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這片卻砂木林曾經也是鹽之魔神赫烏莉亞的領地，如今已經歸了山中魔神所有，躲在林子裏的人全都是山中魔神那些倒了八輩子血黴的子民。

花費兩塊肉幹，蘇從這些人嘴裏打聽出很多消息——山中魔神能操控夢境，山中魔神控制下的夜叉一族殺人不眨眼，山中魔神喜歡看人絕望掙紮彼此攻伐，等等等等。

祂不是因為權能與山川有關或者是住在山裏才被稱為山中魔神，而是沒人敢用祂居住地以外的稱呼指代祂，生怕被感應到了小命不保，妥妥的提瓦特YOU KNOW WHO。

怪不得摩拉克斯和這位談不攏，再怎麽說自家素未謀面的盟友也是個正派人，單看山中魔神這愛好也知道要是他們能談得攏就有鬼了。

蘇在森林裏待了好幾天，跟随流民們撿了不少蘑菇填充背簍裏肉幹的空缺，着重研究過《古璃月天然環境中的植物分布》，确認這些人中沒有為虎作伥的家夥才把那些格外茁壯的甜甜花植株交給東躲西藏惶惶不可終日的人們：“帶着這個往東走去歸離集投奔吧，我有熟人已經遷進去定居了。就說是‘蘇’麻煩你們護送這些糖料植物，我不能保證你們去了日子一定比地中之鹽好，但肯定強過眼下。”

這些人能從山裏逃進水泊旁的卻砂木森林，想來多少都有些本事在身。不看別的，就他們往身上披挂草木随時躲避的敏捷程度放出去也是個妥妥的宗師級別。

反正都是逃，逃五十步和逃一百步沒有區別，逃進森林和逃去其他魔神的領地也沒有本質區別。

說這些話時她身邊翻湧着粗壯的藤蔓，炮筒一般大的野豬哼都沒能哼出一聲就被抽昏過去倒地不起不省人事，還在猶豫觀望中的衆人飛速接過甜甜花瘋狂點頭。

走走走，馬上走。

你說你一個魔神，幹嘛扮豬吃老虎的假裝人類？差點吓死我們！

逃亡的流民做決定有多快，行動起來只會更快。大家分工給昏過去的野豬放血扒皮，取下肉塊烤熟了當做幹糧帶在身上，一捧水澆滅火堆擡腳就走，要得就是這份兒果斷。

往東走，去歸離集投奔哈艮圖斯！

背對着他們離開的方向，蘇背起小背簍繼續向前走——天空中不時閃過的青綠色影子早就盯上她了，只是礙于森林複雜的地形才沒動手，她自覺換個方向還能多給流民們争取些逃命的時間。

趁着那道影子還沒來，她破開茂盛的草木朝密林深處進發，走到出了身薄汗才找到塊能落腳的空地。這裏水汽充盈，溫度偏低，普通人一停下來就必須生火烤幹衣物鞋襪以保證體溫恒定，否則稍不小心就會失溫，死都不知道是怎麽死的。

蘇現在已經不是普通人類，但她不想平白遭罪。

蘑菇穿在樹枝上就着火堆炙烤，沒有油也能烤出些難得的香味來。蘇搓搓手，解開草鞋退下獸皮鞣制成的“襪子”，把手腳伸到火旁取暖。和流民們混雜一處的日子就跟逃荒一樣，眼下好不容易得了會兒閑暇休息，她舒服得腳指頭都張開了。

一路上順手收集到的可食用植物根莖都被埋在火堆下隔着土層烘烤，等身體烤暖和了食物也就能進嘴了。

“樹上那位小哥，跟這麽久你腳不麻麽？下來坐坐呗！”蘇始終牢記歸終那句“能打就打、打不贏就跑、跑不掉老實蹲着”的金玉良言。眼看這道青綠色的影子跟了自己好幾天，對方應該是無心去自家小命的，不然他第一天就可以動手，花不上半日便能解決所有問題。

青綠色煙霧化作鳥羽狀華麗的剪影，瘦削少年手裏提着把鐵槍出現在火堆旁。

果然高手B格都是比較高的，如果他從樹上跳下來只能單薄的評價一個“帥”，如果他從樹上飛下來那叫做“仙”，但是他在這麽短的距離內閃現，蘇只能豎起大拇指評價“又帥又仙”。

嗯……錯落有致的發色很像雨林中羽毛絢爛的綠鹦哥！漂亮！

“此處不是你該來的地方，速速退去，我或可當做沒見過你。”少年的臉在火光映襯下忽明忽暗，蘇舉起一串烤熟的蘑菇遞向他：“你吃不？這林子裏可真冷。”

少年：“……”

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臉人，何況別人還把嘴裏的吃食勻出來一份，無論如何也不好意思當頭就打。這個奇奇怪怪的姑娘混進領地後一不刺探情報二不領人造反，整天混在一群流民當中撿撿蘑菇摘摘野菜，混得也像個流離失所的人類。

