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拍照
1 拍照
陽光被雲層遮住，天陰沉沉的，樹上的葉子一動不動，知了卻叫得正歡。對于讨厭夏季陽光的豐平章來說，在這樣的天氣外出是最好不過了。
他站在蒼臨二中校門口拍了張照片，心中感慨萬千。
當年他就是二中的一名學生，那些天剛亮教室就響起的朗朗書聲，教室的同學都快走光了依然還有人借着頭頂的白熾燈奮筆疾書的景象似乎就發生在昨天一樣。
光陰荏苒，當初的少年而今變成青年，沒想到自己有一天還會再回到這裏，只是，換了個身份。
研究生畢業後，豐平章本想留在外地發展，但是家裏父母不願意他離家那麽遠，而自己又是家裏的獨子，為了不讓父母擔心，他選擇了回老家。他本科和研究生都是師範類的專業，因此很容易地就通過人才引進成了一名高中老師，而且這高中還是自己的母校！
豐平章想着，在正式開學前先來母校逛一逛，順便回憶一下自己的高中生活。
和門口的大爺說明來意後，那大爺看他長得斯斯文文的，不疑有他，也就放他進去了。
進了門便是學校的中央大道，路的兩旁種着法桐，盡頭是一棟5層的橘色的大樓——行政樓，樓頂有一個巨大的圓球，以前聽說那是天文臺，裏面有天文望遠鏡，但是豐平章高中三年從未去過那裏，他覺得那就是一擺設。
他沒有往前走，而是直接右拐往東走去。東邊是南食堂，男生喜歡在這兒吃飯。而且，男生宿舍就在南食堂的北邊，二者緊挨着。
豐平章一路走一路拍，南食堂、男生宿舍、醫務室、小賣部、北食堂、教學樓……他在教學樓前停了下來。
高三生開學早，此時正是上課時間，站在教學樓外面，還能聽到裏面老師上課的聲音，同學們朗讀的聲音。
“還是老樣子，怎麽一點都沒變呢？”他在心裏想着轉到了教學樓後面，接着又往西走去。
西邊是操場。
剛到操場門口，一股塑膠的味道迎面撲來。
他不禁皺了皺鼻子，而後又想起高中時代一天三次在這兒跑操的情形。春夏秋冬，嚴寒酷暑，幾乎是風雨無阻。一次跑4圈，冬天還好，要是在夏天，烈日當空，4圈下來，衣服都能擰出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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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豐平章來說，高中時代最難熬的不是做不完的題目，也不是背得頭昏腦脹的知識點，而是每天三次的跑操！
他不是不喜歡跑步，而是學校對這項運動要求過于嚴苛。
跑操的時候，要求左右同學距離近，近得肩并肩，也要求前後同學距離近，近得胸貼背。距離這麽近，就不能邁錯步子，否則不是別人踩你就是你踩別人。
學校恨不得把所有同學用一根繩子捆起來跑似的，真真的摩肩接踵。所以每一次的跑操對豐平章來說簡直就是惡夢。
沿着操場外圍向南邊走去，到了籃球場門口。
此時只有高三生開學，而且到了高三極少有同學去籃球場打球，所以現在籃球場只開了一個小門。
操場和籃球場緊挨着，就隔了一層鐵絲網。
這是豐平章最喜歡的地方。
高中時，他也會和幾個同學在并不富裕的課間來操場打籃球，或是在冬天的中午放了學，先到籃球場打一會兒籃球，然後在宿舍樓關門午休之前去食堂買了飯藏在校服裏偷偷帶回宿舍;或是下午放了學去打球，快到上晚自習時才買了飯偷偷帶回教室吃。
豐平章站在球場門口暗自笑了一聲，舉起手機準備拍照。
“喂同學，你新來的吧，這破籃球場有什麽好拍的，能先讓開叫哥兒幾個打會子籃球麽？”身後傳來聲音，打斷了豐平章的動作。
他回頭一看，一個穿着綠色籃球服的少年正站在他後面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臉上不帶任何表情，看不出喜怒。
後邊還站着四個同學盯着他。
這幾個人從哪兒來的？高三的同學現在還沒下課啊？難不成是逃課出來打球？這也太大膽了吧！還有，為什麽叫我“同學”？雖然我現在确實很年輕，但是還沒有年輕到成為一個“高中生”吧？
見他沒反應，前面的男生不耐煩地眨了眨眼，沒有說話就把豐平章扒拉到一邊然後大步踏進籃球場，後面的男生也陸續走進去。
場內的四個男生已經開始打球了，走在最後面的男生站在豐平章旁邊漫不經心地說：“今天算你好運，盛哥心情好，不跟你一般見識，趕緊哪涼快哪待着去吧！”
