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69章
徐圖之的聲音飄進陸時汀的耳朵裏忽遠忽近, 他好像又回到了風雪交加的那一晚,如果不是被送去了衛生所估計他就會凍死在爸媽的墓碑前。
他醒來後向衛生所的大爺打聽送自己來的人消息,和自己差不多大的男孩, 大爺說他們倆到這兒時那個男孩看着比他還慘,身上的外套破了, 臉上手上還有傷,只說是摔倒了,大爺還在感慨,不知道那個男孩是摔了多少跤才把他送來。
陸時汀這些年無數次去爸媽的墓前, 那條上山的路他經常走,有810層臺階, 只能步行而上。
如果是天氣不好就更難爬。
那晚的雪下的又急又大,他是在後半夜失去的意識,估計那時上山的臺階上已經落滿了雪, 工作人員要等第二天天亮後才會清掃。
他在衛生所等了好久都沒等到大爺口中的男孩,他想當面向他道謝也想看看他傷成什麽樣子。
可是他沒等來, 留給他的只有這條手鏈。
陸時汀從回憶中回神,視線也從手鏈上移到徐圖之臉上, 心若擂鼓, 是他?那個男孩是他!
他聽見自己開口,聲音發緊:“13年前,東山墓地, 一個風雪交加的夜晚,你是不是、是不是——”
陸時汀反複做了好幾個深呼吸,已經緊張地抓住了徐圖之手臂:“是不是救過一個昏迷的男生?”
徐圖之只一下就想了起來, 雖然是很久遠的事情了,但是在寒冬臘月的墓地遇到一個昏迷的男生并且把他送去了衛生所, 這種事情他人生中只發生過一次,所以印象還是很深刻的。
只是他很意外:“你怎麽知道?你——”
徐圖之反應了過來,狐貍眼定住,爸爸旁邊的墓碑是陸老板的父母,那年他就是在那座墓碑前撿到了那個男生,上次陸老板在那裏哭得太傷心他只顧得心疼,完全沒想起這段被時光的塵埃覆蓋住的過往。
即使已經猜到了真相,他還是覺得不可思議,不可置信的說道:“那個男生是你!”
居然是陸老板!
Advertisement
他雖然記得這件事情,但是更多的細節他卻記不住了,只記得那一晚媽媽和圖圖的爸爸因為自己大吵了一架,他受不了那個氛圍,連夜跑來墓地找他爸爸,結果就撿到個人,他記得當時可把自己給吓慘了,還以為對方是鬼呢。
他真是連滾帶爬才把對方送去了衛生所,雖然不願意但為了拿錢給那個男生治療他還是回家了,然後看到的是受傷的媽媽,嚎啕大哭的圖圖,至于圖圖爸已經不知道去哪了。
那是很混亂的一夜,他叫了救護車,抱着圖圖在手術室外等着媽媽被推出來。
好在媽媽沒事,那時候的自己已經完全忘記了那個男生,整天守在媽媽身邊,直到媽媽出院毫不猶豫的和圖圖爸離婚,他記得一向堅強的媽媽哭着向自己道歉,她沒想到圖圖爸居然會背着她欺負自己,其實他不怪媽媽的,圖圖爸和媽媽沒結婚前真的對自己很好很好,誰都想不到,在結婚後他會變成另一幅樣子。
等這些事情都平息後,某天晚上睡覺他突然想起那個男生,等他去到衛生所對方果然已經不在那裏了,也沒有留下任何可以聯系的方式,他只從衛生所大爺的口中确定對方是活着的,也就沒再繼續在意這件事情了。
沒想到若幹年後,又在一個冬季,這件事有了結局。
陸時汀得到了答案,真的是徐圖之,他激動的,用力的抱住徐圖之,恨不得能将對方融入自己的身體。
這個世界很大,大到很多人這輩子都不會遇見一次。
這個世界又很小,小到有緣的人總是會遇見。
他緊緊抱着徐圖之,一時間有很多的話想說又不知道從哪裏開始說,最後千言萬語凝成了一句:“謝謝。”
如果沒有他,自己會在人生最晦暗的階段,帶着痛苦和絕望死去,就不會看到現在的希望,也不會釋懷,更不會有今天的陸時汀。
那年冷冽呼嘯的冬風,帶來了最幸運的回響。
這聲謝謝徐圖之是接受的,他環抱住徐圖之,通過對方輕微顫抖的身體感受到他澎湃的情緒,他手向上輕輕拍着陸時汀的後背。
“也謝謝你活了下來。”
他只救了他一次,而之後那些日子裏是陸老板靠自己的勇氣活下來的,不過一想到自己當初救下的是陸老板,徐圖之還是覺得很神奇,這不相當于給自己救了個擁有大*奈,八塊腹肌,蜜色皮膚的超絕老公!
