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情

“私盜官銀,截殺朝廷命官,人贓并獲,判——下獄候審……候、審,王将軍,本王倒是想知道,你說的冤枉,是哪裏冤枉?”

王虎成不服氣似的扭開腦袋不看他,甕聲甕氣地重複道:“他沒罪。”

“如何見得?”

等了半天,也沒有聽到任何辯駁,蘭玉竹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甚為随意地說:“本王給過你機會了……你走吧。”

“你什麽意思?”他不解地回望輪椅上那個氣度從容的男人。

蘭玉竹沒再開口,把輪椅轉了半圈,以後腦勺相對,趕人之意再明顯不過。

“哼!”王虎成冷哼一聲,從地上站起,桀骜不馴地喊,“告辭了王爺!”

“不送。”

縣衙門口,心裏憋着一口氣的王虎成狠狠撞上了探聽民情回來的岳羽,後者瘦弱的身板自然擋不住風風火火走過來的他,一下子被沖飛了出去,像塊木頭一樣躺倒在地上,腦子都被撞得發懵,好半天沒有動靜。

門口的守衛慌手慌腳把他扶起來,仇視着王虎成順便離得遠遠的。

“王大将軍,這裏是縣衙,你未免太過分了!”

本來王虎成自己撞倒了人,還有點內疚,可一聽這話,頓時怒從心頭起,嗆聲道:“你算什麽東西?”

暈了一會兒,岳羽總算搖搖腦袋清醒了過來,揉了把眼睛一看,差點又暈過去,王虎成竟然在縣衙門口欺負起了縣衙的捕快,掄起拳頭徒手就打倒了三五個。

“王将軍!”岳羽焦急地往前走了幾步,擋在一個負傷的捕快跟前,愁眉苦臉地勸說,“他們要是有做得不對的地方,岳某人替他們賠罪了,您就高擡貴手、大人不記小人過,算了吧。”

“大人,明明是他傷人在先!”捕快憤憤不平地捏緊了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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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羽稍微側過頭,語氣嚴厲地說:“住口,還不快給王将軍賠罪。”

“大人……”

“快點。”

“對不起,王将軍。”幾個捕快極度不情願地道了歉,憋得眼睛都紅了。

岳羽陪着笑臉說:“王将軍,您就……”

王虎成沒意思地撇撇嘴,揮手離開:“行了,別裝了岳羽,本将早晚要揪出你的真面目。”

“……将軍慢走。”

等他的背影淹沒在彎彎繞繞的街巷中,岳羽輕嘆一聲,苦瓜臉上寫滿了無奈。“你們也怪我,是嗎?”

被他救下的那個捕快別扭地回道:“不敢。”

他沒有再說什麽,只是叫人來把他們扶進去,而後自己蕭索地進了書房,晚飯之前都沒出來。

那邊,送走了王虎成,蘭玉竹閉眼假寐了一小會兒,又迎來了另一個人物,邕州的縣令師爺,文清。

“草民文清,叩見攝政王。”

此人倒不如他的名字那樣文質彬彬,長相粗野得像是江湖草莽,虎背熊腰,聲音渾厚,打破了蘭玉竹一直以來對于“師爺”這個詞的認知。

“免禮。”

他面上分毫不顯,和藹地請他起身,不動聲色觀察着他的一舉一動,很快,他更加疑惑了,這人分明胸無點墨,木讷愚笨,除了是就是否。

“你叫什麽名字?”

“文清。”

“家住何處?何時做了邕州的縣令師爺?”

“邕州。”

“……何時?”

“……”

文清茫然地望着他,像是聽不懂他所說的話,那眼睛裏空空洞洞,像是被人抽取了靈魂一樣。

一刻鐘過去,眼看這人軟硬不吃跟塊頑石一樣問不出個所以然,蘭玉竹只好放他回去。

霎時間,前廳只剩他一人,沉默地垂首叩着食指,他對邕州之事并不如何了解,上一世他也是在邕州淪陷之後才得到消息,而這之前發生了什麽,他渾然不知。

“影七。”他喊了一聲,跟前立馬落下一個矯健的身影。

“主子。”

“信堂的人還在邕州?”

“是。”

“查查文清和岳羽。”王虎成直來直去,一眼看得到肚子裏在想什麽,他倒不擔心和這種人打交道,反而是老實巴交、逆來順受的岳羽,更有讓他覺得深不可測、不得不防。

“是。”

影七領命退下,影昭仍藏身暗處,凝視着蘭玉竹疲憊的容顏,糾結到底要不要現身安慰。

可蘭玉竹完全沒有搭理他的意思,自顧自轉動了輪椅,在門檻上稍微頓了一下,影昭不再旁觀,走到他身後幫忙推動輪椅,而蘭玉竹也沒有拒絕,手中放松了對輪子的掌控,微微阖眸。

他不知道自己哪裏惹了蘭玉竹不快,等回了房間,眼看那人還是一副愛搭不理的樣子,他越來越慌,一膝蓋跪在了蘭玉竹面前。“主子,屬下所犯何錯?”

“你不知道嗎?”蘭玉竹幽幽地反問。

影昭絞盡腦汁也想不出來:“……屬下不知。”

只要一想到他二人勾肩搭背進來的場景,蘭玉竹心裏就像有塊石子在紮,不痛,就是膈應,他偏開頭,不願多說。

然而影昭可憐兮兮地膝行至他腿邊,像一只委屈的大貓:“屬下認罰,您別生氣。”

“那你說說,你錯哪了?”其實蘭玉竹也沒那麽生氣了,只是仍不去看他的眼睛,表現得相當冷漠,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太容易對影昭心軟,一見到他的眼睛,他就什麽指責的話也說不出來了。

“……屬下不知。”

他真的想不到緣由,半晌,猶猶豫豫像是撒嬌一樣喊了蘭玉竹一聲:“兄長。”他牽住面料華貴的衣擺晃了晃,眼中盡是只面對蘭玉竹一人時才有的柔軟。

不經意間,蘭玉竹被他叫得心動,垂眸與他對視上,心髒像是驟然停擺,他恍惚間知道自己的無名火,有了來處。

總不可能,他是在吃那王虎成的醋吧?

昭兒一輩子都跟在自己身邊,有多抗拒身體接觸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可他分明與那武夫相處自然,或許自己只是,害怕本屬于他的東西被搶走。

自我安慰了一番,回過神來,影昭還眼巴巴地望着自己,他罕見地有點不好意思,雙手扶着他的肩讓他站了起來。

影昭眼睛一亮,原來主子喜歡自己這麽叫他!

“主、兄長,您還生昭兒的氣嗎?”

“當然生氣,”蘭玉竹戳戳他的額頭,含笑說道,“生氣你個木頭腦袋。”

“屬下笨……”

“不許和別人靠那麽近。”

影昭疑惑地眨了眨眼睛:“主子說的是誰?”

“王虎成。”

“……哦。”

“嗯?”

“屬下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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