所以她到底是來幹嘛的？

“不吃？還是說你不吃素？”

鳥羽狀的剪影，就像風的形狀，這位應該就是流民口中殺人不眨眼的夜叉之一了吧？看他年紀輕輕就渾身戾氣，估計與傳聞相差不遠。

死這個事兒麽，蘇還是怕的，就算理性分析得出結論知道他不會對自己動手，該害怕還是一樣害怕。見那少年板着臉直挺挺站着，伸出去的手總不能再縮回來，她只好又往前送送：“我覺着我手藝還行，你真的不吃麽？”

卻砂木腳下新鮮刨出來的松茸用露水細細洗幹淨炙烤成熟，天然便有一股鮮甜的味道，那少年本要張嘴拒絕，不料自家空了好幾日的五髒廟不給面子，咕嚕嚕一陣抗議，臊得他當場僵在原地。

這動靜跟打雷一樣大，蘇當然也聽到了，為了自己的性命考慮，她把這輩子所有難過的事兒想了一個遍，勉強壓住嘴角沒有上翹，甚至還能鼓起勇氣上前一把将烤好的松茸塞進不速之客手裏。

“你是客人，客人不動筷子主人也不好動筷子的。今日我走了那麽遠餓得怪難受，勞煩你行行好，趕緊叫我吃口熱乎食物吧！”

他要是真堵氣走掉蘇還更輕松些，誰知道這人怎麽回事，突然木呆呆就跟只吓傻的雞一樣站在那裏不動彈。不就是肚子餓得直叫嗎？正常生理現象而已，一點也不奇怪。

手裏被人硬塞了一串烤熟的蘑菇，下意識的生理反應壓過一切，等他警醒過來時鮮甜的松茸已經滑進肚子裏去了。

還挺好吃，而且是熱的。

底線這種東西，就是一旦打破便基本相當于并不存在的奇物。蘇這兩天翻找到的所有松茸眨眼間就消失了，從頭到尾始終板着臉的少年挪開視線假裝咳嗽：“你不要停留在這裏，大人近日心情不虞……”

他停頓片刻，換了個話題：“此處距離地中之鹽太近。”

他可什麽都沒說！

蘇馬上就明白了，山中魔神這是要向赫烏莉亞下手。

“哦哦，我馬上就走，那什麽……”她小心觑了眼這少年幾乎能養魚的鎖骨窩，心想山中魔神這是但凡能做一點人也不至于一點人也不做，看把手下夜叉給餓的，能把烤蘑菇吃出和人拼命的架勢。

出于感激，她從篝火堆下扒拉出已經烤熟變得綿軟沙甜的植物塊根，随手從旁邊拽了片葉子三兩下抱起來塞給他：“甜的，你帶走吃。這東西好找，地底下發出一根莖，頂上只挑着一片葉子，葉子大而綠就是有，挖出來烘熟可抵主糧。我也不知道你的品種，你要是更喜歡吃谷子吃幹果，最好往松木林榛木林裏找找，我不是說往樹上找，而是跟着松鼠撿漏，懂吧！”

松鼠冬儲的幹果往往多得它們自己都會忘記，抄掉一個糧倉不算什麽。

少年的臉紅了，冷哼一聲後原地消失，深綠色的羽狀花紋在空氣中忽閃了一下，落在草葉上前化作一片霧霭。

蘇也趕緊熄滅篝火收拾東西準備開溜——山中魔神劍指地中之鹽，就赫烏莉亞那德行能支棱起來抵抗五分鐘都算她長進了。一旦地中之鹽易主，下一處被盯上的地方一定是歸離集。

“大人下令驅趕民夫……你別混在人群裏了，危險。”

空中輕飄飄落下這樣一句話，風聲劃過樹梢，看來人這才走遠。

潑水的手停在半空，蘇瞪大眼睛。

驅趕普通人介入魔神争鬥的戰場？山中魔神這是要死啊！

哪怕像她這種沒有本年代常識的魔神幼崽也知道如今提瓦特大陸上的規矩——魔神和魔神打，人類和人類打，不能因為魔神之間有沖突就照着別人的子民下手。窩裏鬥歸窩裏鬥，下克上歸下克上，涉及到不同領地之間的魔神，大家都會心照不宣約定俗成的遵守這個規矩。

山中魔神把自己的子民推到他和岩之魔神争鬥的戰場上，就像只滿身癞痢的癞1□□跳到新鞋子上，咬不死人但能膈應死人。

如果摩拉克斯信守他與人類訂立的契約，那麽他就不能輕易對任何人類動手，如果他不動手那不就相當于站在原地任由山中魔神毆打？

那不行，跟着歸終這幾年別的沒學會就學會了護短，蘇覺得自己有必要趕緊跑回去報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