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窒息

第04章 窒息

在季宥齊無數個失眠的夜裏,只有今晚失眠是有原因的。

因為他閉上眼就看見了林昭。

怎麽會呢?難道他真的像林昭說的那樣,已經對林昭有一點點好感了嗎?

他翻身起來打開了床頭的臺燈,從抽屜裏拿出了那朵已經有些萎焉的小花,其實并不好看,也不是什麽名貴的品種。

林昭說不喜歡就扔了。

他沒說話,卻把它帶回了家。

臺燈開着最小檔的光,昏暗又微弱,季宥齊靠在床頭,光影下的影子飄忽着,涼風從未關掩飾的窗戶間隙鑽了進來,撥弄着他的頭發。

卻沒辦法讓他的心跳減速。

林昭真的喜歡自己嗎?季宥齊懷疑着。

他不好看,死板,木讷寡言,不讨喜,性格也不好。所以林昭到底喜歡自己什麽呢?

下次見面,他應該問問林昭,季宥齊想。

他擡手另一只手輕輕撥了一下手心的花朵,唇角蘊上了自己都沒察覺的淺笑,不知道是燈光的作用還是什麽,平日裏淡如墨珠的瞳仁意外的明亮。

房間東南角落的監控突然轉動了起來,紅光閃過以後,一道嚴厲的女聲從監控裏面傳了出來:“宥齊,已經淩晨兩點了,你在做什麽?”

從機器裏發出來的聲音帶着電流的沙沙聲,冰冷又嚴肅。

季宥齊臉上的笑意瞬間收斂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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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确定監控那頭的人看見了他手心的東西沒有。

他擡手将臺燈摁掉躺回了床上,整個房間唯一的光亮就是角落監控發出的紅光,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夜裏,季宥齊背對着監控,将林昭摘給他的花朵放在了另一個枕頭上面。

這一次季宥齊閉上眼,竟罕見地睡了一個好覺。

窗外樹影婆娑,月亮光被稀碎的樹葉切成了斑駁的碎片。

光影投在了窗上,書桌上也出現了點點光斑,林昭合上了記賬本。

就目前看來,追求季宥齊這件事都很順利,但在這期間他還是要想辦法去賺錢。

林昭晚自習請假去了一趟醫院,因為時間太晚了,他就沒回學校而是回了家,現在母親那邊暫時不用擔心了,而今主要就是自己的生活費和下一次母親做手術的費用了。

他拿起手機點進了「大學城兼職群」裏面。

在群主發出來的兼職裏面,看中了圖書館代管理員這個兼職。

工作時間是周二,周四周五和周日。

不巧明天就是周四了,看來不能夠去找季宥齊了。

不過林昭也沒打算這兩天一直黏着季宥齊,他們認識半個月了,他還沒有對方的聯系方式,剛好趁着這個機會将季宥齊的聯系方式拿到手。

林昭走的每一步都是計算好了的,他堅信季宥齊愛上自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

夜間下了大雪,林昭在洗漱間刷牙的時候推開窗戶看了一眼,冷風灌進來,凍得林昭打了一個寒戰,牙床直發抖。

他匆匆刷了牙就回房間去拿手機給醫院的母親打了一個電話過去。

叮囑母親注意加衣服,外面下大雪,就不要出去散步了。

“昭兒,家裏最近有什麽異常嗎?”林母的聲音很輕,病痛帶來的虛弱感隔着手機傳出來,林昭将一塊面包塞進了嘴裏,圍上圍巾就出了門。

聽完母親的問話,林昭回頭看了一眼貼在房門頂上的那張已經有些泛紅老舊的符紙,依舊完好無損地貼在上面的。

“沒有,都挺好的。”林昭騎上了自行車,又說:“這周末我再來看您,先挂電話了,我要去上課了。”

“嗯,路上注意安全。”林母那邊挂斷了電話。

林昭把手機放回了口袋裏,擡頭呼了一大口氣,白色的霧氣将雙眼都迷離住了,細碎的雪花落在了眉睫上面,将林昭密長的睫毛都染成了白色的冰晶,一輛黑色的卡宴從他面前馳過,卷起了一陣涼風,林昭打了一個噴嚏,甩了甩頭發将頭上的雪花甩了下來。

好冷,冬天快過去吧。

冷風襲襲,風雪漫卷,雪壓彎了樹枝。

卡宴後座的人擡眸看向了後視鏡,季宥齊看見林昭甩頭發的動作,和小狗沒什麽區別。

然後林昭就騎自行車跟在了他們車子的後面。

直到他們的距離越來越遠,一個轉彎過後,後視鏡裏就空蕩了起來,季宥齊下意識撐着後座回頭看了去,泛着微光的眸子很快就暗淡了下去。

他有些失落地回過了頭,再看向前方的時候,他和後視鏡裏一雙狹長的眼睛對視上了,那雙冰冷的眼睛帶着審視和猜忌,眼窩深邃,眼尾有幾道淺淺的褶皺,渾身都透着矜貴嚴肅的氣質,他不知道自己被這雙帶着審視的眼睛看了多久。

季宥齊很快就斂下了眉睫。

副駕的季湘芩緩緩掀唇質問:“你在看什麽?”

“沒有。”季宥齊搖了搖頭。

季湘芩眯起了眼睛,幾秒後才繼續道:“你們學校下周會舉辦校慶,你知道嗎?”

