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58章
“亞爾伯裏奇先生,您開玩笑開得太過分啦!”
蘇很想把那個一點也不在乎行車安全的腦袋推出去,如果這是面包店的窗戶,她一準兒已經那麽幹了。
凱亞笑眯眯的趕在兄長擡起手臂前縮回去——開什麽玩笑,義兄他能把雙手大劍當成單手劍揮舞,挨上一掌大概會聽到顱骨破碎的聲音……
“好了好了,咱們的榮譽騎士已經在峽灣入口等着了,趕緊過去吧,讓人久等可就失禮啦。”
他抱着胳膊向後退了一步讓出路,迪盧克沒好氣的嫌棄他:“有沒有一種可能,我們就是因為你才多停了一會兒。”
“話不能這麽說嘛!”凱亞絕不放過任何一個揶揄他的機會,“也許是酒莊的馬車需要更新換代了?”
他刻意掃了一遍挂着家徽的複古款馬車車廂,犀利的嘲諷感撲面而來。
“謝謝凱亞少爺關懷,目前狀況良好。”車夫可不想卷入這對兄弟之間別別扭扭的日常,趕忙出聲把自己摘出去。
青年挑起嘴角向看不見的車廂角落揮手:“一路平安。”
車夫朝凱亞笑笑,把帽子重新戴回去,松開缰繩上下抖動,馬兒邁開四蹄噠噠噠向前行進。車隊再次行動起來,長長一條走向西北部峽灣通道。
“嗯。”
蘇悶悶的回了一句,興致不是太高的樣子。
她不喜歡離別,長願花開不落歡宴不散。理智上固然明白這只是種孩子氣的奢望,感情上卻總會下意識逃避道別。
——天下哪可能有不散的宴席呢?不可能的,幹脆閉上眼睛不看。
蘇窩在馬車車廂裏朝自己搖頭,因為不想道別而巴不得早點出發這究竟是種什麽別扭心态?就像個因為太過怕死又明知無法逃離索性緊閉雙眼拼命沖向戰場的傻瓜。
人各有其愚蠢之處,誰都逃不脫,我也不例外。
她在心裏反複把自己罵了好幾遍,靠在車廂壁上低着頭,看上去蔫噠噠的。迪盧克一邊看風景一邊關注着客人的一舉一動……還沒有放棄尋找話題的努力。
凱亞出現過後她低落了太多,周身閃閃發光的喜悅仿佛被雲層遮蔽的月亮一樣消失不見,有點可憐。
他有點針對弟弟的小埋怨,一定是那家夥的壞毛病又犯了吧。圍着年輕姑娘盡說些輕浮俏皮話,等談到實際問題立刻就顧左右而言他。兄弟之間誰還不知道誰了,他總是那樣既不給人切實的承諾讓人安心,又非要若即若離吊着人家,遲早報應臨頭。
蘇小姐是個好姑娘,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是這個結論,這樣的姑娘就該離凱亞遠遠的,別把時間浪費在和他糾纏拉扯上。
“咳咳,”紅發青年看似鎮定的找了個對自己比較有利的開場話題,“聽說須彌流行一種冷浸蛇酒?”
不要在學者面前談論理論的內容,她能比你談得更理論,也別在聰明人面前賣弄自己的聰明,那會顯得非常淺薄可笑。他從馬車座位下的空間裏掏出一瓶葡萄汁打開放在桌面,清甜芬芳的果香驅除了夏季特有的煩悶。
蘇意識到自己情緒低落的樣子容易引發誤會而且非常不禮貌,強打起精神點頭回應:“啊啊,是,但我不建議飲用。”
“為什麽?聽上去很有特色,那基本上算是種國家名片了,至少在酒水這個行當裏着實令人眼前一亮。”
聽迪盧克就事論事談起這個,蘇露出個非常糾結的表情:“額……您在商業領域的見識一定比我廣博得多,肯定知曉出口生意嘛,貨物的樣子有時候比口感更重要。”
冷浸蛇酒這種東西……就是活蛇抓來丢進酒罐子泡着,賣給外國人的自然都經過精挑細選,看上去一副很可靠的樣子。可要是你關注過它的制作流程麽,但凡是個還有一點點良知與責任心的醫生都不會支持任何人不經處理就把它喝下去。
蛇身上的寄生蟲是可以忽略不計的東西嗎?還是說誰願意在打開蓋子想給自己來一杯時和裏面幽幽爬行的活蛇交換眼神?
