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章
第 15 章
換成平時林千韻至少得多填一半, 經過剛才被那麽硌一下腦子沒轉過來,她怔了怔,拿起筆, 又看了眼許應季,才遲疑地在支票上如實填寫進貨價。
寫到一半:“壹是不是寫錯了?”她揚臉問在一旁監督的許應季。
“作廢重寫。”許應季伸手, 重新翻了一頁:“你這是大學剛畢業?”
“整個學期沒用掉兩根兒筆。”林千韻坐姿端正,低頭認認真真重寫,“肆後邊兒是不是得加個0?”
“你高考620分怎麽考的?”許應季伸手。
林千韻把筆還給他:“考砸了, 本來能再多十來分。”
許應季盯着她看了幾秒, 大概是覺得她蠢到聽不出嘲諷很符合他喜歡的人設,冷不丁笑了一聲, 指着寫錯的“壹”:“字也不會寫了?”
“考完當晚睡一覺回檔了。”她又不是天才,從小到大純靠努力笨鳥先飛,以為都跟他似的過目不忘呢。
許應季站在她旁邊,微彎下腰, 沒讓她讓座, 骨骼修長的手指抵着支票一角, 因為手指漂亮,握筆姿勢也養眼, 等了幾秒, 他側頭:“多少?”
林千韻回神,報數:“一千兩百五十八萬。”
有零有整,沒多報。
許應季點頭,低眸填寫。
同一只筆在他手中像被賦予了生命,每一個字都流暢得像印刷體。一氣呵成填好, 再在底部右下角簽上名字,筆鋒遒勁跟他人一樣俊逸。
林千韻眼珠子轉了轉, 對比了下兩張支票。
她的字兒很醜,許應季的很漂亮。
Advertisement
很般配。
“借這麽少,怕還不上?”許應季撕下支票遞給她。
林千韻起身把座位讓給他,将支票折好放進包包內層:“怕。”她眨眨眼睛:“你就不讓我還了嗎?”
許應季坐下,身子往後靠了靠,下颌微擡,黑眸清泠泠注視着她。
又審視她!
一言不合就審視。
“……你想說什麽。”林千韻小聲問。
許應季說:“你最近有點貪心。”
我貪心,不都是你慣的嗎?
這陣子相處下來林千韻發現許應季特別難撩,估計是身邊誘惑太多他已經免疫并自動進化出反套路能力。
別的不說,鑒妖精能力一流。
每次她妖裏妖氣勾引他都不屑,努力撒嬌讨好他面無表情。
說他冷淡不近女色不怎麽在意她吧,那方面又熱情持久得要她命,每次做那事兒林千韻都分不清是她占了許應季便宜,還是被他占了便宜。
這男人太難搞,她本來已經放棄套路走擺爛路線了。
誰知擺着擺着,被激發出真我,反而踩中他的萌點。
就得這麽作。
“也可以,”許應季說:“周末來給我打工抵債。”
見過帶女兒上班,還沒見過帶老婆上班的。
許應季把她帶在身邊幹什麽?幹……林千韻看着正裝禁欲的許應季,腦子裏冒出一堆有色廢料,看許應季的眼神也變成震驚。
看上去挺正經高冷一人,沒想到私底下跟老婆玩這麽花!
“你腦子裏還有別的東西嗎?”許應季通過她的眼神大概能猜到她在想什麽,眼神變得缱绻:“早上沒夠?”
林千韻收斂獵奇的表情,一本正經地問:“我能做什麽?”
許應季斂眸:“看你擅長什麽。”
林千韻還沒正經找過工作,就連實習期都只是在舅舅的公司走了個流程,她沒有經歷過職場的殘酷淘汰規則,也不需要通過漂亮的履歷去敲求職大門,更不用非得走向宇宙的盡頭考公。
只要她乖乖聽話,就算一輩子不工作家裏也能養着她。
可能就是因為生活太過順風順水,老天爺給她設了道坎,老林的公司破産時正好跟外公鬧翻,兩面沖擊讓她感受到人情冷暖,認清了很多人,很多事。
從溫室被推向冰天雪地令她猝不及防,也瞬間清醒。
如果沒有外公舅舅,沒有汪家強大的背景,珠寶行也倒閉了的情況下她該如何自救?
許應季身邊人脈那麽廣,多來加加班跟着他混臉熟,就算許應季将來不要她當老婆她也不至于失業下崗。
林千韻扭頭看向旁邊的盆栽,手一指:“我擅長養花。”
許應季繃着臉,似是無語,過了幾秒,将目光從她手指挪動她臉上:“除此之外,你還想擔當什麽職務?”
“當你的寶貝。”林千韻騷話連篇:“你最漂亮可愛的小寶貝。”
“我的小寶貝。”許應季一字一頓,視線停在她臉上:“看得出來你不想上班。”
能躺平誰願意起早貪黑上班?
“不,我想,我熱愛奮鬥。”林千韻臉不紅氣不喘的說違心話。
許應季頓了頓,問:“你想往哪個方向奮鬥?”
