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顯靈

顯靈

蔣哲最後落在了充氣墊上，但因為失血太多，搶救無效死亡。

學院老師通知了他的家長，家長那邊一開始罵罵咧咧的，後來聽說人死了，語氣也是無所謂的說有空再來收屍。

校園中随處可見讨論蔣哲的人，江淼和救助小隊其他人坐在食堂裏，雖然餓了一天但卻食不知味，誰也沒心情去吃飯。

旁邊的飯桌上還在喋喋不休地讨論着：

“聽說今天那人叫蔣哲，就是網絡熱搜第一那個虐殺貓狗的人。”

“好像是外國語學院的。”

“今天聽他們班的同學說，這個人平時沉默寡言的，跟同學也相處不來，一個人獨來獨往，寒暑假也不回家，一開始住在學校，後來不知道為什麽就搬出去住了。”

“我知道，聽說他爸媽很久之前就離婚了，他媽出國了，她爸再婚了，爹不疼娘不愛，他根本沒家，回什麽家。”

“真是可恨之人也有可憐之處。”

“他這都已經是心理扭曲的變态了。”

“不過聽說，他今天還跟人表白了，就在天臺上，好像那人也是他們班的，叫……叫雲什麽，反正還挺好聽的名字。”

旁邊的女生你一言我一語地交談着，雲寶璇直接端着飯盤站起身，對其他人道：“我吃飽了，先回宿舍了。”

李彥東緊接着也站起來，朝衆人點點頭，也跟着雲寶璇而去。

陳歲也跟着站起來，打了聲招呼後跟着走了。

剩下幾人也吃不下去，均收拾了餐盤後離開。

晚飯在一陣沉默中最終不歡而散。

江淼獨自回了家，打開燈，整個人沒由來的一陣疲憊，渾渾噩噩躺在沙發上就那麽無知無覺地睡了過去。

意識變得混沌，她開始有些意識不清自己究竟是在夢裏還是在現實。

明明已經回到自己的身體，可下一秒她又變成了水水的模樣。

緊接着，那些她曾經的貓貓狗狗朋友們悉數出現在了她的夢裏。

天色微明，大黃帶着一口親切的家鄉口音一聲聲地“美美”喚着她。

“美美，美美，恁咋啦，怎麽一直盯着俺看呀？”大黃眼睛亮亮的，歪着腦袋看她，尾巴搖的很歡。

江淼愣愣地看着眼前生龍活虎的大黃，仿佛那張被人掏空內髒的空蕩皮囊只是她做的一場夢。

她緩緩湊上前，用鼻尖輕輕蹭了蹭面前的大黃，是真實的柔軟的毛發觸感，江淼沒忍住紅了眼眶，“大黃。”

“哎，俺在呢，美美。”大黃依舊搖着尾巴回應她。

“喵？”

江淼回頭看向聲音來源，是那只大橘媽媽，她身邊是幾只嗷嗷待哺的小奶貓，正互相打鬧玩耍。

大橘向來是個顏控，看見江淼哭的厲害，皺眉看着圍在她身邊的大黃：“你欺負她了？”

“俺沒有！”大黃直呼冤枉，“美美盯着俺看了一會就哭起來了。”

大橘媽媽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大步走過來擋在江淼面前：“你沒事總在她眼前晃什麽？都被你醜哭了。”

大黃也不生氣，只是據理力争：“俺可是全校公認的校草裏。”

大橘媽媽：“……全校就你和大白兩只狗，到底誰公認的？水分太大。”

大黃理直氣壯：“恁就說說，哪個路過的不得摸摸俺再誇誇俺，這不是俺太帥了這還能是什麽？！”

大橘媽媽評價：“……全校的貓貓狗狗的待遇不都這樣嗎？你現在就是兩腳獸嘴裏那種常說的普信男，一只普通有自信的狗。”

大黃炸毛：“俺才不是，恁淨瞎說，”他探頭看向江淼，追問道：“美美，你得給俺作證，俺是不是最帥的？”

聽着這倆人一言一語地拌嘴，江淼破涕為笑：“是，大黃是最帥的。”

