜完了,還猜得都對,他還能說什麽。

餘嬌嬌也從未當真指望他回答,擡了擡手吩咐道:“下去吧。”

一直未曾說話的銀紋冷聲道:“我找到他時,他正向老人行兇搶劫。”

餘嬌嬌聽到這話,有些無奈地望向張麻子一攤手:“啧,原本想廢你條腿就行,可我同你好言相勸莫要再行不義之事,你不聽啊,這可就怪不到我了。我家這位小兄弟為人最是正直良善,見不得欺淩弱小之事,就委屈你受些罪吧,反正死不了。”

一旁伺候的銀臺也唾棄道:“呸,欺軟怕硬,真不是東西!銀紋,好生教訓他!”

張麻子一聽這話人都癱了,那一旁站着的黑臉閻王下手有多狠他方才可是領教過的。

張麻子連忙磕頭認罪求饒:“餘城君,您大人有大量饒了小的這一次吧,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都是吳家公子讓我這麽幹的,他說只要我讓宿音坊名聲臭了就替我把在賭場欠的錢都還清,我,我這才一時鬼迷心竅着了魔答應了他。”

“餘城君,您,您是活菩薩心眼好,這十裏八鄉都知道您樂善好施,兼濟天下,您就饒了小的這一次吧,小的以後做牛做馬任您差遣!”

“樂善好施,兼濟天下。”

餘嬌嬌悠悠念出這幾個字,旋即又嘆了口氣似乎自言自語嘟囔:“果然名聲太好也麻煩。”

她從搖椅上坐直,一手搭在膝蓋上稍俯身子望向張麻子,嘴角略微揚起一道弧度,墨色瞳仁中夕陽最後一縷霞光轉瞬消散。

昏藍的晚風裏,她的面容泛着冷淡。

“我連親妹妹都能見死不救,你同我談良善。”

*

入夜

吳府主管匆匆走到書房,朝吳岩低聲道:“老爺,餘家方才來人說給您送份壽禮。”

吳岩原在練字,聽到這話有些納悶:“下個月才是壽辰,餘家那丫頭是哪根筋搭錯了這時候給我送禮。”

他思忖片刻,還是放下筆道:“去看看。”

兩人一前一後走到前院,就見一個侍從站于院中。

見到吳岩,藍衣侍從笑着将一床琴雙手奉上:“餘城君同吳老板言,餘吳兩家向來交好,吳老板既是愛琴之人,這床琴便贈與吳老板,日後船行的生意,還要仰仗吳老板關照。”

吳岩聽到這話更是一頭霧水。管家接過琴打開琴囊,便見裏面夾着一張紙。

吳岩打開細看後,臉色幾變,旋即收起紙張朝藍衣侍面色如常禮笑道:“如此厚禮,餘城君有心了。正好有一事煩請轉告餘城君。吳家承蒙餘城君關照,商船生意得以起步,反倒是東街十二米鋪的生意顧及不來,還望餘城君多多費心。”

藍衣侍從聽到這話笑意盎然:“這是自然,吳老板放心。”

說罷,他不卑不亢行了一禮後轉身離開。

待人走後,吳岩面色頓時沉如烏雲,怒聲道:“将那逆子給我拖回來!”

管家見他動怒,心裏暗道少爺定是又闖禍了,連忙遣人去尋。

待吳栩被找到時,他正在袖風樓眠花宿柳,等他醉醺醺被帶回家中已過子時。

看着黑夜中映天的火把,端坐于大堂主座之中的吳岩,還有一旁捧着藤鞭的小厮,吳栩心中有些不妙。

每次只有爹發大怒時才會這陣仗,他心中泛着嘀咕卻不知發生了何事,只能踉踉跄跄走上前谄笑道。

“爹,這麽晚了您怎麽還未睡。”

吳岩瞧着他衣衫不振,東倒西歪的模樣更是來氣,怒上心頭也不廢話直接扯過藤條朝他身上狠狠連抽幾鞭。

“混賬東西,混賬東西!”

