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章
第 2 章
秦舒初三正式回校。
初三一模。秦舒,班排第一,年排一百零九名。
商凝作為學生代表給秦舒頒獎,她看都沒看秦舒一眼,像是例行公事,“恭喜。”
這兩個字像是給了秦舒莫大的認可和鼓勵。她當初只是想找一個目标振作而已,現在心上有缺口被縫補,但她還是不滿足。
秦舒看着從其他人面前匆匆而過的商凝,覺得自己的心情有些怪。
領獎結束後,學校放了一天半的假,因為雪下得很大。
太耀眼的人沒辦法不注意到。回校時,秦舒又跑到榮譽牆前面看一下。不是看她自己,而是看商凝。
雪還沒有化,陽光照在商凝的照片上,羽抖霜雪,柳拂清川。
秦舒并沒有因為一次次上升的名額而慶幸。她清楚,這些數字還不能站到商凝身側。
錄取通知書分批次領取。秦舒因為旅游,錄取通知書被班主任扣下。她敲了敲班主任辦公室的門,然後大步跨了進來。
她和班主任談笑,看着商凝進來。
教導主任将錄取通知書遞給商凝,說:“新中其實也不錯。”
“嗯。”
教導主任還想安慰商凝幾句,發現商凝和平時什麽區別,坐在椅子上問:“我怎麽覺得你一點都不難過?”
“難過有用嗎?”商凝說着拆開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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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對的教導主任啞口無言,他的手指在半空比劃了半天,也替商凝感到惋惜:“吃一塹長一智,就當長個教訓。去新中也要好好的,別自暴自棄,知道嗎?”
商凝對着教導主任鞠了一躬,“謝謝老師。”
“行了,回去吧。明天下午去新中報道吧。”
商凝拿着錄取通知書走後,秦舒冷不丁地詢問:“她在哪個高中?不是泓一嗎?”
教導主任嘆了口氣,“出了些小插曲,本該是全縣前三的。連泓一分數線都沒夠到,挺可惜的。”
主任看到秦舒手裏的那張紙,說:“你不是考得很好嗎?”
秦舒沒說什麽,只覺得心裏空撈撈的,像少了什麽。
回到車裏,秦母拿過秦舒的錄取通知書。就是一張紙,秦母前前後後看了好幾遍。“回家好好休息,明早媽帶你去報道。”
秦舒靠在後座上,頭向後仰,“媽,我想去新中。”
秦舒如願進入新中。她沒能和商凝分到同一個班,不過她和商凝同一個樓層。
秦舒不是沒有察覺,從她第一見到商凝開始,商凝就假裝不認識自己。當年,盡管商凝避着監控走,但她的臉還是出現在了監控中。為了避免帶來不必要的麻煩,雙方沒有相見。
該以什麽樣的理由接觸商凝呢?
秦舒嘆息時,期中成績已經出來了。
新中有各種各樣的考試,秦舒看着排名在自己之上的商凝,有些惆悵:“好像總差一點點,為什麽不能更近一些呢?”
班主任老吳看着秦舒的表情,安慰她道:“沒事,說不定下次你就是全校第一了。考試多得是,別灰心。”
秦舒淡然一笑,客套地回答:“我會加油的。”
班裏的人幾家歡喜幾家愁,原來是年級組為了激勵學生,讓學生在各班、他班之間找對手,博弈品無非是一個星期早飯、教輔、游戲帶飛等等。
秦舒回到座位上,前桌向周圍得意地炫耀:“聯系方式要到了,看我攻略他!”
他人恭賀,起哄聲不絕于耳。秦舒無聊地打開課本,電光火花間,她才想起:“好像還沒有商凝的聯系方式。”
距離上課還有十分鐘時間,任意将從小賣鋪買來的兩盒水果放在商凝課桌上,“真是考不過你。”
商凝收下,敷衍道:“再接再厲。”
任意沒将此事放在心上,指着窗外說:“名次起伏不是什麽壞事,一成不變才磨人心态。二十班的秦舒找你。”
商凝聽到這名字時眼皮一跳,連手都哆嗦了一下。片刻,她說:“不認識,不見。”
任意勸她:“她一個女生,又不是來送情書的,去見一下人家吧。人家這大半學期以來一直是第二,估計心裏挺不舒服的。”
商凝沒有起身的意思,秦舒在後門大喊一聲:“商凝,出來!”