感恩那個善良的自己。
不然哪有今天的好日子~
不過——
徐圖之忽然和陸時汀拉開了些距離:“你不會因為這件事,才對我——”
陸時汀被他的話逗笑,真是又聰明又笨,低頭和他額頭貼貼:“第一,我也是剛剛才知道救我的人是你。”
而他們早在這之前就已經相愛。
“第二,徐老師時代變了,不是救命之恩無以為報只能以身相許的時候了。”
徐圖之被他打趣的有些不好意思,真是能言善辯的陸老板。
陸時汀很認真的繼續說道:“第三,雖然是救命之恩,但只因為這個就喜歡上一個連長相都不知道的人,那也太奇怪了。”
他的感情沒有那麽随便。
對陸時汀來說恩情是恩情,愛情是愛情,只是正巧對方是同一個人,是他的之之。
“不過,你當時怎麽會在那裏?”
陸時汀抱着徐圖之在床邊坐下,兩人手裏握着那條紅色的手鏈,也許命運的紅線早就把他們綁定到了一起,15歲匆匆別離的相遇,28歲一見如故的重逢。
“因為你爸媽旁邊就是我爸爸。”
陸時汀驚訝的看着徐圖之,不大确定的問道:“那位沈叔叔?”
徐圖之笑着點頭:“嗯,還有件事要告訴你,我爸他不喝酒的。”
陸時汀一時之間表情和語言系統全部失靈,模樣呆滞搞笑,他腦海裏浮現出很多往事,他拿沈叔叔的祭品,不止一次,之後每次去幾乎都是帶着煙酒,還感慨過沈叔叔的家人一定很愛他,祭品總是又新鮮又多。
那居然是徐圖之的爸爸。
陸時汀愧疚又不好意思的道歉:“對不起,我之前偷拿過你爸的祭品,這些年我還一直給他帶酒。”
他低下頭,瞧瞧,他這幹的都什麽事兒啊。
他那已故的老丈人在地底會原諒他嗎?看來得請動沈叔的老鄰居,也就是自己的父母替兒賠罪了。
徐圖之笑:“沒事的,我都知道。”
自己送給爸爸的祭品,等他下次去就明晃晃的擺在旁邊的墓碑前,他當然一下就發現了,想來是旁邊的人家有困難,他爸爸那麽善良不會計較的,所以他也沒有計較過,只是自那以後他帶祭品過去都會多帶一些,對方也還算講究,每次都只拿那麽多,不會過分的全部拿過去。
然後某一次他拎着東西去看爸爸,發現爸爸的墓碑前多了煙酒水果和鮮花,旁邊的墓碑前是同樣的,所以是誰放過來的可想而知。
自那以後這麽多年,他就經常在爸爸的墓碑前看到別人送來的祭品。
他當時還挺替爸爸鄰居的家人開心的,看來他們的日子也好起來了。
沒成想,居然是陸老板,命運還真是神奇。
陸時汀瞧着徐圖之,突然知道他是自己15歲時就遇到的人,忽而心裏就生出了些遺憾,如果自己當時沒有完全昏死就好了,他們會在15歲就認識,在青蔥的年少相知相識……
但轉念一想那個時候自己的境況……
果然,他們還是在這個時候重新遇見才是最好的。
陸時汀撫着那條手鏈:“你說,我們有沒有在墓地那邊擦肩而過過?”
這麽多年,他們都去過無數次墓地,有沒有哪怕那麽一次他們迎面而行,誰都沒瞧誰,誰都沒認出誰,又或者壓根誰都沒看誰,就那麽擦肩而過。
徐圖之想了想:“我覺得是有的。”
也許那次正好下雨他們撐着傘,誰都無暇顧及其他,也許那天日頭正盛他們匆匆而行,又或者是某個夜晚,他們在看着光腦沒有注意到旁邊,就那麽擦肩而過了。
他捧住陸時汀臉頰:“還好我們最後還是相遇了。”
陸時汀偏頭親了他手一下:“嗯,還好我們最後相遇了。”
因為發現了一個兩人都不知道的秘密,他們倆聊到了後半夜才睡覺。
眼睛剛閉上的徐圖之又睜開眼睛:“那救命恩人能不能要一個小小的回報?”
