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謀算
第63章 謀算
這樣的距離塞西莉亞也沒辦法幫少年擋下這一劍,只能徒勞地出聲阻止:“停下!”
出乎意料的是,梵尼拉睿真的停下了。
她對劍的掌控力精準的不可思議,哪怕出劍時氣勢洶洶,收劍卻也利落得不可思議,利落到幾乎讓塞西莉亞以為她從一開始就沒打算殺人,而是就在逼自己開口。
梵尼拉睿金紫的眸子微微眯起,嘴角揚起:“真好啊,你看,現在你又受制于人了。”
女人的态度莫名,似乎并不急于動手,塞西莉亞突然意識到了什麽,原本焦急的神色消失了,看着她篤定道:“你有事情要和我談,你需要我替你做什麽。”
“你終于看出來了呀,親愛的塞西莉亞,雖然比我想的晚了那麽一點,不過現在也不遲,正巧你剛給我帶來了新的驚喜,我也該開些新的條件才比較好。”梵尼拉睿的視線掃過她手中的風精靈,似乎并不覺得自己有求于人就該低聲下氣地去求她。
事實也正是如此,她從一開始想要的就不是和塞西莉亞商量讓她妥協。
這些天的軟禁就是她做的一個屈從性試驗,而現在,則是驗收結果的時候了。
“請告訴我,塞西莉亞,你是勞倫斯家的人嗎?”
她的話和塞西莉亞最初的猜測相悖。
她原本以為梵尼拉睿并不在乎這個問題的答案,不然軟禁她的那麽多天也不至于從沒有主動開口問過,但現在這種情況下梵尼拉睿會開口必定是有原因的,塞西莉亞一時摸不準她到底希望自己怎麽回答了。
梵尼拉睿總是将不傷害族人的話挂在嘴邊,最開始也确實是這麽表現的,但今天晚上她可完全不像是準備手下留情的模樣……
塞西莉亞看着她,而梵尼拉睿也正看着她。
盡管後者十分仁慈地沒有開口催促索要一個答案,但塞西莉亞清楚自己必須盡快想明白,因為剛剛的戰鬥明明很清楚地把她的身份擺在了明面上,但梵尼拉睿卻一副沒發現的樣子,依舊在逼問她得到一個答案。
她到底想要什麽樣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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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西莉亞從來沒覺得自己這麽愚鈍過。
她緊緊咬住自己的下唇,全身心都投入到思考中,完全沒有注意到唇瓣已經被自己咬破,甚至滲出血來。
但風精靈看到了。
因為脫力只能癱倒在她手心的小家夥即使已經累得不能動彈了,還是試圖用自己微弱的聲音叫醒她。
但他的聲音實在是太小了,塞西莉亞聽不見也無法給出回應。
風精靈沒有辦法,只能拼盡全力用手撓了撓她的手心,這陣養意終于讓塞西莉亞注意到了他,垂落的目光裏滿是恍惚和不知所措。
直到她看到風精靈朝她笑了笑——語言不相通的情況下,小家夥只能想到用這種方式來鼓勵她了。
塞西莉亞忽然産生了一種既視感,她不知道這是不是因為不久前剛在風精靈身上看到了溫迪的幻影的原因,但她現在确确實實覺得風精靈如今和窗臺前溫迪鼓勵他唱歌時笑的一模一樣。
胸腔裏胡亂跳動的心忽然安靜下來,像是找到了可以依靠的存在,塞西莉亞深吸一口氣,終于做出了選擇。
“抱歉,大人,我和勞倫斯家族沒有任何關系。”她說。
于是梵尼拉睿的表情變得似笑非笑了起來,再次反問:“在證據确鑿的情況下,你确定真的要這麽回答我嗎?塞西莉亞,我對你一向仁慈,現在也願意再給你一個改口的機會。”
“不用了。”塞西莉亞搖頭,“大人,我不明白您說的證據究竟是什麽,我只知道我和勞倫斯家确實沒有任何關系。”
梵尼拉睿的臉色沉了下來,眼神狠厲如刀直勾勾盯着她。
塞西莉亞并不畏懼她的眼神:“大人,我說的就是事實。”
毫無先兆地,梵尼拉睿突然大笑起來,讓原本還在認真思考下一步對策的塞西莉亞懵了。
前者大概也知道自己現在的行為看上去頗有些神經質,很快恢複了鎮靜的神色,只是嘴角的笑意還是有些遮掩不住:“咳,很好,希望你能謹記今晚的答案,今後無論發生了什麽都如此回答。”
塞西莉亞的表情更加懵了。
梵尼拉睿沒有急着回答她的疑惑,而是道:“好了,今晚的鬧劇也該結束了,你的朋友也需要休息。德斯,帶這三人先下去吧。”
被突然點名的侍從立刻應聲,帶着已經沒有了反抗能力的少年三人離開。
塞西莉亞欲言又止,尴尬的表情惹來梵尼拉睿的一聲嗤笑:“放心,事情已經結束了,我不會再對于他們動手了。至于你,随我來。”
大概是明白哪怕拒絕也沒有任何意義,塞西莉亞沒有反駁,安靜地跟在她身後,期間還順便幫風精靈調整了一下位置,以免自己走動時風精靈會感到不舒服。
小家夥親昵地蹭了蹭她的指尖。
*
梵尼拉睿帶她來到了自己的書房,桌上的文件還攤開着,維持着她離開前的模樣。
塞西莉亞拘謹地低着頭以免自己不小心看到了什麽不該看的東西。
“不用緊張,既然帶你來這裏了,肯定就是為了讓你看這些的。”沒了旁人,梵尼拉睿顯然放松了很多,以一個舒适但不甚優雅的姿勢靠在椅背上,從抽屜裏拿出幾本文件扔到了桌上。
塞西莉亞眉心微蹙,拿起一本翻看。
這是勞倫斯家去年的收支情況。
在看到收入與支出巨大的不平衡時,塞西莉亞愣了愣:“這個……”未免假的有些太離譜了吧……
似乎是猜到了她想說什麽,梵尼拉睿向後一靠,道:“這是私賬,和上交給疊卡拉庇安大人那裏的公賬不一樣,這裏面記載的全部是勞倫斯家最真實的情況,雖然看上去很不可思議但這确實是去年的收支情況。”
“話說,你應該知道疊卡拉庇安大人前幾年開始突然的轉變吧?”