這一聲引來不少關注,商凝被迫接受他人的目光。商凝很不舒服,她有些惱地走到秦舒面前,冷着臉問:“請問有事嗎?”
秦舒心情忐忑,“不是來約架的,不是找你麻煩的。”
商凝擡眼望她,金棕色的眸子裏散發冷意,仿佛在問:“所以呢。”
好奇的目光有意無意地向二人投來,秦舒支支吾吾,商凝轉身要走。
“我是你下次考試的對手,名額我預定了!”秦舒拉住人說。
商凝推開秦舒的手,沒好氣道:“心浮氣躁。”
這一聲将吃瓜群衆的情緒推向高潮,此起彼伏地聲音向二人聚攏。
這是商凝讨厭的。
“怎麽還不進班晚讀?”十八班班主任老邱一來,勸退的衆人。
可能成績好的學生都不怕老師,秦舒對老邱說:“主任,我是來預定了商凝同學在下次考試的對手位置。”
“當然可以。”老邱笑笑,“除了你,應該沒人能做商凝的對手了。”
這種突如其來的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商凝很不爽。
商凝想快點結束和秦舒的博弈關系,問:“博弈品是什麽?”
要聯系方式,目的是不是太明顯了?
“我還沒想好,到時候再說。”秦舒說完便跑回班裏了,臨走時還不忘折回來囑咐一句:“我們約好了,不許擅自取消。”
第二次月考,秦舒如願考了年級第一。她對這個結果并不滿意,因為商凝請假沒來考試。
秦舒進辦公室拿答題卡時,商凝也正和班主任說着什麽。
不只是不甘還是怎的,秦舒惴惴不安,以至于口不擇言:“你為什麽沒來考試,是瞧不起我嗎?”
此話一出,老邱倒是安慰起了秦舒:“商凝同學是身體原因,沒有看不起你,秦舒你可千萬別這麽想。”
畢竟現在的學生最是敏感,老邱也不希望看到不好的事情發生。
秦舒焦急萬分,詢問商凝:“身體怎麽了,不舒服嗎?”
商凝沒有解釋什麽,“不管怎麽說,我輸了。你想要什麽?”
話到嘴邊被秦舒咽了下去,“這次不算,我們比下次的期末聯考的。”
商凝反問:“我要是不呢。”
“那你就是瞧不起我。”秦舒說。
商凝條件反射地抛出回答:“我瞧不起你。”
辦公室裏的老師剛才還在竊竊私語,感嘆小姑娘之間的勝負欲,現在全都鴉雀無聲。
老邱也被商凝的話吓了一跳,急忙起身分開二人,“秦舒你先回班吧。商凝随便說說而已,千萬別往心裏去。好好準備期末考試啊。”
老邱正和稀泥,商凝平靜地抽身,“老師,我先回班了。”
秦舒望着商凝的背影,有些惆悵。
她好像被讨厭了。
十二月底的雪下得很大。
新中為了升星,這幾年積極開展社團活動、組織節日表演。天氣糟糕,大部分學生躲在家裏享受月假,一部分學生因為社團性質被強行留在學校參加元旦晚會的演出。
合唱是壓軸節目,今年更是有領導前來觀看。還有兩個節目就輪到他們,整個合唱團不知不覺緊張起來。
秦舒的表演結束直奔後臺,暖氣将她清秀的臉吹得緋紅。秦舒解開襯衫上的扣子,拿着水杯,在人群中自然地攀談起來。
後臺基本上都是合唱團的人,秦舒醉翁之意不在酒,四下張望尋找一個身影。
她明知顧問:“領唱是誰?”
