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時隔八個多月,賀氏集團掌門人賀司宴終于再次出現在大衆視野裏。
賀司宴微微側眸,示意身旁的特助:“墨鏡。”
方特助立即從懷裏掏出一副墨鏡,遞到他手裏。
賀司宴接過墨鏡,轉手遞給了身後的謝秋。
謝秋怔了一下,接過墨鏡戴上:“謝謝。”
果不其然,醫院門口的狗仔們躁動片刻後,到底還是抵不住頭條的誘惑,頂着賀總攝人的氣勢一哄而上。
但他們還沒來得及近身,身高體壯的黑衣保镖刷地一下上前,訓練有素地組成一堵密不可分的人牆,将所有記者都攔在安全線外。
“賀總!賀總請問您現在身體恢複得怎麽樣了?”
“賀總!有傳聞說您車禍後一直處于植物人狀态,不久前才蘇醒過來,請問這是真的嗎?”
“賀總!有可靠消息稱賀氏集團目前正處于激烈內鬥中,既然您現在已經醒來,能否透漏一下您接下來有哪些計劃和動作呢?”
……
記者們舉着話筒争先恐後地提問,快門聲和閃光燈鋪天蓋地。
謝秋戴着墨鏡,一臉冷酷地站在男人身後,默默在心裏吐槽。
這些記者問的問題都太沒水平了,直接告訴你們的計劃,那還能叫計劃嗎?
賀司宴擡了擡手,沸反盈天的吵鬧聲瞬間小了下去。
記者們不約而同地閉上了嘴,期待賀總會先回答哪家的提問。
萬衆矚目之下,賀司宴開口道:“承蒙諸位關心,賀某人已無大礙。”
說罷,他輕輕拍了下搭在輪椅上的手。
謝秋會意,重新推起輪椅。
說時遲那時快,人群中突然爆出一道高昂的男聲:“賀總!坊間傳聞你跟身後的謝家養子謝秋有婚約,那謝秋這次出現在醫院,是否代表着你們即将訂婚呢?”
謝秋握住輪椅的手緊了緊,正打算若無其事地朝前走,熟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婚約确有其事。”賀司宴嗓音低沉,語調平靜,“至于訂不訂婚,何時訂婚,要看他的意思。”
此言一出,無異于在狗仔堆裏投了一枚炸-彈,瞬間炸開了鍋。
謝秋也愣住了,不由看向身前的男人,但在他的視角裏,無法看見對方的表情。
方特助主動站了出來,幫老板吸引火力:“各位記者,接下來的問題,将由我來代替賀總為大家解答。”
狗仔們自知無法在賀總那裏得到更多有用的信息了,只好放棄,轉而齊齊将話筒對準了方特助。
謝秋回過神來,在保镖的護送下,順利将輪椅推到車前。
賀司宴沖身後的保镖招了招手:“結束後,查一下記者的相機。”
保镖:“賀總,要删除他們拍攝的照片和視頻嗎?”
賀司宴低聲交代道:“删掉他們在我下來之前拍的東西。”
謝秋這才反應過來,賀先生的意思是要删掉記者單獨拍的他,小聲道謝:“謝謝你,賀先生。”
賀司宴回道:“不用謝。”
司機拉開車門,并将一根拐杖遞到賀司宴手邊:“賀總。”
賀司宴接過拐杖,另一只手撐着輪椅起身。
謝秋本能地伸出手,想幫忙扶一把。
賀司宴看了他一眼,擡手攬住單薄的肩,借助他的力量上了車。
身後的狗仔見狀,又是“咔嚓咔嚓”好一頓拍。
謝秋繞到車的另一邊,動作麻利地坐進車內。
低調內斂的黑色賓利駛離醫院門口,後面停着的幾輛車緊跟其後。
謝秋透過後視鏡,看見被遠遠抛在身後的狗仔們,終于松了口氣。
他垂下眼睫,開始眼觀鼻鼻觀心。
車內很安靜,他忍不住用眼角餘光偷瞄坐在身旁的人。
賀司宴上車後就閉上了眼眸,骨節分明的大手交握放在膝前,面色沉靜如水。
謝秋心裏有很多問題,比如剛才為什麽要在記者面前說那句話,那句話又代表了什麽意思,但看着男人眉宇間籠着淡淡的疲色,又不忍打擾。
