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章

第 44 章

高三搬進奪魁樓沒幾天,疫情又來了。全縣高三生住校,高一高二回家上網課。高三今晚八點就下晚自習,回宿舍整理內務。趁着這個機會,商凝搬回了一班的寝室。

商凝在431寝室收拾東西,黎绛靠在門框上,戀戀不舍地說:“商凝,這一走就不會再回來了。唉,好省不得啊。”

“你能不能滾!!!”宋頌一巴掌拍了上去,“一天天丢人現眼!”

“這麽生氣幹嘛。”黎绛離開門框,看千韻翊進來,抱着她,将下巴抵在她的肩上,問:“怎麽?你暗戀我?還是暗戀人家商凝?”

宋頌:“……”

原來人在無語的時候是說不出話的。

“收拾好了嗎?”秦舒從外面進來,站在商凝身後,“我剛剛去你們寝室,她們說你在這收拾東西。”

商凝從431寝室搬出來,秦舒又住了進去。

“嗯。”商凝點頭,“都是一些小東西。”

秦舒奪過她手上的一些東西,“我幫你送過去。”

二人正要出門,黎绛攔在門口,“好歹和大家一起住了一些時間,說聲‘再見’不過分吧。”

商凝面無表情地對身後的人:“宋頌、千韻翊,再見。”

“拜拜。”那兩人說。

黎绛期待地看着商凝,商凝憐憫地盯了她半天,嘆息式發問:“你叫什麽名字?”

什麽?

Advertisement

衆人一愣,秦舒率先反應過來,推開黎绛,帶着商凝出去了。剛走沒幾步,她們就聽到宋頌發出的爆笑。

秦舒走到樓梯口,忍不問商凝:“你真不知道她叫什麽名字嗎?”

“知道,榮譽牆上有她的照片。”商凝說。

秦舒看着商凝一臉平靜的模樣,擡手捏了捏她的臉,“你還挺厲害的。這種攻擊方式,挺特別的。”

臉真軟。

秦舒的動作由捏變成了揉,心想:“真好玩。”

商凝擡眼瞪她,含糊不清地喊了一聲“秦舒”。

“在呢。”秦舒沉浸在揉臉的過程,沒聽出商凝的聲音帶着一聲生氣。

商凝打開秦舒的手,頭也不回地下樓。秦舒追在後面,“诶!你等等我!你東西不要了?”

秦舒回到431,商凝的床鋪現在是她的了。她一進門,黎绛迫不及待地問:“商凝真不知道我叫什麽?她是不是故意的?”

秦舒寬慰她,“人家不知道就不知道呗,你又不會缺胳膊少腿。”

“我靠靠靠靠!”黎绛雙手抱頭,在寝室裏開回踱步,千韻翊冷眼旁觀。

“商凝真厲害。”宋頌對秦舒豎了個大拇指,小聲說。

秦舒也小聲地說:“學會了吧。”

宋頌頻頻點頭,一臉崇拜,“嗯。”

邱鴻儒上午沒課,去學校的路上順便看了一下付祈蓁。

付祈蓁已經醒了,付父在床邊陪着她,邱鴻儒一進來就聽到付祈蓁大喊:“憑什麽不關我事!難道要我成為受害者嗎?!!我才十七,我才不要向現實低頭。天塌下來我都能直起腰杆頂着!我為什麽要怕!!還是怕那種龌龊的人!!”

付父一臉不在意,“你看看你,我就是随便說一句,剛醒就動這麽大氣。”

付祈蓁靠在枕頭上,聽到自己爸爸說出這種話,反擊道:“哼,我看未必。”

邱鴻儒象征性地敲了兩下門,然後進來。

付父見邱鴻儒來了,起身道:老師來了。”

“老師。”付祈蓁本想起來,邱鴻儒沖她擺手,示意她躺下。

“怎麽樣了?”邱鴻儒問。

“都挺好的。”付母買來早飯回到病房,對邱鴻儒禮貌一笑:“老師也來了。”

“我來沒什麽事,就是看看學生。”邱鴻儒說。

“老師,付祈蓁不會有什麽處分記過之類的吧?”付父憂心忡忡。

邱鴻儒對付祈蓁說:“不會。我聽說,現在不只她一個人行動。”

付祈蓁不解地“嗯”了一聲,邱鴻儒沒明說,只是道:“你這幾天不在,都是你同桌——林鶴娴跑辦事室、拿試卷。”

“老師,你跟她說,我回去給她帶好吃的。”付祈蓁說。

“我不說,就當是給林鶴娴一個驚喜。”邱鴻儒說。

付父起身,邱鴻儒坐在椅子上,“老師有問題想問你。”

“嗯。”

“你當時是出于什麽心理,為以祝枝同學為首的學生鳴不平的?”

