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躲避
第06章 躲避
林昭:“?”
“當然,你不用回答我,那是你的事情。”季宥齊別開眼開始收拾自己的課本。
林昭卻拉住了他的手,“季宥齊,我要誇你了。”
“什麽?”季宥齊沒明白林昭這句話的意思。
林昭:“誇你很棒啊,不理解就是要說出來,只要是問心無愧的人都會好好解釋。”
季宥齊沉默了幾秒,林昭看見他睫毛輕顫,然後又斂下,他沒有擡頭看向自己,卻逐字問:“那你是問心無愧的人嗎?”
林昭沒有去肯定,他只問:“你應該是上午第一節課下課看見我的吧?”
季宥齊不說話就是默認了。
林昭:“那位是我的室友,我們關系還不錯,他是直男,我也不喜歡他。”
“因為我喜歡的只有你呀。”林昭總能把直白的情話面無表情地說出來,季宥齊眸珠小幅度地顫了顫,收拾書包的速度更快了,林昭抓住了他的手腕,“季宥齊。”
“這是不是吃醋呀?”
“不是!”季宥齊下意識反駁,他後退半步将手拿了回去,“我都不喜歡你,怎麽會吃醋?!”
“好吧,那就沒有吃醋。”林昭并不想逼得太急,畢竟就目前看來,距離戳破那層窗紙只需要一個合适的契機了。
“要走了嗎?”林昭将剛剛季宥齊因為激動反駁而弄丢的筆撿起來遞給了季宥齊。
季宥齊點頭,“要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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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昭:“我明天也要來兼職,要是學校又通知不上晚自習,你來找我好不好?”
季宥齊沒同意,但是也沒有拒絕,走的時候腳步有些虛浮,但好歹是順利離開了圖書館。
林昭打了一個哈欠,回到了一樓。
季宥齊回到家的時候才收到季湘芩發來的消息,說她有一個會議要開,今晚回來得會比較晚,讓季宥齊練完鋼琴再睡覺。
季宥齊回了一個字,“好。”
他推開了房間門,映入眼簾地卻是移了位置的枕頭和床頭櫃擺件。
季宥齊記憶力很好,他擺放東西又有自己的習慣,所以一點微小的變化他都能差距出來。
他走去床邊拉開了床頭櫃的抽屜,書本的位置也改變了。
看來季湘芩昨晚還是看見了他在櫃子裏拿了東西出來。
所以白天季宥齊去上學的時候,季湘芩去他房間翻找了,只是她沒想到季宥齊将那朵花帶在了身上。
季宥齊垂下了眼皮,靜靜看着空蕩蕩的抽屜。
但又像是習以為常了,他不動聲色地将季湘芩弄錯亂了的物件擺放回了原來的模樣,然後将書包放回到了書桌上,就離開房間去到了琴房。
不多時,一道鋼琴音從裏面傳出來。
也許是錯覺吧。
也許不是。
他感覺自己身後像是有厲鬼掐住了他的脖子,令他無法呼吸。
窒息感,絕望感迎面撲來。
他是一具枯瘦的骨架骷髅,皮肉是關着他的棺材。
他離不開這副關着他的棺材。
——
“是昨天和你打了雪仗的原因嗎?”林昭伸手試探了一下陸思琪額頭的溫度,終于有退燒的跡象了。
陸思琪搖了搖頭。
林昭有些愧疚,他把陸思琪枕着的枕頭整理了一下,然後從桌上端了一杯水給陸思琪,陸思琪手肘撐着自己,接過了水杯,他剛從夢裏醒來,意識不太清醒,但還是注意到了水杯裏的水并不純淨。
灰乎乎的,水的表層似乎還浮着什麽塊狀物,陸思琪努力睜大了眼睛想去看仔細,林昭就拿過水杯去喂陸思琪了。
