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47章

窗外樹影婆娑,月光迷離,夏夜蟬鳴落在院子裏,忽遠忽近。

沈良沅在陸賜的懷裏輕輕縮了縮,小聲喃喃了一句:“癢……”

陸賜的吻很輕,好像有一片溫熱柔軟的羽毛擦過她的耳尖,讓她的耳朵泛起熱意又有些癢癢的,這才忍不住呢喃出聲。

原本沒打算做什麽的陸賜卻在這聲輕喃裏忍不住有了些異動,他眼裏的眸光漸漸暗了下來,沒有松開懷裏的姑娘,而是将她輕輕一提,坐到了自己的腿上。

陸賜目光沉沉地看着她,然後俯身吻住姑娘的唇瓣。

他輕輕咬了咬她的下唇,緩緩摩挲,片刻後,這個吻擦過懷中人細軟的臉頰,重新含住她的耳垂,到沈良沅的耳邊模糊不清問了句什麽。

只見沈良沅的臉唰的一下紅了個透,眼裏卻有些抱歉。

她輕輕咬了一下唇瓣,終于攬着陸賜的肩湊近他小聲道:“今日,今日不行……得要過幾日……”

“為什麽?”陸賜的臉色也有些泛紅,卻下意識問。

沈良沅的手揪了一下他的衣襟,聲音更小了:“因為……因為我的身子有些不适……”

屬實是不湊巧,剛剛洗澡的時候她發現自己的小日子來了。

以陸賜在這方面有限的知識,當然不會一下就想到這兒,見沈良沅說身子不适便馬上道:“哪兒不适?要不叫府醫吧。”

當即便準備将沈良沅抱到床上去讓她好生躺着。

姑娘家這種事總是不好意思的,沈良沅趕緊擺手道:“不用不用,我這個不用叫府醫的。”

她來小日子除了有些憊懶,和一點腰酸背痛,倒也沒有太嚴重的反應,更何況這都是女子來月事普遍會有的,哪需要特意叫府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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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良沅不知道深閨大院裏的小姐們是如何的,反正在理縣,若有女子因為小日子要叫大夫來看,只怕要被人嚼舌根說矯情。

陸賜見她抗拒,還不理解,将人放到床上後開始認真相勸:“身子不适還是不要勉強為好,我們不能諱疾忌醫繡繡。”

沈良沅:我沒有啊……

但看陸賜的模樣,好像她不說出個所以日安來便執意要叫府醫來了,于是她只能忍着羞赧含混不清道:“就,就是小日子來了……沒什麽事。”

陸賜這下總算是聽明白了,沈良沅是來月事了!

他從不曾了解過這些,只知道女子來月事不可圓房,難怪她剛剛說要過幾日……

陸賜才反應過來,卻反而有點莫名拘束,他抿了一下唇角,耳尖也紅了,憋了半天只擠出一句:“那我要做什麽?”

沈良沅:啊?

她呆了一瞬後就“撲哧”一聲笑了:“你不用做什麽呀。”

是她來月事,陸賜哪有什麽要做的。

沈良沅覺得他這問題問得有點可愛,又看了一眼外頭的天色,眉眼含笑道:“夫君若是實在不知道做什麽那我建議你可以去沐浴,時辰也不早了。”

她的語調裏帶了一點輕軟的調笑,陸賜聽出來,竟然會覺得有些高興。

他彎腰戳了戳沈良沅的臉,揚了一下眉梢:“繡繡現在竟然已經會打趣我了。”

挺好的,陸賜覺得,他希望沈良沅有什麽事都能與他說,認真的也好,調侃的也好,至少這樣她自己也是放松的。

他們既然成了夫妻,他便希望她在自己面前是輕松的,無需隐藏的,而不是像以前一樣小心翼翼,心裏裝着心事,因為這個王妃的身份而瞻前顧後。

沈良沅什麽樣他都覺得沒問題,他希望沈良沅自己也這麽覺得。

所以他對待沈良沅時從來不會端着什麽身份,她說什麽做什麽他也都任由她喜歡。

之前李沐骞說沈良沅之所以離家出走是因為他沒有給過她什麽安全感,陸賜也不知道這是什麽玄乎的東西。

但現在他覺得他應該有給到一些給她吧?

沈良沅仰起臉看着他,從這句話裏好像聽明白了陸賜的意思,她倏地笑了一下,伸手推了推他:“嗯,以後也會的,夫君快去吧。”

陸賜聽後點點頭,心滿意足地拿了衣服走了。

而沈良沅看着他繞過屏風的背影,靠在床頭抱着被子,唇邊的笑還沒有斂下。

她也能感覺到自己身上的這點變化,從這次回雙梁時便感覺到了。

她好像不再緊緊繃着自己,也學會了從容應對很多事情,不管是與人寒暄還是面對舅舅一家。

沈良沅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會有這樣的轉變,但她覺得自己好像變得比從前更好了一些,這便夠了。

她拿過床邊的一本詩集,一邊吹着窗外的夜風,一邊等陸賜沐浴回來。

待陸賜一身水汽地從耳房出來進了裏間,見沈良沅還在床上看書,他走過去輕輕拍了拍被子:“繡繡怎麽還不睡?”