陸時汀想了下汝釘打了,女裝穿了,他實在想不出之之還能讓自己幹什麽?總不會讓自己給他睡一次吧?
事實證明他想多了,徐圖之壓根沒有反攻的心思。
“想要什麽回報?”
“我們搬家吧?”
徐圖之期待的等待着陸時汀的回複,他住慣了大房子,而且他只拿了自己一點東西過來,這個房子就要裝不下了,還有就是他喜歡有花園的房子。
手指在陸時汀胸口一下下敲着:“我們搬去個有花園泳池的房子,我們就可以在花園,在泳池,白天晚上都可以——”
他說的很誘人。
陸時汀不由得想象了下,驕陽下碧藍的泳池,夜空下漂亮的花園,他們可以是游泳教練和學員,可以是花匠和花仙子,也可以是管家和少爺或者是家主和他的仆人。
不得不說兩人都很有想法,只是換個房子而已,生活好像真的會更加美好。
“好,搬家。”
陸時汀痛快答應。
徐圖之開心的啄木鳥似的親了陸時汀好幾下。
陸時汀原本是想開6個新店的,如果買別墅的話,他手頭上還要保證有流動的資金,就只能暫時減少兩個店,不過也沒關系,以後還是可以開起來的,他有這個信心。
想想徐圖之的家,想想他現在和自己住在這裏,的确是委屈他了。
買房子這件事就這麽定了下來。
兩天後陸時汀的采訪在機械頻道播出,而在這之前他是機械院院長孫子這件事就已經沸沸揚揚了,大家直說怪不得他這麽厲害,還有人說原來是有這靠山所以才能研究出殺神和光網護盾,好多網友跳出來反駁:望周知錢是可以轉移的,但天賦和能力是不可以的。
節目播出時陸時汀和徐圖之正在陸爺爺那裏,今天是陸爺爺的生日,陸爺爺的生日一向是只辦個家宴,一家人吃好喝好聊聊天,他就知足又滿意。
陸明熙為了這一天也是緊趕慢趕的完成自己的工作,休假回到了家,飒爽英姿,一身殺伐之氣,無論是站坐行都是板板正正,掌握帝國大權的上位者氣息讓第一次和她見面的徐圖之有些緊張。
陸時汀看出來,在他耳邊輕聲道:“姐姐脾氣很好的,別怕。”
陸明熙:“什麽時候結婚?”
有夠直白。
而到現在還沒正式告白在一起的兩人啞口無言了。
“最少提前六個月通知我,我才能排開時間。”陸明熙雖然是公事公辦的态度,但她既然問了就表示她想參加,她在乎他們的婚禮。
陸時汀:“知道了,姐。”
陸明熙點了下頭接着面無表情的看電視,兩秒鐘後又看向徐圖之:“他要是欺負你了,告訴我。”
徐圖之有一種真要告訴了她,她能用軍法處置了陸老板的感覺,小狐貍很是乖巧:“好的,明熙姐。”
陸明熙繼續看電視了。
而此時的顧家也正在看着這檔節目,原本還算熱鬧的顧家人員凋零,就只剩下坐着輪椅的顧意山和顧葳蕤,房子裏也沒有什麽歡聲笑語,明明今天是顧意山的生日,但也沒人會主動給他操辦了,他自己也沒有操辦的心思,趙敬橋在心裏默默嘆了口氣。
電視屏幕裏陸時汀侃侃而談,他是那麽的優秀。
顧葳蕤捧着臉頰瞧着,偷偷看了顧意山一眼,蒼老的面容有驕傲有喜悅也有苦澀的難過,太複雜。
顧葳蕤把小手放到了顧意山腿上。
她知道爸爸做錯了事,可是爸爸只有自己了,至少爸爸對自己是好的,就像監獄裏的媽媽,至少媽媽對自己是好的,所以她不會放棄自己的爸爸媽媽。
顧威霆滿是愧疚的看了眼懂事乖巧的葳蕤,握住了那只小手。
電視裏陸時汀站起身說道:“這期節目播出那天是我爺爺的生日。”
顧威霆眼中爆發出驚喜期待的光芒,抓着葳蕤的手握得更緊,甚至激動的想要起身,只是他已經沒辦法站起來了。
趙敬橋也是喜出望外:“老爺您看,小少爺還記得您的生日呢!他還記得!”
顧威霆紅了眼眶和他的老夥計對視了一眼。
電視中主持人問道:“不知道爺爺叫什麽名字?”