他将胳膊肘撐在車窗上,閉上眼睛假寐,試圖将腦子裏雜亂的思緒抛開。
司機師傅開車很穩,坐在車裏幾乎感覺不到停頓和颠簸,靠了一會兒,謝秋就真睡着了。
好半晌後,賀司宴掀開了眼皮。
他轉過臉,沉沉的目光落在精致如畫的眉眼上。
許是連日的考試太耗費精力,小腦袋一點一點地撞在車窗玻璃上,人也沒醒過來。
賀司宴擡起手,手掌貼上軟乎乎的臉頰,慢慢将那顆小腦袋往自己的方向帶,枕到他的肩上。
微卷的發絲蹭在頸側,帶來一股癢意,那塊皮膚的溫度也随之升高。
賀司宴垂眸,貼在臉頰上的手指輕而緩慢地往下滑動。
他記得這手感,柔軟的,光滑的,指尖稍一用力便會陷進去,令人愛不釋手。
這時,駕駛座的司機正好看了眼內後視鏡,看見這一幕,面上神情難掩詫異。
賀司宴擡眸,眼神在後視鏡裏和他對視。
司機打了個激靈,慌忙收回窺探的目光,全神貫注地繼續開車。
*
車緩緩駛入賀家老宅子,停下時窗外己是暮色沉沉。
謝秋睡得正香,卻聽見一道低沉磁性的聲音在耳邊叫他。
他蹙了蹙眉,不太情願地睜開眼睛。
賀司宴低聲問道:“醒了嗎?”
下一瞬,謝秋猛地坐直了身體:“我睡着了?”
“嗯。”賀司宴應聲,“回家再接着睡。”
謝秋看向男人的肩膀,發現黑色西裝布料上有點可疑的亮晶晶的液體。
他立即伸手蹭了上去,試圖毀滅證據。
賀司宴轉臉看他,眼神裏有一絲疑問。
謝秋幹笑一聲:“賀先生你的西裝有點皺了,我幫你撫平一下。”
賀司宴的目光往下,落在紅紅的嘴唇上,提醒道:“擦擦唇角。”
謝秋下意識擡手抹了抹唇角,忽然反應過來,臉騰地一下紅了。
賀司宴盯着他看了好幾秒,才收回視線:“走吧,回家。”
等候在車旁的司機迅速打開車門:“賀總,請下車。”
賀司宴撐着拐杖下了車,坐回輪椅上。
謝秋從另一邊下車,雙手握上輪椅,雪白的耳尖仍殘留着紅暈。
“哥!”賀景辰聞聲匆匆趕來,“你終于回來了。”
賀司宴微一點頭:“有事,耽誤了片刻。”
賀景辰沒問是什麽事,跟謝秋示意道:“讓我來推吧。”
謝秋正要讓開位置,卻聽男人開口道:“讓謝秋來吧。”
兩人動作都頓了頓,謝秋重新推起輪椅:“好的,賀先生。”
賀景辰只好跟在兩人身後,邊走邊說:“哥,大家都到了。”
賀司宴問道:“哪些人沒來?”
賀景辰想了一下:“基本上都到齊了,除了三叔一家,聽說他們一家人出去度假了。”
賀司宴語氣很淡:“我回來了,三叔卻去度假了,不巧得很。”
賀景辰冷笑一聲:“要我說,恐怕是心裏有鬼,所以才連夜飛去度假。”
“景辰。”賀司宴提醒道,“沒有證據,不可亂猜測。”
賀景辰應聲:“我知道了,哥。”
謝秋安靜地聽着,沒插嘴兄弟二人之間的談話。
他猜的沒錯,賀司宴的車禍果然不是意外,而男人心裏對這件事應該也是有數的。
很快,謝秋推着輪椅進了家門。
“司宴!”蘇婉蓉率先起身,滿面笑容地迎了上來,“歡迎回家!”
賀司宴喚了一聲:“媽,這段時間辛苦您了。”
“哎!媽不辛苦!”蘇婉蓉一高興,眼底又泛起一層淚花,“只要能看到你恢複健康,媽再辛苦都是值得的。”
賀婧也迎了上來,“哎呀!大好的日子,嫂子你就別流眼淚了。”
“是,這麽好的日子……”蘇婉蓉擦去眼角的淚水,又拉起謝秋的手,“小秋,你才是這個家最辛苦的人。”
謝秋微微一笑:“我不辛苦。”
“行了,大家都別站在門口了。”賀婧張羅道,“進去再聊吧。”
蘇婉蓉松開手,謝秋推起輪椅往裏走。
“司宴。”賀峰站了起來,語氣感慨道,“你終于康複歸來了,這個家真是沒有你一天都不行。”
“二哥,你這話說的。”賀婧在一旁皮笑肉不笑道,“司宴不在集團時,我瞧你跟三哥不也混得挺風生水起?”
