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章

第 6 章

今天是周六,有一周一次的晚飯後一個半小時的自由活動時間。操場上的人有很多學生,踢足球的,打羽毛球的,還有坐在角落吃外賣的。

商凝一個人在跑道的邊緣走着,整個操場的上空都被濃墨重彩的顏色覆蓋。滿眼的橙黃和赤紅,角落裏還幸存一抹藍色,像是海水被岩漿裹挾後還未收拾的殘局。

“嘿!”秦舒跑到商凝身邊,雙手背在身後,問:“就你一個人?”

聽到聲音的那刻,商凝的身體明顯顫抖了一下,她心有餘悸地“嗯”了一聲。

“你——這是在散步?”秦舒狐疑地問。

“嗯。”

“一個人?”

“不可以嗎?”商凝反問。

“可以,當然可以。”秦舒尴尬地回答,心想:“她是不是心情不太好。”

“這次考試你覺得怎麽樣?”秦舒問。

“就那樣。”商凝不痛不癢地回答。

“我聽說泓一最近也聯考了。”

“嗯。”

“泓一是不是只有實驗班才能聯考?”秦舒問,其實這些她都知道。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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泓一——泓一中學,建于建國時期,系省四星級高中。

新中——新初中學,後起之秀,只是三星級高中。

兩所高中每年暗暗都在較勁。

“哎,你說泓一的校長是不是特別讨厭我們學校,把他們的老師和主任都挖過來了?”秦舒開玩笑道。

商凝倒是認真思考了這個問題,道:“留得住的不須留,留不住的不用留。”

秦舒點頭認可,故作深沉地說:“也是。”

兩人又是一陣沉默,秦舒不知為何停下腳步。商凝也沒注意到秦舒的動作,一個人沿着塑膠跑道繼續走。

操場上的人太多,散步的人幾乎都被擠到了邊緣,是不是還要防着飛來橫“球”。似乎人人都成群結隊,像商凝這樣形只影單的不免讓人認為被孤立了。

初中時,秦舒有時會看到岑莜在商凝。秦舒有時遠遠看商凝一眼,商凝總是衾影獨對,身上的疏離感越來越重。

操場上,三五成群、嬉笑怒罵。商凝就這樣走着,不回頭,好像沒有什麽牽絆的東西。

秦舒看着商凝的身影,小跑着追着商凝。

秦舒離商凝還有不到五米的距離,原本輕松的步伐變得急切起來,她臉上的面部肌肉緊繃,眼神裏全是驚恐和擔心。

秦舒終于追到商凝身側,她一把摟住商凝,足球重重地砸在了她的肩上。她一手護着商凝的頭,一手摟着商凝的腰,将商凝死死按在懷中。巨大的沖擊力使秦舒向前跌跌撞撞,猝不及防的壓力讓商凝被迫後退。

這突如其來的情況打得商凝措手不及,商凝腳下不穩,被緣石絆倒。

商凝跌坐在草坪上,頭重重地砸在了秦舒的手背上。她一擡眼,秦舒單膝跪在她面前。金色圓框眼睛落在商凝腿上,她右掌撐地,左肩明顯低垂,左掌按在了樹棍樁上,眉頭緊鎖,面露難色。

“卧槽,砸到人了!”

“怎麽樣了,同學?”

“無語了,靠!眼瞎踢球。”

……

“同學,你沒事吧?”周圍的同學圍了上來。

等商凝反應過來,她已經跪在秦舒面前。秦舒吃痛地深呼吸,快速地眨着眼睛,她纖長的睫毛已經濕潤了。

商凝眼裏有難以言說的情緒,更多的是擔心。

商凝伸出的手就和她的心情一樣顫顫巍巍,她最終沒能捧起面前那張臉。商凝摸着她的肩膀,說着“對不起”。

“又不是你的錯,道什麽歉?”秦舒沖她擠出一個微笑,清秀的臉似被雪凍住了一樣。

“同學,你的手......”旁邊的女生小聲提醒,商凝轉過頭去,小心翼翼地拿下秦舒的手。生鏽的鐵絲和釘子劃破、紮進手掌,血順着手腕流了下來。

“媽的,砸了人還想跑!”元益清和莊子毅幾個男生穿着球服,一同把人拎了過來。

“我帶你去醫務室。”商凝抗起人,對莊子毅說:“通知他的班主任。”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真不是故意的!”男生一聽要找班主任急了,“醫藥費我付給你!別找老師!”

任意和林鶴娴剛到操場就趕上熱鬧,任意看了周圍就明白情況了。任意說:“我說句公道話,這事要是讓那些老頭知道了,我擔心他們會取消周六的自由活動。受害者沒錯,但誰也不能保證她不會成為衆矢之的。”

“對對對!”男生附和。幾人你看我我看你,商凝扛着秦舒去了醫務室。路過男生身旁,眼神的陰恨吓得男生不敢說話。

商凝丢下一句“你們看着辦”就走了。

“你手怎麽搞成這個樣子?”阿姨拿着酒精消毒,秦舒疼得一直想縮手,“你別動。姑娘,過來幫阿姨按一下。”

商凝聞聲按着秦舒的手腕,秦舒滿眼淚水地望着商凝,商凝偏過頭去,說:“一會兒就好。”

阿姨拿着酒精棉球給手掌消毒,秦舒疼得身體不停地向旁邊挪,一不小心就貼到了商凝身上。商凝吓得向後一退。

秦舒委屈地撇嘴,淚眼朦胧地望着她:“對不起,我不知道你不喜歡肢體接觸,我看你們文科班的女生都挺親近的。”

商凝心中一顫,紗網上的灰被猛地拍起。

“我不是故意的,你別生氣。”秦舒一副我見猶憐的模樣,商凝挪到秦舒身邊,任她靠着,問:“很疼嗎?”