沈良沅放下詩集,軟軟地笑:“我在等你回來呢。”

然後她便往床裏讓了讓,邊裹好被子邊與他道:“我明日要出門一趟,王爺要去軍部麽?”

“繡繡要去哪兒?明日我不去軍部,不過會叫你舅舅過來王府,關于你父親,我想問問他。”

之前雖然他也問過沈良沅,但沈良沅對她父親剛到理縣的事其實也不清楚,正好蔣大成一家又在這時候來了,那他找蔣大成過來問問也簡單。

沈良沅點點頭,雖然也不知道為什麽陸賜對她父親那麽執着,但還是應了一聲,又把今日秦朝朝與她說的事告訴了他。

末了道:“我舅舅一家此番來雙梁,定是想要得到什麽好處,落霞表妹已經及笄了,舅母應當是想給她在雙梁說一門親事的。”

說完她又看了陸賜一眼,意有所指。

陸賜有點莫名:“你看我幹嗎?我不會給她介紹什麽親事的。”

沈良沅無奈戳了一下他:“今天她往你身上撞你就沒點什麽想法嘛?”

陸賜皺眉:“有,我不明白,她為什麽要往我身上撞?”

“當然是因為想吸引你的注意力啊!”

沈良沅忍不住想搖搖陸賜的腦子看他到底在想什麽,見他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樣,只能索性直說了:“蔣落霞想要一門好親事,那門好親事可能就是你。”

“可我已經與你成親了,她在想什麽?”

“成親了,還可以納妾的。”

沈良沅這句話說出來,心裏突然悶了一下,低下頭不說話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這句話怎麽就冒出來了,剛剛早前不是還好好地麽……

陸賜也愣了片刻,他在去氓城找沈良沅時說過不會考慮納妾的問題,在娶沈良沅之前也說過。

這時候倏地聽到沈良沅這麽說,他心裏突然便有些不舒服。

她是不是不相信他?

陸賜盯着面前低着頭的姑娘看了半晌,終于問了出來:“繡繡,你是不是一直不相信我?”

沈良沅揪着被子的手緊了一下,輕輕動了動唇:“我……”

她也不知道自己說着說着這是怎麽了,她其實一直很相信陸賜的,她也記着陸賜跟她說過這些,之前也沒有想過納妾這個問題,只是當話一說到這,她卻又莫名沉默了。

兩人一時無話了良久。

窗外的夜風吹落枝頭繁花,吹皺少女心裏的一池春水,漾出層層疊疊的波瀾。

不知過了多久,燭火微動下,沈良沅終于擡起眼悄悄看了一下陸賜,這一瞬,便撞進了他的眼裏。

原來他一直都在看她。

沈良沅莫名從他那雙深邃的眸子裏竟看出了一絲委屈,叫她忍不住輕聲道:“我不是不相信你……”

“我可能只是……”

她可能只是對自己沒什麽自信。

沈良沅想,她如何能擔得起陸賜這樣的對待呢?他們成親是因為一場算不上婚約的婚約,如今和睦,相敬如賓,她很知足。

得了陸賜這樣的話也開心。

但若是有一天,陸賜遇到了自己喜歡的人怎麽辦呢……

因為她,他不能給那個姑娘身份,甚至因為曾經對她說的這些話,他都不能納她為妾,那他該多難過啊。

這也是為什麽她一直不敢承認自己其實已經對陸賜動心的原因。

她怕把這顆心交出去了,日後若真有這一天,她又要怎麽辦呢?

世上男人多三妻四妾,但沈良沅相信沒有哪個付出過真心的妻子是願意與人共享自己的丈夫的。

哪怕面上不說,心裏也是苦的。

大抵是出于一種自我保護的心理作祟,所以哪怕她真的相信陸賜的為人,相信他對于自己說的話都會做到,也還是會一再提醒自己,總有那麽一分萬一。

就好像她提前想到了,到時候便不會那麽難過了。

可這些,沈良沅都不知要如何與陸賜說。

她既怕陸賜聽不明白,給不了回應,自己無非是徒添煩擾,又怕陸賜聽明白了,将成親前那番話再拿出來說,她只會更難堪。

所以她動了動唇,始終未能再說下去,只是忍不住紅了眼眶,低頭忍着鼻酸,無意識地摳着自己的手。

陸賜靜靜地看着她,等着她,他心裏有些慌,有些亂,卻又不知自己在慌些什麽。

聽到沈良沅剛剛順口說出來的那句話時,他心底是有些沮喪和挫敗的,他覺得沈良沅不相信他。

可是看到沈良沅紅着眼眶避開他的目光,又不再說話時,他便有些慌了,他怕她是真的不相信他。

陸賜覺得面前的姑娘突然好像變成了一只小蝸牛,剛剛早前還好不容易伸出了觸角與他碰了碰,現在又倏地縮回了殼裏,好像要把自己保護起來。

但他不知道要怎麽做才能把她再哄出來。

陸賜抿緊了唇角,片刻後拉住了沈良沅的手,輕輕搖了搖,低聲道:“你不要哭,對不起,是我不該問。”