“這是醫生給開的藥,剛剛忘端給你了,現在涼了就這樣了。”在林昭的幫助下,陸思琪幾口下去就将藥喝盡了。
喝完沒多久,陸思琪覺得昏沉的腦子好像清醒了許多。
“好像沒那麽暈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心理作用。
林昭就開玩笑說:“看來那個醫生是神醫啊,等你病好了去給他送一面錦旗好了。”
陸思琪也跟着笑了兩聲。
今天上午林昭一直在照顧陸思琪,下午在圖書館沒帶多久就去給陸思琪買了退燒藥,然後就一直待在寝室。
直到現在對方終于退燒了。
陸思琪體質一向不錯,趕在快迎春的時候生了這麽重的病,連林昭都覺得奇怪,不過看陸思琪現在的狀态變得不錯了,林昭就沒有多想了。
晚上其他兩位室友都沒回來,寝室只有林昭和陸思琪。
關掉燈以後,宿舍就只有門窗外面透進來的綠色指示燈,顯得宿舍裏有些詭異。
窗外月亮的冷光透過樹葉的隙照在了窗戶上,樹影婆娑,窸窸窣窣,有蟲鳴的聲音,涼風襲襲,在樓道裏打着旋的吹,發出了類似鬼魅慘叫的聲音。
林昭記得他們老人說這叫妖風。
陸思琪望着天花板,突然出聲:“林昭,你睡了嗎?”
林昭當然沒睡着,他整日想的事情太多了。
“怎麽了?”林昭翻了一個身問。
陸思琪就說:“你說,世界上有鬼嗎?”
林昭眼皮稍微擡了擡,随後問:“怎麽了?”
“就是問問。”陸思琪說。
林昭搓了搓胳膊,将被子裹得嚴實了一些說:“要問也別晚上問啊,真吓人。”
“就是晚上問才有感覺啊。”陸思琪翻了一個身,手肘支着自己的上半身,他借着走廊透進來的綠光看着林昭,接着說:“我感覺喝了藥好了很多。”
“我和你說,我今天白天好像做夢,夢到我被一個沒有臉的女鬼追着跑,我就一直跑啊一直跑。”陸思琪回憶起來還覺得有些後怕。
林昭也來了興致,“然後呢?還記得後面嗎?”
“我就一直喊救命啊,喊你救我。”陸思琪如實說。
林昭無語:“你喊我救你?你都做夢了,不知道喊個有用的道士?比如林正英,或者如來佛祖,再不濟齊天大聖也行。”
陸思琪:“那時候我哪裏知道是做夢?而且我當時被追着跑得都快沒氣了,哪裏想得到那麽多,就腦子裏出現了誰我就喊了誰呗。”
“然後呢?我來救你了?”林昭聽着也有一點害怕,他将被子拉上來了一些,蓋住了自己的半個腦袋。
陸思琪:“哎!還真是!只聽見天空一聲巨響,你穿着道士的衣服沖天而降,然後咬破手指對着空氣比比劃劃就趕跑了他們。”
“我想着問你怎麽會這個的,結果你就把我叫醒喝藥了。”陸思琪講得有些激動,額頭都冒出了密汗,“不過真的太刺激了。”
林昭吐槽:“你是燒糊塗了吧?”
“誰知道呢。”陸思琪也沒把這當回事。
“不過你昨天去江教授辦公室,到昨晚回到宿舍,做了什麽容易感冒的事情嗎?”林昭問。
陸思琪托着腮想了想,然後搖頭說:“沒有。”
“那可能就是季節性感冒吧,別多想了,趕緊睡吧,明天早上第一節就是江教授的課。”他們的課表比較奇怪,周六要上課,但是周末和周一不上。
陸思琪鑽回了被窩,重新裹上被子才說:“好吧,唉。”
他嘆了一口氣。
“怎麽?昨天給你開小竈你沒聽明白?”林昭調侃問。
陸思琪将被子蓋過了頭頂,“是啊,沒聽明白,算了,睡覺吧睡覺吧,我感覺我頭還是暈的。”
林昭便不再接話。
宿舍很快就安靜了下來。
第二日清晨,鬧鐘響起的時候,陸思琪已經在刷牙了,林昭被窗外晃進來的光刺激得眼睛都掙不開了,他半眯着眼睛去看床下的人,“太陽從西邊出來了啊?你今天怎麽起這麽早?”