付父在一旁清了清嗓子,示意付祈蓁好好回答,但付祈蓁才不理會。

付祈蓁聳聳肩,攤開手道:“看不慣,就這麽簡單。”

“能不能具體說說。”邱鴻儒問。

付祈蓁看向窗外的天,表情憂郁了起來,“橫渠先生有言: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事開太平。這些話太假大空了,我即沒有那麽大的本事,也沒有那麽大的志向,但我也不是那麽沒用。”

“我就是不想讓那種情況漸漸被視作理所當然,我也不想被麻痹。我确實是刺頭,我不希望下一個受害者是我。”

“我有這個病,一輩子那麽短,我可不想在死之前白受委屈。”付祈蓁說着說着就笑了,笑得很燦爛。

付祈蓁小時候的夢想是當一個劫富濟貧的女殺手,上了初中,她的夢想變成了當一名戰地女記者。

可夢想啊,只是夢想。

對付祈蓁而言,夢想——只能夢,只能想。

付祈蓁媽媽再國企上班,爸爸也在體制內工作,她又是獨生女,可以說比同齡的孩子幸福很多。誰也沒料到,她患有先天性心髒病。

付祈蓁九歲那年,差點沒搶救過來。付祈蓁的父母在她昏迷期間,燒香拜佛走訪寺廟,專門給女兒改了名字。

祈,由“斤”、“示”組合而成,二字組合有突破黑暗之意;蓁,取自《桃夭》,有生機繁榮、順利之意。取名祈蓁,是祈求;是祝福;也是希望。

付祈蓁常常覺得自己對不起這個名字。

“胡說什麽呢!”付母責怪道,眼裏含着淚光。

邱鴻儒起身,寬慰道:“好好養着,班裏的同學都在等你。”

邱鴻儒出了醫院直接回學校,他上了四樓發現狼王和吳主任都趴在欄杆上。

“省得找你們了。”邱鴻儒向二人遞煙,二人接過。

三個男人趴在欄杆上抽起煙來。

“付祈蓁帶頭,任意號召全校。”狼王抽了口煙,“邱主任,你們班小丫頭,真能折騰。”

邱鴻儒低笑,“人不輕狂枉少年。”又轉頭對吳主任說:“你還記不記得咱們那屆,午休的時候砸食堂?”

白色的煙霧從吳主任口中緩緩升起,吳主任望着對面空無一人的高一教學樓,思緒被拉回了幾十年前,“記得,咱那個女班長啊。”

狼王開玩笑說:“原來是師承一脈。”

“十六七歲的年紀,誰不心高氣傲、嫉惡如仇?”吳主任像是被什麽東西勾住了一樣,忍不住地窺探從前的記憶。

“莽撞又真摯。”邱鴻儒說着接過狼王遞來的聯名書,“這是什麽?”

“平時寫一篇八百字的作文都能要了他們的命,八千多字的聯名書說寫就寫——還是議論文。”狼王說。

“論校風建設的重要性。”邱鴻儒讀着标題,打趣道:“看來我的學生将來适合向上管理。”

吳主任湊過頭,說:“你別說,寫得真不錯。”

“誰寫的?”邱鴻儒問。

“沒有署名,我看像商凝寫的。”吳主任揣測。

“商凝?”邱鴻儒有點不太相信。

三人不說話了,趴在欄杆上悠閑地抽着煙。廣場上有一塊巨大的石頭,狼王當時覺得這塊石頭少了點什麽,準備在上面刻字。當時有位女校長站在他身邊,抱胸思索,最後大手一揮:“我看,就刻‘立德樹人’這四個字!”

現在,“立德樹人”這四個大字閃着金屬光澤,奪目耀眼。

狼王抖落的煙灰三兩飄落,陽光給煙灰上了層濾鏡,使它看起來像星星一樣。任意趴在陽臺的窗口,望着黑夜的天,和她姥姥打着電話。

不一會兒,任意一瘸一拐地進來,趴在柳念身上,“念念啊!”

“怎麽了?”柳念把她放到床上。

“沒事,就叫叫你。”

柳念:“……我看你就是閑得慌。”

“哎,傷筋動骨一百天。”任意拍着腿說,“仙鶴,幫我倒杯水呗~”

林鶴娴将水杯遞給她,問:“你剛才和誰打電話呢?”

“和我姥姥。我姥姥身體不好,我讓她多注意身體。”任意說,“我想付祈蓁了,她不在我都不知道惡心誰了。”

林鶴娴:“……”

柳念問:“任意,我想問一下,十七班的那個祝枝,聽說她的家庭條件不太好。”

任意搖搖頭,“不是她的家庭條件不好,是她的家人不想給她好的。”

“重男輕女?”林鶴娴問。

“差不多。”任意握着水杯回憶,“初中的時候,祝枝在我隔壁班。她當初考上了泓一實驗班,但你們也知道,上高中很燒錢。祝枝的家人準備讓她讀個職高,覺得這樣也算仁至義盡了。”

“但是我們學校,自建校以來就在挖泓一的生源,而且只挖人家實驗班的生源。”

“真不厚道。”柳念說。

“怎麽挖?”林鶴娴問。

林鶴娴當初是踩線進的新中,有些事情她不知道。

“簽合同,用錢。泓一實驗班的,五萬五。”任意說,“我和我哥當初就是為了這十一萬塊錢、為了給我姥姥治病,來了新中。”

商凝在床上聽着,眼裏的疑雲越來越重:秦舒,應該不差這五萬塊錢。

林鶴娴喃喃道:“難怪付祈蓁那麽生氣。做老師居然做成那樣。”

“但是大多數的父母是不會拿孩子前途開玩笑,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祝枝也算運氣好。”任意感嘆,“所以啊,大家相遇即是緣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