吳栩自小皮嬌肉嫩,哪裏禁得住這頓打,一時之間慘叫連連雞飛狗跳。

“爹,爹,你幹嘛打我!”

吳栩邊抽邊斥:“逆子,你成日不務正業,我念在你小時候摔到腦袋是個蠢笨的一直縱着你。你吃喝玩樂也就算了,怎麽竟幹出誣陷他人這種下三濫的事情來!

你今日敢差人去栽贓陷害,明日就敢欺男霸女,後日就能去殺人放火!如若我們吳家早晚有一天得毀在你這混賬手裏,不如我今日先打死你!”

吳栩被打得皮開肉綻嚎哭不止,躲又躲不過,大喊着:“娘啊——娘救我!爹要打死我了啊!”

吳岩聽到他喊娘,心中也是一酸,卻并未像往日一樣心軟,而是下手更狠。

“你還敢喊你娘!你娘性子急,要是泉下有知你如今成了這副模樣,不得被你活活氣死!”

吳栩酒勁早就被吓淡了,見喊娘行不通知曉吳岩這下是動了真火,連忙躲在管家身後求饒:“爹,爹,別打了,我錯了我真知道錯了!”

吳岩一抖藤條中氣十足:“錯哪了!”

吳栩從管家身後悄悄露出一個腦袋:“我,我不就是讓人去宿音坊吆喝了幾嗓子嗎。是那餘嬌嬌太嚣張了,她不僅故意跟我搶人,還取笑我們吳家!”

“你還怪別人!”

吳岩暴怒,揚起藤條又要打,管家連忙攔下:“老爺,小心氣壞身子。”

吳岩一時氣急攻心,胸口也有些發疼,喘着氣坐下喝了口茶歇息,還不忘罵道。

“你這個逆子,便是同旁人再如何争執也不能使這些下三濫的手段去污蔑。傳出去你爹我的老臉都得被你給丢盡了!”

吳栩見他似乎氣消了些,小心翼翼挪上前給他又端了杯茶。

“爹,您消消氣,不就是鬧一鬧嗎,又沒什麽大事。而且我找的是外鄉人,查不到咱們身上的。”

“你還不知錯!”

吳岩見他還嘴硬,氣得将茶杯朝他身上狠狠一砸,茶水頓時潑了吳栩一身。

連管家都無奈道:“少爺您糊塗啊,那餘城君是什麽人,她何時是個肯吃虧的主,人家都将供證送到咱府上來了,老爺為了息事寧人,将東街十二米鋪的生意送給了餘家才了事。”

吳栩怔住:“供證?什麽供證?”

管家說道:“張麻子将您指示他用僞造的爛琴污蔑宿音坊的始末都詳詳細細供了出來,還在上面蓋了手印,餘家侍從親自送到府上的。今日宿音坊的事本就鬧得不小,這份供證若是呈到了衙門,那不僅少爺您得入獄吃幾天苦頭,咱們吳家商行的名聲也會受損。餘家選擇私了,咱們吳家也得有表示才行,餘家将供證送到府上便是為了給咱們賣個人情。”

吳栩依舊發愣:“張麻子怎麽會供出我來呢,我手上還有他欠賭坊的欠條呢。”

吳岩見他還在迷惑,忍不住拍着腦袋吶喊:“蒼天吶,我造了什麽孽居然生出你這玩意,你都蠢成這樣了還學人使壞!”

他搖頭道:“想撬開一個人的嘴還不容易嗎?你以為這些年餘家商行怎麽能把生意鋪那麽大還不被人報複?餘城君那小妮子面善心狠,我都不敢招惹她,你不僅跟她搶人還敢在人家地盤上撒野?”

吳栩不以為意:“有那麽厲害嗎,她不也就二十出頭。”

吳岩聽到這話冷笑:“是啊,人家十六歲就能獨掌商行,二十出頭已是揚州首富,敢問您今年貴庚啊?”

吳栩一噎,嘟囔道:“人各有長啊爹,論吃喝玩樂整個揚州城除了我絕找不出第二人。”

吳岩見他沒皮沒臉,猛拍長椅把手又要起身抽他。

“你要氣死我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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