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章
第 24 章
常年“人丁稀薄”的程府難得今年有了人氣,程家裏僅存的幾條族系伯伯們都抽出空來回了蘇州老家,就為了能在元宵節前跟族人們聚一聚。
程禹寒臨近天命之年,因為常年游歷山水身體一直不錯,年輕時清俊儒雅的長相如今染上了歲月的痕跡,穿着身深色老式長衫,倒頗有一番仙風道骨的姿态。
金發碧眼的愛麗穿着一身中式長袖旗袍,圍了條紫貂披肩,挽着丈夫的胳膊站在程府門口,跟程汀南如出一轍的钴藍色眼睛裏盡是期盼,張望着等待歸家的兒子。
自五年前一別,兩夫妻跟這個唯一的兒子聚少離多。
雖說支持兒子成為一名軍人的選擇,但卻做不到能夠放心兒子的安危。
程汀南這次回蘇州省親很低調,帶回的人除了副官陳書宇,也就只有三四名家中早已無人的副手。
不過就是不知道是族中哪位叔叔嬸嬸,把他今年回蘇州城的事傳了出去,才導致出現今天城門口都是人的情況。
城中的百姓大多數都在蘇州這個地方過了一輩子,因為生活足夠富足安逸,也很少有人會起去外面看看的想法。
當年他離家參軍,走時帶走了不少城中的年輕男性。
那些個願意跟他走的人的家中人,淚流滿面送走自己的兒子、丈夫,亦或者是哥哥弟弟,但沒有說一句勸慰放棄跟他走的話,也從未說過一句怪過他的話。
國家有難,他們這些因地域優勢暫時可以偷得片刻安逸的人不能對同胞的苦難視而不見。
這麽些年過去了,他打了無數次仗,也送走了很多當年跟自己走的同鄉人。
如今返回這個年少生活的地方,他們還能歡迎自己,是大義之舉,也是對同出江南水鄉的孩子的包容和諒解。
當然,也萬幸自程汀南離家,他出身江南蘇州是城中的每一個百姓都是閉口不談的事。
一來是他常年在外打仗無法顧及族中人的安危,二來他之後經歷過無數戰役名氣大增,想要将他千刀萬剮的外寇數不勝數,難保不齊會不會将怒火燒到無辜的蘇州城百姓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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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持如今的這種局勢已是最好的狀态。
“汀南!”
當年那個在異國畫館裏熱情追求愛人的俄國少女如今已經成了連蘇州話都精通的貴婦,就是活潑的性子一直都磨不掉。
遠遠看見程汀南的車往這邊駛來,愛麗就興奮的放開丈夫的胳膊迎了上去。
“母親。”
程汀南下了車,伸手跟她擁抱,向來淡漠清冷的面容上也難得有了些許溫柔的笑意。
程禹寒站在妻子的身後,安靜的看着她對兒子表達思念,直到最末,才顫抖着伸出手拍了拍兒子已經比自己還要寬上幾分的肩。
“父親。”
“……平安回來就好,你長大了……”
縱使夫妻倆有再多的思念要傾訴,但程汀南舟車勞頓回家,應是先好好吃上一頓飯而後休息才是。
族中的族人們已經在程家等候多時,不管是真心還是假意,迎上深得淮南地區管轄者喜歡的程汀南,都會走心的稱贊上一句年少有為。
程禹寒是程家長子,下面有一妹一弟,旁支共有三個堂姐和四位位堂哥兩位堂妹,有的還不是近親。
程家族系在最近的幾代愈來愈衰微。
有的迫不得已放棄家族延續了百年的生意,轉行去了做了其他的行當,有的嫁的偏遠,幾年都不曉得歸家看看。
早在程汀南離開蘇州之前,那些個叔叔姑姑就已經開始在外東奔西走,幾年才能見上一回面是常事,小輩們不熟悉也是理所應當。
如今好不容易湊在一起,就算想要閑聊上幾句以表親近,也找不出什麽合适的話題。
一頓午飯吃得有些沉默,但也稱不上尴尬。
午飯過後,一衆族人們放下新年禮物接連散去。
程汀南作為今天的主角,又親自出門送完客,才去了浴房洗澡準備休息。
愛麗怕府裏的下人們吵到他,親自去給熱了杯助眠的牛奶,給端到了他房間裏去。
進門的時候,程汀南也正好洗完澡從浴房回來。
“汀南,媽媽給你熱了牛奶,好好睡一覺吧,這一次可不可以多在家中待些時日陪陪我和你爸爸,我們都太想你了……”
“放心,這段時間淮南邊境還算安穩,這一次我會等到開春再離開。”
程汀南接過牛奶一飲而盡,又拿了杯子去廚房洗幹淨。
愛麗閃爍着一雙藍瑩瑩的眼睛,一路上跟在他身後欲言又止,表情有些奇怪。
難為她一個腦子直來直去的西方人,跟程禹寒在一起二十多年居然也學會了含蓄。
程汀南甩不掉人,無奈只得主動問她:“母親是還有什麽事嗎?”