季宥齊點頭。

季湘芩皺起了眉,臉上擺出了不滿的神色,連帶着語氣也變得不滿了起來,“點頭是什麽意思?說話!”

突然拔高的音量吓得季宥齊身子一顫,他垂着睫毛回話:“知道。”

季湘芩透過後視鏡看着季宥齊說:“你報名了什麽節目?”

季宥齊解釋:“這次校慶的節目只安排了學生會的人。”

意思是他沒辦法報名參加。

季湘芩那邊沉默了幾秒後才繼續道:“我會和校方那邊打招呼的,前些天你的鋼琴老師告訴我,說你練琴有些地方在不停地出錯,你就通過這次機會去鍛煉吧。”

“但是學校的節目是固定的十二個,我……”季宥齊下意識就要拒絕。

季湘芩出聲打斷:“踢掉一個節目不就好了?這不是你該操心的事情,你只需要專心練琴,等下周三的校慶上臺就行了,宥齊,別讓我太失望了。”

季宥齊薄唇張了張,季湘芩一旦做了決定,就算祖父還在世也改變不了。

算了。

反正他已經那麽讨人厭了,無所謂了。

季宥齊識趣地閉上了嘴。

“小齊,我只是想讓你更優秀而已,你爸爸的兒子前些天在國際象棋比賽上得了獎,你知道嗎?”季湘芩的語氣突然變得柔軟了起來,看起來好像真的是一位仁慈溫柔的好母親。

季宥齊搖了搖頭,又開口:“不清楚。”

“改天媽媽給你找了一個象棋老師,以後周二的晚自習去大學城的圖書館那裏學習,知道嗎?”季湘芩說。

季宥齊沒有拒絕的權利,只有點頭答應:“知道了。”

車子穩穩當當地停在了學校門口,季宥齊在過路人的目光中撐着傘走下了車。

等季宥齊踏進了學校裏面之後,季湘芩才讓司機把車開走。

聽着汽車駛遠的聲音,季宥齊心裏悄悄松了一口氣。

——

林昭将車子鎖在了校外停車的地方。

抖了抖圍巾上的雪花才往學校裏面走了去。

昨晚下了一整晚的大雪,現在學校的樹枝上壓着厚厚的雪層,不時還傳來樹枝被壓斷的聲音,林昭給陸思琪發消息讓他幫自己把第一節課要用的書拿來,他直接去教室等着。

宿舍離教學樓少說都有十多分鐘距離。

林昭趕不及回去。

他記得季宥齊今天第一節課有課。

猶豫過後林昭在樓下買了一杯熱豆漿從B棟繞了上去。

季宥齊靠窗坐着,身前的桌上雖然攤着一本書,但他卻只手撐着下巴靜靜地望着窗外,雪花悠悠揚揚地往下落,教室前那棵古木的枝頭栖着一只不知名的飛鳥,透體的黑色。

“季宥齊!早上好!”身前突然響起了一道溫柔的聲音,林昭拉開腳邊的椅子坐了上去。

他把豆漿放在了季宥齊桌前,“喝點熱的。”

季宥齊垂眸看着冒熱氣的豆漿,而後搖了搖頭說:“我吃過早飯了。”

“這麽可惜呀,每次給你送早飯你都吃過了。”林昭一只手橫搭在桌上,另一只手就撐着下巴,他眼睛泛着明亮的光,溫柔似春水,靜靜地看着季宥齊的眼睛,眼裏的歡喜熱情似火,灼燒得季宥齊無處閃躲。

“所以你以後不要給我送了。”季宥齊避開了他的眼睛說。

林昭:“那不行。”

他彎眉微笑,補充:“誰叫我喜歡你呢?”

直白的話又要讓眼前的人無處藏身了。

“……”季宥齊又沉默了,臉頰慢慢暈染上了一層淺薄的緋色,不仔細看是看不出來的,但林昭和他挨得這樣近,自然是瞧得一清二楚。

林昭被季宥齊逗樂了,其實他覺得季宥齊先不要喜歡自己也挺好的,畢竟偶爾這樣逗季宥齊真的很有意思。

林昭突然伸手牽住了季宥齊的手,将他的手拉到了跟前看了一眼他手腕上手表的時間,随後就松開了手說:“好啦,我也要去上課了,再見。”

他來得很匆忙,離開得也很匆忙。

只在原地留下了一縷古木的暗香。

季宥齊将雙手放在了課桌下,低頭看着被林昭牽過的那只手手心,暗香留在上面,季宥齊覺得不知所措。

林昭匆匆趕回了教室,後排的陸思琪向他招了招手。

“呼,好累。”林昭舒了一口氣。

“你最近怎麽回事?怎麽總躲着我?昨晚還不回宿舍?”陸思琪像一個喋喋不休的老爺子,細數着林昭的罪行。

林昭将圍巾取下來放在了腿上,“我去醫院陪我媽了。”

“而且我最近忙着兼職呢。”林昭撒了謊,幸好他今天晚上真的要去大學城圖書館兼職。

陸思琪哽了一下才點頭,“這樣……”

“你在哪裏兼職?回頭我來找你吧。”陸思琪追問。

林昭抿唇,拿出手機準備給陸思琪看他工作的地址,講臺上卻突然響起了一道溫柔又嚴厲的聲音——

“後排的同學,不要再說悄悄話了,現在已經上課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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