賀峰臉色微變,辯解道:“小婧,二哥所做的一切不都是為了這個家嗎?司宴不在時,如果沒人頂起賀氏集團——”
“二叔。”賀司宴平靜地打斷了他的話,“我不在時,你為集團做的那些事,我已經知道了。”
只一句話,賀峰背後的冷汗都快冒出來了。
賀家老中青三代人,最令人心生畏懼的人早已不是老爺子,而是面前這個年輕的賀氏集團掌門人。
賀司宴并非那種喜怒無常的人,恰恰相反,一般人很難判斷出他的喜怒。從未有人見過他勃然大怒的樣子,但只有領教過他手段的人,才知道這個人究竟有多麽可怕。
“司、司宴……”賀峰臉上的笑容變得僵硬起來,小心翼翼地解釋道,“其實有些事,并不是表面上看起來的那樣。”
賀司宴淡淡回道:“二叔放心,我心裏有數。”
見氣氛不對,賀子傑連忙給自己父親解圍:“堂哥,你都不知道,你不在時賀家發生了好多事!”
賀司宴看向他:“是嗎?”
其他人都趁機湊了上來,紛紛表達自己的關心。
不過謝秋發現,賀司宴對每個人的态度都一樣,一視同仁地不冷不淡。
沒過多久,管家上來通知晚餐已經準備好了。
在蘇婉蓉的示意下,謝秋将輪椅推到了主位上。
他正準備轉身離開時,手腕被捉住了。
“你也坐吧。”賀司宴将人往自己身前帶了帶,征詢道,“坐我旁邊,好嗎?”
謝秋和男人對視了幾秒,妥協道:“好吧,我坐這裏。”
按理說賀家家主坐在主位上,兩個次主位應該是賀夫人和賀二少的,怎麽說也輪不到他。
但既然賀司宴開口了,自己也不好當衆拂他的面子。
其他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向謝秋的眼神都變了。
用餐時,賀司宴一直在照顧身旁的人,自己倒是沒吃上幾口。
謝秋埋頭吃了會兒,忽覺有點過意不去,也給他夾了塊糖醋排骨。
賀景辰眉頭一皺:“我哥——”
賀司宴看了他一眼,夾起碗裏的排骨,咬了一口:“味道不錯。”
謝秋受到鼓勵,又往碗裏夾了一塊:“多吃點,我也覺得很好吃。”
賀景辰:“……”
蘇婉蓉瞧着小兩口甜甜蜜蜜的樣子,眼裏的驚訝轉變成了欣慰,舉起手裏的高腳杯:“來,我們共同舉杯,慶祝司宴平安回家。”
所有人一起舉杯,謝秋也跟着碰杯,但只淺淺嘗了一口,便放下了杯子。
用完晚餐後,賀司宴提出先回房休息。
“快去吧,司宴。”蘇婉蓉柔聲說道,“今天出院來回折騰,你肯定累壞了,快回房好好休息。”
賀司宴掃了眼衆人:“各位,請随意。”
謝秋自覺地推起輪椅,走向電梯。
他給自己的身份準确定了位,今天他就是賀先生的專屬輪椅推手。
“叮”地一聲,電梯門打開。
謝秋推着男人去向他的房間,進門後發現裏面的布局全變了,連床單也從白色換成了黑色。
他猜應該是在賀司宴住院的這段時間裏,蘇婉蓉提前還原了房間原先的陳設。
謝秋将輪椅推到床邊:“賀先生,需要我扶你到床上嗎?”
賀司宴還沒說話,身後的門被人推開了。
“大少爺,大少夫人。”護工拎着醫藥箱走進來,“我來給大少爺按摩針灸。”
“好的。”謝秋請示道,“那賀先生,我先回房了?”