愛麗聞言立即笑了,猶豫很久才試探道:“汀南,我聽鎮子裏的人說,你回城的時候在城門口跟一個姑娘一見鐘情?情定三生?然後餘情未了,最後……”
“停,愛麗·塞維爾女士,我建議您再跟父親好好學一學華國的成語。”
怪不得剛才吃飯的時候風平浪靜,原來在這兒等着呢。
成語水平受到質疑,愛麗頗為不服氣。
“胡扯!你爸爸說我的華語早就出師了!”
程汀南:……
确實出師了,都會用華語罵髒話了。
他頭疼的捏了捏鼻梁,不知道該怎麽跟愛麗解釋今天中午發生的那件事。
總不能說自己當時只是想把許言蜜從地上拉起來,結果她手裏的那條魚湊巧不聽使喚把人給吓到了,一度造成局面一團糟。
以至于只是路過的自己也倒了黴,被迫和她一起雙雙倒地,為了護着人不受傷才跟其抱成了一團。
當時圍觀的人不少,剛回城就在十裏八鄉出了回名,也是他萬萬沒想到的。
“母親,其實今天那件事……”
“你休想敷衍我!起碼告訴我你跟那個姑娘是不是之前就認識吧?”
愛麗跟着程禹寒在外面逛得時間長了,一朝回老家,勢必要把十裏八鄉這幾年錯過的八卦都補完,當然也包括自己的兒子。
程汀南整理了一下思緒,斟酌道:“我們是在沈寺城裏認識的,她叫許言蜜……”
“哦!言蜜?是說她像蜜糖一樣甜蜜嗎?那媽媽可以叫她дорогая嗎?”
“……随您喜歡,總之我和她并不是您想得那種關系。”
“哈?你是我的兒子我還不了解嗎?你要是對人家小姑娘沒意思根本不會……”
“母親!”
“嗯~好吧,雖然媽媽知道你沒說真話,但我還是決定今天放過你~”
愛麗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也算點到即止。
程汀南苦笑不得,把她恭恭敬敬請出了房間。
本來以為這件事就能這麽過去了,結果第二天早上看到某人竟然端端正正坐到了他家餐桌上,還把愛麗女士哄到笑得花枝亂顫,他就知道自己離開蘇州之前,這事兒可能還真的沒完了。
……
許言蜜今天特地起了個大早,纏着陳媽現做了熱騰騰的桂花糕和糯米糍。
昨天她還特地留下了一些自己捉的小魚和蝦蟹,放在地窖裏保了溫,早上現做了新鮮的油炸小魚跟蒸河蟹,裝到木制的保溫盒裏,讓許照溫加班加點把自己送到了程家,進門的時候溫度剛剛好。
為了在未來公公婆婆面前留下個好印象,她今天特地換掉了大紅夾襖跟黑棉褲,換了身小洋裙,頭發也老老實實梳好纏成側麻花,看起來終于有了點千金小姐樣。
裙子好看是好看,就是不太保暖,進門前披着許照溫的外套都有點打哆嗦。
但是沒事,這些都還是小問題。
昨天她跟程汀南的那件小意外在最近的幾個鎮子裏傳的沸沸揚揚,許氏夫婦雖然頭疼她這幅作派,但誰讓自家小公主喜歡,只能不輕不重叮囑了幾句讓許照溫看着她點。
韓府兩個老人家雖然不在乎那點所謂的名聲,但難保不齊這事兒傳到程家這邊已經變了味兒,所以她必須得及時趕過來澄清。
不過出乎意料,程汀南的父母都是極好相處的人。
尤其是母親愛麗女士,簡直像個小太陽,一口一個“甜心”叫的她這個社牛都不好意思了。
擡頭之際正好看到下樓的程汀南,一大早起來就梳妝打扮的許小姐立即笑成了一朵太陽花。
“程汀南!好久不見呀!”
愛麗·塞維爾女士也趁機煽風點火:“汀南!快下來啊,дорогая來找你玩兒啦。”
好久不見?
不是昨天才見過嗎?還裝不認識自己……
程汀南一邊下樓,一邊挑眉看把程家當自己家坐的端端正正的許言蜜,不經意掃過她裙擺下露出的腳踝,又折回房間一趟,拿了件外套披到她身上。
冷得腿都抖成篩子了還穿成這樣,難不成昨天那一跤磕到了腦子?
許言蜜這邊還在沉浸又穿程汀南衣服的粉色泡泡,那邊愛麗反應過來一臉懊惱。
“дорогая原來你是冷的嗎?實在對不起,我居然沒有注意到,真是太疏忽了!”
很不想承認自己确實冷得抖成篩子的許言蜜:“啊……其實我一點都不冷,是程汀南覺得我冷!”
對不起了程汀南,為了不讓我未來的婆婆自責,只好先委屈你了。
索性程汀南只是淺淺的看了她一眼,之後就自顧自的開始吃早飯,默默背了鍋。
愛麗聞言不僅信了,還不贊成的看了眼“不懂女孩子”的兒子,然後繼續跟喜歡的дорогая暢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