陸時汀:“我的爺爺叫陸傲天。”
顧家的氣氛瞬間跌至冰點,剛才他們有多開心現在就有多打臉,趙敬橋仿若被扼住脖頸沒了聲音,擔憂的看向顧意山,就見這座山坍塌了,剛才還欲站起來的人此時臉色慘白的癱坐在輪椅上,仿佛被抽走了渾身最後的力氣。
他震驚的瞪大雙眼,老爺他——哭了。
沒有聲音的,攥緊着拳頭,不停掉下後悔的眼淚。
*
而此時的陸家真真是一大家子人熱熱鬧鬧,蔡奶奶和他的孩子們過來了,徐靜雅也帶着徐圖圖過來了,還有魏明兩口子,家裏的那張桌子都快坐不下了
大家說說笑笑,滿屋歡聲笑語。
陸時汀他們年輕人湊在一起,徐圖圖也是要過來的,但是被和蔡奶奶一起來的小朋友給抓走,化身孩子王。
陸時汀和徐圖之坐在一起,眼角眉梢笑意盎然,一個個人瞧過去,幸福在此刻具象化。
徐圖圖終于得到機會擺脫了小朋友們跑到兩人身旁:“哥,陸哥,你們居然背着我偷偷談戀愛,還騙我,必須得補償我!”
他鼓起小臉。
陸時汀和徐圖之一眼,兩人還有個賭約來着。
徐圖之:“是我和陸老板的不對,這樣吧,哥回家給你做幾天好吃的怎麽樣?”
徐圖圖一聽有好吃的立即點頭如搗蒜:“好,很好,非常好!”
抓住兩人的手搭在一起:“哥,陸哥,你倆也要好好的。”
“圖圖哥,快來。”小朋友們呼喚他了,徐圖圖噠噠噠跑了回去。
陸時汀無奈的笑着向後靠去,徐圖之完美猜中徐圖圖的反應,他這個哥哥真是将弟弟拿捏在手掌心上。
徐圖之開心的小聲道:“我贏了。”
陸時汀願賭服輸,認命的:“嗯,你贏了。”
交彙的視線冒着甜蜜蜜的泡泡,徐圖之把頭向陸時汀那邊靠了靠:“汀汀~”
陸時汀:……
羞恥的想找個地縫!
熱熱鬧鬧的生日宴過後,陸、徐兩人又恢複到忙碌中,只能抽空先在網上看看房子。
陸時汀這次租店鋪,招人一切都很順利,再也沒有人來故意阻擋他,惡心他了。
忙活到十點鐘,他瞧着徐圖之發來的消息:【別等我了,我今晚要住在圖書館!】
【小狐貍哭唧唧.jpg】
陸時汀想到徐圖之又瘦回去的臉頰,為了能夠進那個研究小組,他真是鉚足了勁,拼盡了權利。
努力的之之該得到獎勵。
陸時汀腳步輕快的上了車。
淩晨,圖書館依舊燈火通明,不少的人還在苦讀鏖戰。
陸時汀從自己的車上下來,找到徐圖之的車,指紋解鎖後上了車,然後給徐圖之發了消息:【來你停車這裏。】
他等待着。
徐圖之正困得上下眼皮直打架,很奇怪,幹別的別說十一二點,就是一兩點他都不會困,但一看書到這個時間就困的不行。
收到陸時汀的消息時,想了想自己已經監連續一個禮拜忙到三四點才睡覺,也該放松一下了。
于是他收拾了東西,快步離開了圖書館。
去到停車場,眼珠轉了一圈沒看到陸時汀。
【你在哪?】
發完消息,他想着上車等。
剛解鎖,沒等打開車門,車門從裏向外推開了,他不得不後退兩步,狐貍眼瞪大,放光。
黑色皮鞋從車裏落地,陸時汀一手搭在車門上從車上下來,高大,挺拔,身上的藍色襯衫制服板正服帖,盡顯倒三角的完美身材,頭戴墨藍色警帽,帽檐下淩厲的眸子如蓄勢待發的野獸般盯着徐圖之。
“試圖偷車,你被捕了。”
徐圖之從美色中回過神:“啊?”
陸時汀上前一步,忽然動手,抓住徐圖之一條手臂輕輕一擰,徐圖之就被他按在了車上。
徐圖之靠在車身上掙紮了兩下:“我沒有偷車。”
陸時汀站在他身後,擒着他的手:“拒不承認,罪加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