塞西莉亞當然清楚,初識的時候少年就和她科普過領地如今的情況,于是她點了點頭。
“既然這樣我就不費心解釋了。總之,疊卡拉庇安大人不知為何突然調高了各地的稅收,這件事之前引起了其他家族的抗議,因為他上調的實在是太多了,幾乎快要超過平民能承受的範疇。疊卡拉庇安大人向來好說話,所以當時有位族長直接提出了質疑。”說到這兒,她頓了下,看向塞西莉亞,“塞西莉亞,你知道他的下場如何嗎?”
不等後者回答,她就笑了笑,伸手在自己的脖頸上輕輕劃了一下:“他成了殺雞儆猴裏的那只雞。”
塞西莉亞的呼吸一滞。
“所以沒有人敢再抗議了,反正這項政策雖然殘酷,但疊卡拉庇安大人是精心計算過的,剩下的資源完全足夠大家活下去,只是活得比從前艱難了很多而已。只是很不幸,能活下去的人裏面不包括勞倫斯家轄地內的人。”
這件事,塞西莉亞知道:“因為去年的旱災?”
“是。當時疊卡拉庇安大人不知為何招惹到了那位司掌雨水的魔神,那位大人為了示威阻止了一部分領地的降雨,很不幸,勞倫斯家的轄地因為地處邊緣首當其沖地成了這場旱災的受害者。”
作為勞倫斯家的主母,在意識到旱災後的收成不可能滿足疊卡拉庇安的稅收要求之後,她立刻去觐見了那位大人,但她來得太巧了,巧到疊卡拉庇安剛斬殺一位冒犯此處的魔神,殺意還沒褪去。
梵尼拉睿幾乎立刻就意識到,自己的請求不會得到一個好下場,所以她什麽都沒說,用另一件事将這次觐見敷衍了過去。
但是稅收該怎麽辦呢?梵尼拉睿不可能看着領地內的大家扛過那麽多艱難險阻,卻又因為這樣的事情死去,所以她自作主張用勞倫斯家的家庫去填補了其中的差額。
只是這種只出不進的情況終究不可能維持太久了,旱災的影響卻又不是簡單的一年兩年就能夠完全抵消的,今年過去勞倫斯家的家庫也徹底空了。
梵尼拉睿意識到不能再這樣下去,哪怕勞倫斯家在她的帶領下明哲保身,甚至成了如今風頭最盛的家族,但徒有其表的繁盛又有什麽用呢?她必須改變這樣的現狀。
但是從何改變呢?她要冒死去反抗魔神的命令嗎?
梵尼拉睿并不畏懼死亡,更何況這種死亡是為了族人的犧牲,但她厭惡死後無法改變一切的無力感,倘若她的死沒能換來疊卡拉庇安大人的網開一面又該怎麽辦呢?
就在這時,她發現了少年。
這位舉止奇異的家夥似乎在背地裏籌劃什麽,梵尼拉睿花了一番功夫才弄明白他的野心居然是推翻疊卡拉庇安的殘暴統治,真是不可思議。
更不可思議的是他居然還拉攏到了古恩希爾德和萊艮芬德家族的繼承人,這讓梵尼拉睿重新開始計算起他的價值,最終得出了這條路未必不可行的結論。
或者說,哪怕不行,她也必須得相信能行。
只是梵尼拉睿的肩上是整個勞倫斯家和轄地內的所有人,她必須得謹慎選擇,不能真的把所有籌碼都壓在少年身上。
最好的辦法就是安排一個明面上和勞倫斯家毫無關系,背地裏卻有千萬糾葛的人加入反抗組織。
如果少年成功了,勞倫斯家可以藉由這個人在新世界擁有一個立身之處;如果少年失敗了也沒關系,無非就是維持現在的現狀罷了,她甚至還可以以古恩希爾德和萊艮芬德家族有人叛變為由吞并他們,解決勞倫斯家如今的困境。
只是這個人該是誰呢?
就在這時,梵尼拉睿見到了塞西莉亞,這位幾乎和她的母親長得一模一樣的少女。
作者有話要說:
基友:……好燒腦啊,果然家主都不好當,梵尼拉睿想這麽多難道不累嗎?
我:……
基友:嗯?你怎麽不說話?難道你不覺得燒腦嗎?
我:……
基友:(扭頭)我*!你什麽時候暈倒了!?
*
寫這些東西看似燒的是主母的腦,其實掏空的是我的腦子啊(當場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