任意對着鏡子整理領結,答道:“商凝。最後合聲的時候她還要拉小提琴呢。”
秦舒附和道:“這麽用心啊。”
秦舒心不在焉地聽着她們聊天,向後伸手将水杯放在桌上。
“咚”的一聲,衆人聞聲望去。
商凝看着地上的水杯,又看着自己被打濕的襯衫。音樂老師進來提醒他們,“還有兩個節目就到我們了,都不要緊張,好好唱。”
現場沒有一個人回應,目光都偷偷瞄向商凝。
商凝脫下襯衫,平靜地說:“老師,我襯衫濕了。”
商凝拿着襯衫,穿着單薄的打底衫。音樂老師覺得不是什麽大事,結果看到襯衫急眼了:“誰喝的紅色飲料?”
秦舒站了出來,滿臉歉意:“對不起,是我。我放水杯的時候沒注意。”
老師一看是秦舒,将話憋了回去,“什麽時候潑的?”
“我剛坐下的時候。”這句話商凝是看着秦舒說的,金棕色的眸子裏投射出冰冷的目光讓秦舒一怵。
時間這麽湊巧,很難不讓別人覺得秦舒是故意的。
又一個節目結束了。
襯衫都是學生自費,學校購買,一人一件。商凝拿起書包,語氣平和:“沒事,我不參加就行了。”
“這怎麽行?大家都準備一個月了,而且你還是領唱。”老師心急如焚,“怎麽偏偏在這種小事上出差錯。”
襯衫沒有多餘的,秦舒紅着臉自告奮勇:“我身上的這件襯衫可以嗎?”衆人齊刷刷看她,秦舒面對着商凝更加不好意思。
“只不過顏色是水蘭色,款式也不同。衣服是今天才穿的,商凝同學如果不嫌棄我的話,可以穿我的。”
“嫌棄什麽?都是小女孩。”老師當即決定使用秦舒的衣服,勸說商凝:“領唱的服裝有差別也是情理之中。”
臨時變故,商凝穿着不合身的衣服上臺。幕布拉開,臺下遠不及舞臺明亮。秦舒坐在觀衆席上,看這場壓軸表演。
最簡單的襯衫黑裙搭配,在商凝身上清冷又幹練。商凝将小提琴架在肩上,聚光燈打在她一人身上。琴弦反射的金屬光在商凝臉上,秦舒的目光再也不能被旁人奪去。
演出很成功。合照結束後,秦舒把人叫住,“那個、商凝同學!”
商凝拿琴的手動作一僵,回頭看她。
秦舒走到她身邊,拿着髒衣服說:“抱歉,我不是故意的。衣服我洗好了還給你。”
“不用了。”商凝聲音平和,彎腰時及腰長發滑至肩前。商凝一手背起琴一手将衣服扔進垃圾桶,在議論聲中離開。
“不是,這也太不給面子了。”
“何止,商凝還親口說自己瞧不起秦舒呢。”
“誰知道秦舒那杯水是不是故意潑的。”
“這兩人不對付?”
……
秦舒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有些失落,心想:“生氣了嗎?”
任意過來安慰她,“商凝剛才沒有惡意,只是不想麻煩你,你別往心裏去。”
秦舒勉強一笑,“沒事。本來也是我的錯。”
秦舒一到家就聽到客廳裏的談話聲。秦舒一看是顧亦回來了,秦舒推着顧亦進了卧室,“媽,我和亦姐有悄悄話要說,你別進來。”
“行——你們也很久沒見了。”秦母說。
亦姐,坐。”秦舒谄媚地給顧亦倒了杯水。
顧亦靠着衣櫃站着,雙手抱胸:“我可不敢坐,你這是幹了什麽壞事?”