“嗯。”賀司宴應聲,“今天辛苦了。”
謝秋偷了個懶,穿過卧室來到隔門前,回到自己的房間。
門關上,他長舒一口氣,從兜裏掏出手機,才發現手機沒電關機了。
他取出充電器給手機充上電,剛一開機,手機就震動個沒完。
謝秋打開微信,微信卡了好幾秒才顯示出來,定睛一看,消息列表爆炸了。
謝秋心裏湧起一股不好的預感,快速點進和孟子烨的對話框。
孟子烨:【小秋!你看到最新的報道了嗎!!】
孟子烨:【這是賀總向媒體官宣你了嗎!!!】
孟子烨:【小秋秋!!!快回我的消息啊啊啊啊!!!】
謝秋忽略孟子烨喪心病狂的感嘆號,點進對話框裏甩出的一個微博鏈接。
這是一個視頻,攝像頭對準了賀司宴那張英俊冷漠的臉,忠實地記錄下那句“至于訂不訂婚,何時訂婚,要看他的意思”。
視頻的最後,鏡頭往上晃,定格在他被墨鏡遮住大半的臉上。
謝秋:“……”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當時他戴了個大墨鏡,不至于在鏡頭前露出太傻的表情。
謝秋沒心思看新聞媒體是怎麽寫他的,退出視頻回複消息。
謝秋:【我能說,其實我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嗎?】
孟子烨:【啊啊啊你終于回消息了!!!】
孟子烨:【什麽叫你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難道這不是官宣嗎?】
謝秋:【不是吧……】
孟子烨:【賀司宴沒有回答其他任何問題,除了你們的婚約!!!】
孟子烨:【這不是官宣是什麽?!】
謝秋:【不是你想的那樣,賀司宴應該是為了不讓記者瞎寫。】
起初他也想不明白,為什麽賀先生要當着狗仔的面承認他們有婚約,直到剛剛看到新聞,他才豁然開朗。
他在醫院門口被打了個措手不及,狗仔們得不到關于賀總的頭條新聞,必然會把火力集中在他身上,到時候逮着他亂寫一通。
所以賀司宴主動承認他們的婚約,反而是在保護他,至少那些記者不會把話說得太難聽了。
只是……
賀司宴為什麽要出面保護他呢?
謝秋一邊應付着信息轟炸,一邊陷入沉思中。
思來想去,好像只有一種解釋了。
賀先生應該是看在他這段時間盡心盡力照顧自己的份上,所以出手幫了他一把。
但是後來回到賀家,賀司宴故意在賀家人面前表現出他的特殊,又是為了什麽呢?
謝秋結束和好友的對話,也沒管其他人發來的消息,放下手機去洗澡了。
洗完澡後,他換上幹淨的居家服,将頭發擦到不滴水,走到隔門後,禮貌地敲了一下。
既然想不通,那還不如直接去問。
一門之隔傳來熟悉的嗓音:“進。”
謝秋推門而入,看見男人坐在輪椅上辦公,而護工已經不在房間裏了。
“賀先生。”謝秋走過去,“護理結束了嗎?”
“嗯。”賀司宴目光落在他的臉上,眸光暗了暗,“洗過澡了?”
謝秋皮膚白,臉頰被熱水熏得泛起一層粉,琉璃珠子似的大眼睛裏汪着水汽,愈發顯得唇紅齒白。
就像他自己說的一樣,頭發沾了水就會卷得更厲害些,打着卷兒的劉海濕漉漉地搭在額前,漂亮得像個洋娃娃。
“是的,洗過了。”謝秋乖乖回道,又問,“賀先生還在工作嗎?”
賀司宴拿開腿上的筆記本電腦,放到桌子上:“沒有,随便看看。”
謝秋輕聲勸道:“賀先生的身體還沒完全恢複,現在應該以休息為主。”
“嗯。”賀司宴應聲,“我準備休息了。”
他這樣說,謝秋只好暫且放下心中的疑問:“那我叫護工進來?”
“不用。”賀司宴取過靠在牆上的拐杖,撐着拐杖站了起來,“我可以自己洗澡。”
謝秋眨了眨眼睫,确認道:“真的不需要幫忙嗎?”
“怎麽?”賀司宴盯着他,似笑非笑地問道,“你要幫我?”
謝秋:“……”
護工,他的意思明明是讓護工進來幫忙好嗎!
賀司宴站在原地,語氣漫不經心道:“如果你很想幫忙的話,幫我脫一下衣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