豐平章沒理會男生說的話反而問：“你們高三不是正在上課嗎？怎麽還有時間出來打球？”豐平章看着這個男生有點自來熟的樣子便故意把他們說成是高三學生，如果說錯了那他肯定會反駁的。
果不其然，聽完他說的話，男生立刻說：“哪有，我們是高二的，高三的誰敢逃課出來打籃球啊，要是被大熊貓抓到那還了得！你是新來的還不清楚吧，我告訴你啊，在蒼臨二中，你得罪哪個老師都不要得罪教導主任姜勇。就是那個長得又高又瘦，小平頭黑眼圈粗眉毛的老師，跟個大熊貓似的，只不過沒人家真正的大熊貓胖，也不像真正的大熊貓那樣可愛。咱們學校的大熊貓啊，同學們隔老遠見了都得繞道走，生怕自己哪裏做得不好挨批。不過……”男生說着上下打量了一番豐平章，繼續說：“我看你長得白白淨淨的，一看就是老師眼中的乖學生，應該是不會被大熊貓盯上的。”
明明才是下午一兩點鐘，天卻陰沉得如黃昏一般，籃球場上的男生渾不在意正打得熱火朝天，雖揮汗如雨卻不覺疲憊。
那抹綠色的籃球服好似一株青草，不屈于烈日，無畏于風雨，雖渺小卻頑強，每一次的運球、投籃都彰顯着少年人獨有的活力。
豐平章收回視線，暗自笑道，沒想到這麽多年過去了，姜勇依然穩坐教導主任之位，依然是學生避之不及的“大熊貓”。
自己以前上學的時候，雖然老老實實遵守校規校紀，沒犯過什麽事，但是每次見了他卻心裏慌得一批，也是和其他同學一樣繞道走。現在要從“師生”變為“同事”了，這心态還是得改啊！
“那你們是怎麽進來學校的？”豐平章一副好奇的樣子。
“哎？你不知道嗎？你是怎麽進來的？”男生反問。
“我？就是直接跟門衛大爺說了一聲就放我進來了啊？”豐平章理所當然地說着。
“我靠，這也行？你不會是哪個領導的親戚吧？這麽容易就進來了？”男生驚得下巴都要掉了。
“是真的，你還沒告訴我你們是如何進來的。”豐平章提醒。
待男生說完，豐平章心想，果然如此，還是那樣。
操場西北角一直都是偷偷進出校園的“熱門地點”。
從他上高中時就有這種現象，學校發現後也有采取過加高圍牆、牆頭粘上碎玻璃片等措施，但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根本阻擋不住學生溜出去的腳步。不止這一處，其他地方也有，只不過沒有操場西北角“熱門”而已。
“老楊，接球！”不遠處傳來響亮的聲音，随之而來的還有急速飛來的籃球。
“我靠，老盛，奪命飛球啊！這要是飛到我臉上來，老子這俊美無雙的臉還能保住嗎？以後找不到對象你負責啊。”男生堪堪接住籃球被帶得往後踉跄了一步。
“還說我？之前是誰一直吆喝着來打球的？又是誰連球都沒碰卻在旁邊侃大山的？”那個被叫做“老盛”的人正是一開始打斷豐平章拍照的穿綠色球服的男生。
只見他走過來一伸手就勒住老楊的脖子惹得他哇哇一陣亂叫。
“我錯了我錯了，老盛，饒了我吧，我去買水給大家賠罪。”老楊經過一番掙紮終于重獲自由。
正要颠颠兒地去買水，又回過身來問：“哎同學，你叫什麽？我叫楊越。這位，”楊越頓了頓指着旁邊穿綠色球服的男生道，“叫史松盛，是我穿一條褲子長大的鐵哥們兒，鐵的不能再鐵了。還有他們，趙昊宇、葉秋傑、孫偉偉，都是關系好的哥們兒。”
豐平章微笑着點了點頭，說：“我叫豐平章，是……”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了。
“行了老楊，還不趕緊去買水，哪那麽多廢話！”史松盛踢了楊越一腳催促道。
……拍照被打斷，說話被打斷，小子，我記住你了！豐平章本來想跟他們說自己是老師的，結果話說一半就被打斷了，他在心裏想，這小子，知道“禮貌”二字怎麽寫嗎？
楊越讪讪地抓了抓頭發跑去買水了。史松盛又回去和其他三人盤腿坐在邊上的蔭涼下說着什麽話。
看着籃球場又空了下來，豐平章舉起手中的手機拍了幾張照。拍完最後一張，豐平章查看相冊裏的照片，覺得很滿意，回去可以發個說說了。正要轉身離開，卻看見楊越提着一塑料袋回來了。
“來，小學弟，喝水。”還沒待豐平章反應過來，手裏已經被塞了飲料。然後又看着楊越去把飲料分給其他人。
平白無故就拿人家東西而且還是學生的東西，怎麽看都不太好，況且他們也只是才認識并不熟悉。剛才聽史松盛的意思應該是楊越要帶大家來打球的，結果，好像是因為自己的存在而沒打成……
想到這裏，豐平章朝那幾人走去。
“楊越，要不要一起打一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