罷了,不知道要怎麽做的時候,就先道歉吧。

沈良沅原本憋着沒想哭的,結果卻被陸賜這一聲“對不起”惹得落了淚。

晶瑩的淚珠落下來滴在了陸賜的手背上,他好像被這滴眼淚給燙了一下,心驀地一緊,手忙腳亂的地想給沈良沅找帕子擦擦,卻沒找着。

只能把人往懷裏攬了一下,将衣袖湊過去,小心翼翼問:“怎麽還是哭了?我沒找到帕子,要不……你拿我的衣袖擦擦?”

沈良沅吸了吸鼻子,當真輕輕拿他的衣袖按了按眼睛,很快上面就氤開了一團小小的水暈。

她帶着一點鼻音,輕聲道:“你不要說對不起,又不是你的錯。”

陸賜看着面前低頭擦眼淚的小姑娘,突然又問:“你是一直在擔心我納妾麽?我不會。”

沈良沅忍着心裏的苦澀搖搖頭:“夫君待我已經夠好了,所以無需再做什麽,若是日後你遇到了喜歡的姑娘,那……告訴我一聲便是,迎進府裏來也可以的。”

“我不會遇到喜歡的姑娘。”

陸賜想也不想便駁了沈良沅的話。

沈良沅一怔:“為何不會?未來還有很長呢……”

誰說的準會發生什麽呢?

陸賜也叫她問得神色一愣,他剛剛的話沒有細想便下意識說了,現在沈良沅問他,他反而也不知為何。

但他就是知道,自己不會再遇到喜歡的姑娘了。

沈良沅就已經很好了。

他堅持自己的說法,認真道:“我不知為何,但你不要多想了,不管何時我都不會納妾。”

說完陸賜突然又仔細看沈良沅:“難道我若是納妾,你不會不開心麽?”

不知怎麽的,一旦這樣想,心裏又更不對勁了。

他看不懂沈良沅,不知為何剛剛她都哭了,現在卻又好像對他納妾表現出了一副很接受的樣子?她到底在不在乎這件事呢?

若她不在乎他納妾,是不是就是說,她不在乎他。

陸賜一想到這兒,心裏便覺憋悶得厲害,比剛剛想着沈良沅不相信他還要更加難受。

沈良沅很想大聲說一句:當然會啊!

可是她卻只是勉強笑了一下,輕輕道:“可能會有些不習慣吧,但沒關系,若是王爺日後又想納妾了,我也有分寸的。”

哪位大夫人會攔着自家夫君納妾呢,大家為了個好名聲,都是主動幫着夫君操持的。

沈良沅不想,但她用什麽去束縛陸賜呢?

她若是他的愛人就好了,可惜她只是他的夫人呀。

在心裏嘆了口氣,沈良沅不想再多談,拉了拉被子躺下,主動朝陸賜道了晚安。

“時辰不早了王爺,快睡吧。”

陸賜的心裏有些不舒服,沈良沅的回答和明顯想避開的态度叫他覺心裏像落了一塊沉重的石頭,壓抑叫人覺得無能為力。

他斂了眸子裏黯淡的神色,沉默着給沈良沅掖好被角,猶豫了一下後還是拍了拍她的被子,低聲說了一句:“晚安。”

沈浪元在這句“晚安”裏揪緊了被角,很輕很輕的應了一聲:“晚安。”

陸賜熄了燈,兩人各自躺下,閉上了眼,心裏卻都藏着些心事,這一夜輾轉無眠。

翌日一早,陸賜在朦胧的天光中睜開眼,他揉了揉眉心,昨夜許久未睡着,醒來後還有些晃神,這對他來說是很少發生的事。

起來後他調整了自己今天的計劃,他不準備找蔣大成過來了,他要去找李沐骞,有更重要的事問他。

陸賜醒得早,離開前沈良沅尚還在睡着。

他趴在床邊看了她許久,然後俯身過去輕輕吻了一下她的額頭,沒有弄醒她,自己出了門。

昨夜他想了許久也沒有理清自己心裏那些情緒到底是緣何而起,其實細想起來沈良沅說的話沒有任何偏頗之處,甚至若是叫其他男人看來,她在納妾一事上多有替夫君着想,當是個體貼的賢婦。

但陸賜卻無論如何都高興不起來。

他不會納妾,也不想沈良沅在這件事上寬容。

作者有話要說:

馬上就讓他們表白!憨憨已經臨門一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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