“可能是前兩天感冒在床上睡太多了,我現在可太精神了!”陸思琪說着還給林昭展示了他的肱二頭肌。
林昭打了一哈欠,重新躺了回去,他有氣無力道:“我再睡十分鐘,記得叫我。”
“好。”陸思琪應下。
但是三分鐘後——
“林昭!你的護身符怎麽在我枕頭下面?!”床頭整理床鋪的陸思琪突然出聲,吓得正在打瞌睡的林昭渾身一抖。
他迷迷糊糊睜開眼瞟了一眼,陸思琪手裏拿着一個紅繩穿過的,類似日本禦守的紅色護身符。
林昭含糊道:“這是我媽在醫院多做的,讓我給我朋友送一條,昨天你生着病,這事我就忘了。”
“原來是阿姨讓你送給我的,你回頭要替我謝謝阿姨!”陸思琪沒有露出任何嫌棄的表情,手快地将護身符戴到了脖子上。
林昭也睡不着了,他翻身坐了起來說:“這雖然是比較迷信的存在,但是你既然願意要了,回頭就不要輕易取下來了,不然我就送給別人了。”
“那不行,都送我了怎麽還能送給別人呢?!”陸思琪一邊說着,一邊将護身符塞進衣裳裏面貼着身了。
這天上課的時候,他們發現江知述的嘴角有些淤腫,像被人打了一拳似的,江知述說是天太黑,回家的時候不小心撞到了,讓大家晚上出門的時候注意安全。
這事大家唏噓一下也就過去了。
林昭下課後又沒了去向,陸思琪只是和別人說話的功夫,結果一回頭就發現人不見了,他只能一邊無能狂怒一邊給林昭發消息。
——
天放了晴。
太陽光從窗戶外面透進來,金色的暖光像一層蠶絲勾出的輕薄紗布,鋪在了名貴的鋼琴上面。
季宥齊坐在陰影處,陽光剛好落在了他放在琴鍵上的手指上面
像泛着柔光的瀑布澆在了他的手上。
手指從左至右滑過了琴面,琴鍵發出的聲音清脆又沉重,悠長……
修長的手指翻開了練習用的曲譜。
昨天班長通知他,說他的節目已經安排好了,學校打算踢掉一個流行舞蹈把他塞進去,當然這也是季湘芩的意思。
她不會管她這樣做會給季宥齊帶來多大的不便,會讓多少人讨厭上季宥齊,季宥齊到這裏來的時候,已經提前有人在這裏練習了,不過也因為季宥齊的到來,他們全部都離開了這裏。
那種嫌棄的,如看瘟疫的神情,季宥齊早就習慣了。
所以此刻鋼琴房一個人也沒有了。
在這樣安靜的環境下,季宥齊也稍微放松了一些。
他把曲譜翻到了他将要去表演的那支曲子,一朵幹枯的花朵卻從中悠悠揚揚地飄落在了琴鍵上面。
季宥齊将幹花撿起來重新夾在了琴譜的某一頁,此刻他腦子裏也想到了林昭。
林昭……
他昨天在做什麽呢?
季宥齊昨晚沒去圖書館,因為他害怕自己和林昭走得太近會被季湘芩發現,可是昨晚徹夜的失眠告訴他,他昨天沒有去圖書館就是一個愚蠢的決定。
他想見林昭。
他想問林昭到底喜歡自己什麽。
不知不覺間,這支鋼琴曲就被演奏完了,至于怎麽樣,他也不知道。
沒有人誇獎過他的琴藝,或許确實拿不出手。
季宥齊擡起手打算再來一遍。
身後卻響起了一道突兀的掌聲,伴随着掌聲響起的還有林昭的聲音。
“真好聽!”
“季宥齊,你好厲害啊!”
季宥齊僵住了,眸子猛然一縮,眸珠上蒙着的那層冰霧漸漸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