他表情看上去很認真,像人生導師在挖掘剛畢業且有點資質的學生,談理想目标,然後充當伯樂助你一臂之力。
通常這種時候學生都會把理想往大了說,不是想當科學家就是想當畫家,林千韻正準備口出狂言,突然敏銳地察覺到許應季可能是在套話,試探她的忠誠度。
“挑水洗衣服做飯種地,”她改口胡謅:“成為一名優秀的職業老婆。”
她志不在此,許應季不再勉強。
“整天在家待着,不無聊?”
“不會啊,我很喜歡宅家裏等你回來。”林千韻虛情假意道:“等你回家,就是我夢寐以求的終身事業。我會在每一個深夜為你留一盞燈,讓你感受到家的溫暖。”
“職業老婆,你很專業。”對于她假惺惺的話,許應季也絲毫沒有動容,他仿佛具備鑒別謊言的能力,一眼就能洞悉她哪句是真話哪句假。
“不覺得無聊就好。”
雖然嘴上沒跟他說實話,但許應季這一舉動還是讓林千韻內心小小的動搖了一下。
他居然會在意她無不無聊,關心給他當老婆有沒有耽誤她追求事業。
就連舅舅都覺得舅媽沒必要出去上班,說反正家裏有錢,哪怕舅媽學歷很高,婚後也失去了追求夢想的權利,現在後悔了,想追求夢想卻沒有年輕時的精力了。
“等我覺得無聊了,再去挑份喜歡的工作。”林千韻沒把後路堵死。
這兩年跟許應季在合約期內,領着高薪她不需要出去兼職,如果許應季覺得跟她合拍兩年後還想續約,她又正好想出去工作豈不是沖突。
她甚至把格局放大到了十年後,她的品牌火了,事業有成,錢多到花不完,還能白嫖許應季,想想就快樂。
“又發什麽呆。”
額頭被許應季屈指彈了一下,林千韻擡手捂着腦門兒嘟哝:“上班還能摸魚呢,發發呆怎麽了。”
“還不回家,”許應季說:“想留下陪我加班?”
“懂事的寶貝從不打擾老公工作。”林千韻迅速拎包跑路,走到門口,她回頭,趴在門框上笑容俏皮地交代:“太晚回家小點兒聲哦,你的寶貝要睡美容覺。”
許應季正要說話,人已經跑走。
他收回視線,垂眼很輕地笑了一聲。
“老板,美栗的祝小姐來了。”
“請她進來。”
“好的。”車助理回頭瞅了眼老板娘的背影,及時拍馬屁:“太太這麽晚還讓人給您送外賣,真是關心您。”
許應季:“讓她也關心關心你?”
“不敢不敢。”月薪二十萬的外賣關懷,等閑人承擔不起:“牛鞭湯我幫您放保溫箱了。”車助理聲音很小,仿佛在偷偷說什麽見不得人的秘密:“一會兒給您拿進來?”
果然不是什麽正經湯。
很符合林千韻的腦回路。
許應季說:“不用了。”
“要不還是喝吧……”車助理矜矜業業進忠言:“太太可能是,在暗示您什麽。”
暗示他那方面不行?
許應季唇線輕抿,冷着臉沉默。
“找年輕小姑娘當老婆,”車助理趕緊謹慎地補一句:“是要多費些力氣。”
許應季年長林千韻六歲,初見時,她在他眼裏就是個小屁孩兒。
跟剛走出校園的林千韻比起來,即将奔三的他确實不算年輕。
“晚點拿進來。”許應季說。
“行。”車助理擦了把汗,戰戰兢兢離開辦公室。
想不到啊,老板年輕力壯,也會有力不從心的時候。
走進會客室,他切換一個和善微笑:“祝小姐,您請。”
祝菲點點頭,徑直走進許應季辦公室。
這間辦公室有格調,也冰冷。桌上孤零零擺着的那盆綠植吸收了所有的生命力,是這間辦公室唯一擁有人情味的物件。許應季似乎很喜歡那盆小樹,花盆是用和田玉雕的,鑲了金,工藝複雜巧妙,不是出自當代大師之手就是古董。
不愧是許氏集團的繼承人,普普通通的發財樹居然拿古董金鑲玉。
“許總。”雖然是老同學,但祝菲很有分寸,在商言商:“你上次提議修改的幾處地方,我回去重新改了下,過目。”
“今天找你來不是為了這個,”許應季沒看方案:“有個事,我想請你幫忙。”
“我能幫的?”祝菲打趣道:“那這肯定不是什麽大事,電話裏說一聲就好了,再忙我也去辦了。”
許應季說:“我太太的店月底開業,我想找你幫忙定幾件首飾。”
“找我幫忙定?”祝菲很想問他為什麽不自己下單,但這話太冒昧,她沒往下說。
許應季為她解惑:“我的鼓勵,不如陌生人有說服力。”
雖然林千韻嘴上說拿錢砸她,但他真那樣做了她不一定開心。她骨子裏是個很驕傲的人,這一點許應季是清楚的。
“你不看好,但還是支持她去做。”祝菲多嘴問了一句:“是沒勸住?”