須彌所産的酒通常度數不怎麽高,根本達不到醫用酒精的消毒标準,哪怕蒸餾過的酒也就那樣。市場上甚至還混雜着拿工業酒精兌水冒充飲用酒的奸商敗類,健康之家每天都會收下三五個不幸中招的病人。這種情況下活蛇浸泡出的液體是可以想也不想就往嘴裏送的麽……
迪盧克當然了解過冷浸蛇酒,不光這種酒,一切酒業行當中的競品他都認真研究過,莊園裏甚至收藏得有——那條蛇很漂亮,生猛靈動,有種一口氣能噴死十個人的兇悍。
“就像您所擔心的那樣,它在觀賞性上确實獨辟蹊徑。”他嘴角的像素點大概向上動了十五度,“我更好奇究竟是出于何種原因須彌的勇士們釀造出這種,額,嗯……這種讓人印象深刻的酒。”
迪盧克先生盡力了,盡力不讓自己流露出會使人感到不舒服的冷嘲熱諷。
“這個原因倒不是太複雜,”蘇的話慢慢多了起來,須彌确實存在很多其他國家難以理解的特殊情節,那都是有原因的,漫長的歷史與地理環境造就了現今人們的生活習慣,人類在改造自然,人類也在不斷适應自然,冷浸蛇酒的出現就是個別樣的例子。
“須彌氣候溫暖濕潤,東南以及東北部地區被大片雨林覆蓋。迪盧克先生,雨林裏的生物是非常活躍的,單位面積內動植物的種類和密度都是外國人很難想象的程度,許多物種為了自保進化出各種各樣的手段,帶毒并不是其中之一但卻是最神奇的。”
“爬行動物、節肢動物、兩栖動物,以及昆蟲中有毒的種類尤其多,相對的它們個體嬌小,喜歡藏在草叢和葉片間,一不小心就會與涉足其中的人類發生沖突。制作得當的冷浸蛇酒可以有效緩解被蟄被叮被咬後的不适感,對于在雨林中讨生活的人來說是種比去尋找醫生求救更快的解決方案。”
嚴格來講冷浸蛇酒是一種“藥”,而不是讓人變得飄飄然的飲料。
“原來如此。”迪盧克想到璃月人也經常會在酒水中浸泡各種動物植物,“甚至包含了一定的猛獸崇拜心理?”
“沒錯,”蘇坐直身體向前微微傾斜過去,看得出她喜歡讨論這樣的話題,“要不然為什麽非得把活蛇直接丢進去呢?給它一個痛快很難麽?靠北一些的山民還會酒泡大蜈蚣,大約有成年男子手指粗細,二三十公分長,能輕易咬死一頭牛。”
這确實有些過于生猛了,更像是人類借着馴服猛獸的手段在向自然示威。
有話題時間就不顯得那樣漫長,轉眼峽灣近在眼前,金發少年和他的精靈向導坐在路邊石頭上擦拭劍刃——他來得有點早,沒什麽事情可做的情況下順手把河邊的冰史萊姆、風史萊姆、黑鐵礦、風晶蝶甚至小燈草薄荷甜甜花都清理得一幹二淨。
晨曦酒莊的車隊再不來他可能就要掏出魚竿了。
“迪盧克老爺,還有蘇,你們早呀。”派蒙飄在車窗外向內打招呼,車門處震動了三下,前兩下輕最後一下重,蘇笑着點頭:“早,小派蒙,還有旅行者,早上好。你們等了這麽久,吃過早飯了嗎?”
“嘿嘿,還沒有!”小精靈的眼睛盯着葡萄汁一動不動,旅行者擡手捂住臉,“你還記得那份漁人吐司去哪兒了不?”
當然是進了派蒙的肚子,但是現在派蒙想喝晨曦酒莊特制的限量款葡萄汁,特別想!
迪盧克先生示意旅行者讓讓,從座位下的收納空間裏又提出一只野餐籃子。那是愛德琳小姐趕早制作出的豐盛早餐,正合适搭配清爽适口的甜葡萄汁。
“哇——這也太棒了吧!真的可以吃嗎?”小精靈随着手指笑得心虛,空沒好氣的逗弄她:“如果說不可以,你能當做沒看見麽?”
“當然沒辦法啦!”她跺跺腳,蘇從氣流的微小變化中想象可愛小精靈攥緊拳頭的模樣:“噗!”
“請用。”迪盧克先生将果汁倒進杯子裏推給旅行者和派蒙,“抱歉讓你們久等了。”
“也沒有太久,湖邊能玩的東西還挺多。不信你問問他,他和仙靈玩得可開心啦!”
派蒙指指空,後者彎起眼睛笑笑。
仙靈們給了他一只大寶箱,誰會不高興呢。
金發少年在主人的盛情邀請下拿了一份早餐,一邊欣賞窗外風景一邊享用。峽灣靠北這一段還是蒙德的地貌,漸漸的,具有璃月特色的植物零星出現于河流與山岩一側。
“那是什麽?”派蒙指着水中,少年“唰”的跳下車,像一只輕巧的雨燕碰碰湖面又轉身旋翅“飛”回來,“給,鮮嫩的蓮子。好像是甜的,你吃不吃?”
他摘了好幾個蓮蓬,逐一放在迪盧克、蘇,還有派蒙面前。
“是蓮蓬?聽上去還很嫩,應該是甜的,怕苦可以提前把蓮心抽掉。”蘇拿起自己面前的蓮蓬撕了顆蓮子剝皮去芯遞給小精靈:“嘗嘗看?”
蓮子在她手心裏顯得顏色微微有些偏黃,派蒙用一種空見都沒見過的文雅動作接過蓮子放進嘴裏輕輕嚼。
優雅,實在是太優雅了,希望今後她和他搶烤魚時也能這樣。
“嗯……味道很淡,有股荷花的清香,甜味若有若無,就像,就像,就像……”
就像月光在雲層中穿行,朦胧的光時有時無的照射在荷塘上,小派蒙這樣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