“其實也沒、沒有。”秦舒沖商凝一笑,“還好傷的是左手。”

“你忍一忍。”商凝說。

“嗯,就是流了點血。”秦舒看商凝心軟後,索性把臉埋在商凝身上,“阿阿阿阿姨你輕點!”

阿姨已經開始上藥粉了,說:“哪只手不該傷!你們現在的小年輕,都不拿自己身體當回事。嘴和胃是馬虎不得的,身體能糊弄就糊弄。”

“阿姨說的是。”秦舒附和道。

“阿姨,她肩膀被足球砸到了,你等會給她看一下吧。”商凝說。

“行,衣服脫了。”阿姨起身。

脫脫......脫衣服?!

秦舒狐疑地看着阿姨。

“你不脫我怎麽看?小丫頭還害羞。”阿姨嫌棄的“啧”了一聲。

秦舒磨磨唧唧地脫了校服,發現商凝盯着她,支支吾吾地開口:“那個,你轉個頭好不好?”

商凝沖她歪了下頭,思考片刻後轉過身去。

臉皮真麽薄?

“啧,這都紫了,砸你那人跟你有仇啊?”阿姨試着擡着秦舒的胳膊,“這樣疼不疼?”

“有點。”秦舒說。

阿姨将胳膊擡得更高了些,“這樣呢?”

“嘶——阿姨,溫柔一點!!”秦舒吃痛地低頭。

“行了,衣服穿上吧。”阿姨說,“咱學校的醫務室醫不死人,但也治不好人。以防萬一,我建議你去醫院拍個片子。”

“手別沾水,藥粉按照說明書上的換。”

“謝謝阿姨。”商凝說。

兩人從醫務室出來,商凝看着秦舒與自己方向不同的步伐,問:“你去哪?”

“回班啊,還有十五分鐘晚讀了。”秦舒說。

“你......”

“怎麽樣啊你們,沒事吧?”莊子毅跑過來問,打斷了商凝說話。

“我沒事。”商凝說,“我們去醫院拍片子,你那還有假條嗎?”

“我就是來給你倆送假條,看着就停嚴重的。”莊子毅掏出假條,遞給二人。

“秦舒跪在地上的時候,看樣子都疼,還是去下醫院保險。”莊子毅又繼續說,“那人是高三的,我認識,要是真傷到哪裏咱們找他報銷。”

“哎其實不用……”秦舒說。

商凝打斷秦舒的話,說:“老師知道嗎?”

“不知道,剛考完試,整個年級除了體育老師,其他老師晚自習的時候都在開會,不知道什麽時候結束。”莊子毅說。

商凝說:“那你跟二十班的班長說一聲,人我帶去醫院了。”

“行。”莊子毅說。

商凝拉着秦舒的胳膊去車棚,莊子毅看着五樓沉默,心想:“我多久沒爬過五樓了……”

“商凝你不用那麽較真,就是疼了點。”秦舒被拉着走。

“我不是較真,是不想欠別人人情。”商凝又補充道:“你也不用不好意思,我付錢。”

商凝看到秦舒肩上那一片淤青,不敢想如果那球砸到自己身上會怎樣,估計骨頭得斷吧。如果秦舒沒有護住自己的後腦,估計現在自己應該躺在醫院了吧。那麽漂亮的手……

又因為自己受了無妄之災。

別人,人情。

這話說得好像要和自己拉開距離一樣。秦舒心想。

“哦,這樣啊。”秦舒心裏湧出不舒服的情緒,不可名狀。

“嗯。”

商凝載着秦舒出校門,挂號、拍片、拿藥,一套動作行雲流水。

秦舒肩膀沒什麽事,只是淤青,拿了些藥。二人出了醫院,商凝沒說話,望着黑壓壓的天空。

“商凝,你回家加一下我微信吧,我把錢轉你。”秦舒說。

商凝拒絕道:“不用。你是因為我受傷的。”

秦舒越聽越不是滋味,拉着商凝的手進了面包店:“走,買點吃的。我請你。”

秦舒拿了兩盒海苔肉松小貝、兩袋吐司吐司、兩盒瑞士卷和三盒巧克力熔岩。

秦舒付完錢,塞給商凝一袋。商凝吃驚地望着她,“你進貨啊?”

“難得出來一次,不得替同學們着想一下?”秦舒笑着看她。

“好吧。”商凝道。

二人回到學校,商凝從後門偷偷進班,此時正好打下課鈴了。

商凝桌子上的答案解析和補充材料已經被任意整理好了。

“你倆沒事吧?”任意趴在卷子上問。

“我沒事。”

“那秦舒呢?人家英雄救美,情況好像不太、不太妙 。”任意說着打了一個哈氣。

商凝把巧克力熔岩放在任意桌子上,又起身将肉松小貝給了莊子毅,“這個你和元益清分吧,傍晚的事謝謝了。”

“客氣客氣~”莊子毅十分不好意思地收下了。

“卧槽,寶貝兒我最愛你了!”任意挂在商凝的胳膊上撒嬌。

“起開。”商凝推開她,問:“老師回來沒?”

“沒,估計還在開會,可能數學晚自習上到一半才能回來。”夏至如實說明,“你嚴不嚴重,一班班長說你都去醫院了。”

秦舒說:“沒什麽大礙。”

宋頌吃着秦舒買來的吐司,從口袋裏掏出手表,說:“那你左手傷了不方便騎車吧,用我電話手表給阿姨打個電話,讓阿姨接你放學?”

秦舒看着自己纏着紗布的手,思忖道:“不用,能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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