許應季确實不怎麽看好。
林千韻起點高,她的設計理念一開始就偏離大衆賽道,寶石很難融入年輕消費人群,受衆有限,想把小衆品牌做熱,不是一件簡單也不是短期內可以完成的事。林千韻一出生就是大小姐,沒有金錢概念也沒吃過苦頭,很難意識到這一點。
但許應季不希望她踏出校園就碰壁,在失敗中耗光熱情被現實打壓,令她的才華蒙塵。
“虧了也無所謂。”許應季說:“随她喜歡。”
*
林千韻沒有直接回家,讓司機拐彎去了賀菲雲的住處。
她為數不多的溫柔全僞裝給了許應季,對其他人做不到忍氣吞聲,尤其是一而再設計陷害她的人。
計謀不高明,但被人背後捅刀子就跟被瘋狗追着咬一樣煩人,她必須解決掉這個女人。
見到林千韻,賀菲雲絲毫不懼,趾高氣昂道:“我家剛換地毯,就不請你進去了。”
“不進,我嫌髒了鞋。”林千韻沒給她好臉色。
“那你來我家幹什麽?”賀菲雲沒想到林千韻說話這麽難聽。
“來感謝你。”林千韻冷笑道:“謝謝你請我老公的員工們喝下午茶。”
“你都知道了?是徐素彤告訴你的?”
“誰告訴我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手裏有你偷拍許應季的證據。”林千韻懶得跟她廢話:“識相的就離我老公遠一點,別來搞破壞,否則,別怪我把證據交給警察。”
“你報警抓我也沒用,應季哥哥不會起訴我的!”賀菲雲得意地揚起下巴:“我爸救過許爺爺,許爺爺拿我當親孫女,你出現的時候我已經在許爺爺身邊很多年了,知道許爺爺喜歡我,應季哥哥也很關心我。”
“你不用左一句應季哥哥右一句應季哥哥,沒人跟你搶着當他妹。”林千韻不屑地扯了下唇角,“我告訴你,這是最後一次,你要是再敢搞事情,我捏不死你。”
她表情兇殘,聲音惡狠狠地,把畢生所學的撕逼臺詞都在這一刻輸出了:“別想着跟我鬥,我有的是力氣和手段!”
賀菲雲還真讓她給唬住了。
林千韻比賀菲雲還要小兩歲,但賀菲雲從小被父母嬌寵長大,和林千韻這種自幼沒爹沒娘攻擊性強的性格相反,她只會搬出爹媽去欺壓那些不順着她心意的人。
賀家有背景,其他人不敢惹都讓着她,林千韻是第一個這麽跟她說話不客氣的,她被怼懵了。
等她回過神,林千韻已經走遠。
她對着那抹嚣張背影憤怒地喊:“應季哥哥娶你是因為汪先生的勢力,跟你林千韻有半毛錢關系你拽什麽,你就一破産窮光蛋!”
林千韻兇巴巴地回頭:“我缺錢,你缺德!”
“媽媽!”賀菲雲氣得哭着跑回家。
*
吵架吵贏了,但林千韻還是一肚子火,淩晨1點跑去店裏找廖姒吐槽:“你是沒聽見,那個賀菲雲左一聲應季哥哥右一聲應季哥哥,一把年紀裝蘿莉哥哥哥哥的她是要下蛋嗎?”
廖姒剛清點完貨物,正在吃燒烤充饑,給林千韻分一串:“有錢有姿色的男人容易招人惦記,淡定啦。”
“淡定不了!”林千韻惱得牙癢癢,用力咬一口烤肉。
“千韻,”廖姒猶豫了一下,才說:“你這個樣子看上去,好像在吃醋哦。”
“吃醋?怎麽可能!”林千韻扭頭問趙奚:“我這個樣子像在吃醋?”
趙奚:“像。”
“不可能,我有喜歡的人。”林千韻否認。
“誰?”廖姒咬着烤肉口齒不清:“你喜歡過的男人不就一個網戀小奶狗。”
“他叫裁月。”林千韻鄭重介紹,“雖然他不喜歡我,但我只喜歡他。”
“那許總呢?你一點都不喜歡他啊?”廖姒不敢相信:“那麽高那麽帥,還有錢,你就一點兒沒心動?”
“不心動!”林千韻想到從小到大許應季身邊那麽多迷妹,高高在上從沒拿正眼瞧過她一回就來氣:“我喜歡的是乖巧小奶狗,誰稀罕他這只無情老狗!”注意到廖姒瘋狂沖她擠眼睛,林千韻扯了張紙遞給她:“孜然粉迷眼了?”
廖姒石化一般,指着她背後:“無、無情老狗。”
林千韻腦袋裏“轟”地一聲,倏地回頭。
許應季站在店門口,面若冰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