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千風神殿,據傳曾是舊蒙德時代古早期祭祀風神的場所,如今荒草蔓生廊柱傾頹,已經是片沒有專門說明就無人知曉的野外遺跡。受到近年來冒險熱潮的影響,加之教會的推波助瀾,這裏才重新進入人們視線,一批批冒險團隊前仆後繼,不是想找到失落的秘寶就是想傾聽藏在時間裏的故事。
班尼特更傾向于後者,不過前面那個目的他也不會輕易放棄。
“如果讓我找到寶藏,我一定要先帶回去先讓老爹們看看,原來風神真的存在!”
少年快樂得就像剛生出翅膀的鳥兒,他們走過一整片殘破的地下走廊,最終面前出現兩條岔道。
團長一展所長的時候到了。
“班尼特,你覺得該走哪邊?”
羅伊小心讓開地上的碎石,回頭望望不遠處正在拓印花紋和殘損文字的顧問,又轉身伸長脖子分別看看兩條岔道的深處。
看不清楚。
火把微弱的光芒難以照亮幽深的走廊,深處黑洞洞的,仿佛連接着另一個世界。
班尼特矮身蹲下,側趴着反複比較兩邊的地面做出判斷:“走左手邊。”
“很好,走右邊!”赫克勒果斷邁步向右走去,羅伊緊随其後,記錄好沿途所見字符的蘇最後一個走過少年身邊,忍不住愛憐的擡手揉揉他的短發:“沒關系,想點高興的事情。嗯……探索結束後我烤個蘋果派請你吃?”
少年苦笑着伸出一根手指搓搓鼻子,赫克勒和羅伊那樣的态度他早就見怪不怪了,只有極少數人會像蘇這樣試圖安慰自己,搞得他又是感動又怕連累她。
“唉,我的運氣,不說也罷。”
“呵呵,”蘇笑着蹲下身用碎石在地上擺出一個标記,擺完了她也沒着急起身,而是擡着頭微笑看向班尼特:“運氣是實力的一部分這一點我并不否認,不過對于冒險家來說,臨危不亂的冷靜、豐富的知識以及堅韌不拔的意志可能更重要。”
她拍幹淨手撐着膝蓋站起來,和肩并肩和少年走在一起。
“你看,不會有問題……哇啊!”
坍塌了不知多久的走廊再次落下石塊,班尼特眼疾手快拉上蘇就跑。顫抖的地面和不斷砸落下來的物體讓他們應接不暇,路只有筆直的一條,左沖右突眼看就要追上赫克勒和羅伊,頭頂上有着精美雕花的穹頂突然發出讓人牙根酸軟的嘎吱聲。
蘇急忙站住腳,拉着她的班尼特被從垮塌的穹頂邊緣扯回來。不等少年道謝,破碎聲再次響起,這回聲音來自腳下。
“我覺得吧,這個事兒也不能怪你,類似情況在須彌其實還挺常見的。”
跟着裂開的地板一塊掉下去之前蘇淡定的拍拍沮喪的團長:“比如說一個地洞套着一個地洞什麽的,我都已經習慣了。”
她甩出早就準備好的鈎索,幾經努力終于在徹底砸進下層地面前成功自救——雖然挂在半空中晃悠的姿勢略有不雅,那也比摔成肉醬要強。
“唉……”
被人及時抓住腰帶跟着一塊晃悠的班尼特少年沉重的嘆了口氣:“謝謝你的安慰,蘇你真是個大好人。”
話音剛落,他的腰帶神奇斷裂,整個人結結實實拍在漆黑無光的地面上,激起好大一陣回響。
蘇看看自己空下來的手,覺得這家夥一個人怕是能養活一整個學院的論文。
哪有人能倒黴成這樣的啊!還是說全世界的惡意都只針對他出現?
操縱繩索慢吞吞将至地面,把摔得七葷八素的團長扶起來,處理好後續的蘇挨着班尼特坐在同一塊石頭上。
從層層疊疊的回響可知地下空間比他們想象中要大得多,可惜光線暗淡難以判斷地形地貌。雖然不至于伸手不見五指,但是想要在本子上做些記錄基本上是不可能了。
“眼下咱們的行動方案有兩個。”蘇擡頭看了眼半空中隐約有點影子的鈎索尾巴,班尼特正在旁邊默默給自己包紮傷口,“什麽?蘇你做決定就好,我跟着你走。”
看來這孩子多少是被打擊狠了,說話都變得蔫噠噠的。
蘇收回視線,她反手從背着的行囊裏掏出簡易火把點亮,昏暗搖晃的火光照亮此刻存身之處。
“要麽想法子順着鈎索爬上去原地等待救援,要麽……繼續向前探索,能走多遠走多遠。有梅爾斯在外面留守,我們不回去他一定會通知塞琉斯分會長。而且赫克勒和羅伊是親眼看着咱們掉下來的,搜尋隊不難确定路徑。”
兩個方案都有道理,第一個以生存為主,主打一個穩。第二個屬于破釜沉舟賭一把,主打一個刺激。
這片地下空間從未被人發現,随便做些探索都足以完成教會下發的探險任務,最重要的是它通向一片未知,真正的冒險家絕不會輕易放過。
“蘇你覺得呢?”