“沒有。”秦舒說。
顧亦扶着金絲眼鏡,秦舒開門見山:“我有一些事情想不通。姐,你見多識廣,幫我分析一下。”
顧亦點頭道:“說來聽聽。”
秦舒将自己對商凝的行為、心理全盤脫出。顧亦越聽越皺眉,“照你所說,A不僅僅是想要靠近B這麽簡單吧?除了感激和欽佩,應該還有……”
“還有什麽?”秦舒不假思索地問。
“喜歡。”顧亦毫不猶豫地說。
秦舒聞言一愣,瞬間撥雲見日。
她冒然進入新中這個行為是挺冒險的。萬一商凝借讀了呢?她原先只是想站在商凝身邊,好好地說一句“謝謝”。人心不足,貪多求滿。這份情感好像不再純粹了。
窗邊的匆匆一眼、下意識尋找商凝的名字、看見商凝和別人在一起心裏就不舒服……這些行為的動機有了答案。
秦舒趴在書桌上,百無聊賴地翻着相冊。
她有點小苦惱,又有些開心。
原來是喜歡啊。
旁觀者清,顧亦看秦舒這般,“哎呀”一聲,打趣道:“看來是要談戀愛啦。”
“那怎麽做才算正确?”秦舒問。
“任何事情沒有絕對的正确。”顧亦和秦舒打太極,将問題重新推給秦舒。
“大道理誰不知道。”秦舒沮喪地躺在床上,擡手擋住刺眼的燈光。
“你覺得交往這件事,是憑借上頭的情緒開始還是在慎重考慮後再做決定?”顧亦也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
秦舒望着顧亦,姐妹二人大眼瞪小眼。
“雖然喜歡就去追是沒錯的,”秦舒又扭頭看着天花板,“但我覺得不能太随便。不能只想着自己,不然對人家不公平。”
“嗯。”顧亦一個仰卧起坐坐起,“要不你讓這份感情冷卻一段時間?”
“我覺得可行。”秦舒說。
秦舒以三分的優勢奪得第一,她還沒來得及向商凝要博弈品,學校就分科了。
高中每天重複着差不多的生活,三點一線的日子很快就過去了。時間來到三月底,商凝學文她學理,二人更沒什麽交集。
一般來說,交集少了,念想也就随之減少。
但這對秦舒好像不适用。
月考吼的一天中午,秦舒從醫務室回教室。她進一樓的衛生間想洗把臉,突然聽到響亮的巴掌聲。
秦舒心中一驚:“校園霸淩嗎?這可是上課時間!”
秦舒剛想從柱子後出來,下一秒又立即退了回去。
是商凝。
商凝咬着手腕,極力壓抑着自己的哭聲,另一只手狠狠錘打洗手臺的方角。直到疼痛感充斥大腦,她才停止手上的動作,淡定從容地擦掉洗手臺上的血跡,接過了冷水洗了把臉,背着書包離開學校。從始至終都沒有發現秦舒的存在。
濕熱的液體順着臉頰滴進水池,秦舒覺得胃裏翻江倒海。秦舒走到洗頭池前,打開水龍頭沖掉附着在池壁上的血跡。
蠢材,冷卻個屁。
新中每年清明節都會帶着全校學生春游。高一全體師生徒步五十公裏參觀烈士陵園,從早上五點多走到中午十二點。
秦舒坐在花壇邊喝水,一旁的任意在整d的照片。
秦舒問:“回去整理也不遲啊。”
任意頭也不擡地說:“我在想作文寫什麽。”
“作文?”秦舒反問。
“對啊,以語文組的尿性,肯定讓我們寫一篇八百字的作文。”任意說。
秦舒“哦”了一聲,看似無心地問一句:“那你們的商凝好像很會寫作文,她寫什麽?”
任意聽到這話有些哭笑不得:“人家都休學了,你還督促人家學業呢。”
礦泉水被碰到,秦舒條件反射般起身,“休學?!什麽時候!為什麽?”
“前兩天人就走了。”任意順帶嘲諷一下,“你們班的八卦也不靈通麽。”
秦舒心急如焚,“實驗班說休學就休學?”
任意上下掃了秦舒兩眼,無奈道:“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班主任沒說是原因,就用‘休學’兩個字解釋了商凝為什麽沒來上學。”
秦舒木然地坐下,聽着任意輕描淡寫地嘟囔:“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