班尼特當然願意向前走,如果來探索的只有他自己,那絕對是二話不說裹緊繃帶開幹。但是……但是還有其他團隊成員在啊,少年深怕自己的壞運氣給蘇帶來大1麻煩。
其實已經給人制造出足夠多的麻煩了呢。
如果要問我的意見……
蘇舉着火把将目力所及之處一一觀察了個遍,立刻發現地下這部分的文明遺跡和千風神殿屬于完全不同的兩種風格。
“嗯?”她發出疑惑的聲音,“舊紀年疊卡拉庇安給予蒙德人的活動範圍有這麽大嗎?”
作為一個須彌的生論派學者,她對蒙德歷史的了解僅限于書籍和論文。至于蒙德的舊神時期,別說她了,就連蒙德本地學者所知也不甚多。
沒辦法啊,一是時間實在久遠,久到文字記錄都已大部分散失無法考證,二是蒙德的舊神疊卡拉庇安實在太宅,外界對祂的描述千奇百怪無法統一。
如今還能詳述當年歷史的恐怕只有同樣古老的神明……呵呵,如果祂們還存在的話。
班尼特是個跟着退役的老冒險家們生活,被他們撫養長大的少年,除了去教會組織的識字學校上幾節課,他所有知識都來自于冒險前輩們的傳承,蘇的問題對他來說有點超綱。
“額……什麽?我沒聽懂,能麻煩你再說一遍麽?”
他抓抓後腦勺,眼睛裏的光并不愚蠢但十分清澈。
一種沒有被知識過分荼毒的單純美好。
“我的意思是說,根據史詩記載,蒙德舊神的活躍地主要圈在風龍遺跡附近,這個遺跡的地下範圍能從明冠山地擴到摘星崖這兒來麽?”
理論上來說當然不可能,那個時期人類受限于冶煉技術,沒有硬度高到可以随便開鑿山岩的工具,不管怎麽想他們也沒法子把蒙德地底掏空。
須彌人能這麽做主要是兩國之間地質條件不同。蒙德這邊地底下全是整塊整塊堅硬的花崗岩,而須彌呢?基本以泥土為主,中間全是岩窟和巨大的樹根,天然就有挖洞的良好條件。
班尼特不太懂教令院推崇的那些理論,但他有冒險前輩們言傳身教的經驗。
“不能吧?雖然風龍廢墟現在處于封閉狀态,可是之前老爹們進去過。他們說那裏沒有深藏地下的遺跡,因為高塔孤王不屑于躲藏,祂的子民也不會那樣做。”
只是不往地底下躲,但卻用烈風裹出個厚厚的繭保護自己麽?這個近似于調侃的想法難逃大不敬之嫌,不過倒也不耽誤蘇偷偷想想自娛自樂。
她竊笑了幾聲,收回天馬行空的思緒再次觀察四周。火把搖晃的光線中不遠處的岩壁上閃過一排紫色字符。
跟着她一起的班尼特也看到了。少年怪叫一聲跳起來,向前走了一步就停下,不好意思的回頭望。
“要不……咱們過去看看?我是說別走太遠,方便救援隊來找。”
救援隊方不方便的不重要,關鍵是前方有未知的秘密正等着被探索被發現,身為冒險家怎麽可能忍得住窩在原地不動嘛!
“行!你等我在這兒留個便攜式爐竈,多少算是個指路的标記。”
蘇從背包裏掏出一個巴掌大的小罐子,也不知道她摁了哪裏,松開手後罐子忽忽悠悠漂浮在腰高的位置上,散發出幽幽光亮。
這個亮度比起篝火簡直不能提,好在一眼就能看出是冒險家們帶下來的近期煉金産品,任誰都不會錯認。
放好标記,蘇舉起火把整裝重發,班尼特舉起手争着要走在前面,他說這樣一來萬一再發生意外就不會牽連到後面的人。
事實證明,名義上的遠近親疏并不能改變受厄運波及的程度,還是要看實際上與班尼特的物理距離。
蘇擡眼看向頭頂陰沉幽暗的岩壁,新的論文題目俨然閃過——《論随機變量下的必然可能》
她好笑的在心裏揶揄自己:班尼特少年就是單純的特別倒黴,沒什麽針對不針對。如果他真的被整個世界有意識厭惡,暫且不說能不能活到現在了,至少這份厄運也該先波及到“至交好友”而非“臨時顧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