大橘媽媽扭頭看着江淼，眼神意味很明顯，滿臉都寫着一句話：你什麽時候審美降級這麽嚴重了？

濃濃的嫌棄中帶着一絲不可置信。

幾只小橘貓被大橘媽媽喂得肥嘟嘟的，跑起來像個小肉球，有兩只跑到江淼腳邊舔了舔江淼的毛發，奶聲奶氣地喵喵道：“爸爸。”

大橘媽媽教育道：“別一看見好看的就叫爸爸。”

江淼看着腳邊的小橘貓腦海中不禁閃過蔣哲的話：“現在，他們在我的肚子裏。”

從頭到腳莫名生出一陣寒意，江淼有些後怕，眼前的一切真實又虛妄。

她想起那只被淩虐致死的三花，問大黃：“那只最漂亮的三花在哪？”

大黃朝江淼身後努努嘴：“呶，那個兩面派平時架子端那麽高，一見到人來就撒嬌打滾求抱抱，粘人精。”

江淼看向身後，此時的三花正敞着肚皮躺在宋硯舟腳邊，眼睛餍足地眯了起來。

一切仿佛都和原來一樣，什麽都沒發生，他們依舊無憂無慮地生活在這裏。

江淼坐在那顆她曾經最喜歡的老槐花樹下，聽着大黃喋喋不休的自言自語，看着貓貓狗狗其樂融融的景象，此刻，她覺得無比滿足，她竟然想如果一直做一只狗好像也不錯。

直到火紅的夕陽鋪滿了半邊天，整個貓狗基地都被鍍上了一層金邊。

大黃突然道：“美美，俺得走了。”

江淼一時沒反應過來：“去哪？”

大黃搖搖頭：“俺不知道，反正是個好地方。”

沒由來的一陣恐慌，江淼此時才意識到這裏的不對勁。

曾經的貓狗基地聚集着幾十條貓貓，而現在這裏只有三花、大橘和那幾只小橘貓，以及……大黃。

江淼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剛剛還在三花身邊的宋硯舟也不見了身影，取之相代的是那只柯基小九，現在正懵懂地蹲在一邊。

她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她現在看到的這些貓貓狗狗都是那場屠殺中受難者。

她不死心地用爪子去碰了碰身邊的大黃，再也沒了之前那種真實的觸感。

她的爪子穿過了大黃的身體，淚水一瞬間決堤。

大黃手忙腳亂安慰：“美美，美美，恁表哭，那裏真是一個好地方。”

江淼哭的更兇了，大橘媽媽走過來舔了舔江淼的眼淚，卻只是徒勞：“哭什麽，又不是見不到了。”

江淼嗓音哽咽，“真的是夢嗎？可是你們明明都好好地在我眼前。”

此時的三花和柯基也走了過來，柯基說：“我們該走了。”

大橘媽媽的瞳仁細長，瞳孔迎着夕光，是燦爛的金色，慈愛地看着江淼：“你之前突然失蹤，大家都很擔心你，所以臨走前想再來看看你。”

不過一月的情誼，卻勝似家人般的存在。

幾句輕飄飄的話如千斤重錘般重重砸在她的心上，自回到自己身體以來，因為各種各樣的事情她從未去看過這些老朋友。

誰知再見竟是永別。

話落瞬間，大黃他們的身體幾乎虛無地要和空氣融為一體，好似一陣風就能将他們吹散。

江淼本能地想要伸手去抓，眼前忽然一黑，耳邊響起大橘的聲音：“回去吧，好好生活。”

客廳的燈還開着，昏黃的護眼燈光像是夢裏夕陽的顏色。

意識回籠的那一刻，她的記憶好像都被清空，只隐約記得自己剛剛好像是在做夢，究竟夢到什麽，她就只記得那片漂亮的夕陽。

江淼緩緩睜開眼，燈光有些晃眼，她下意識擡手想擋住眼睛，卻觸碰到一手潮濕。

仿佛被什麽擊中般，江淼怔在原地。

夢裏的每個瞬間如潮水般湧來，無數的夢境碎片被完整地拼接清晰地映在腦海裏。

她猛地坐起身來，反手狠狠掐了一下自己手背，疼痛感瞬間襲湧而來，刺激着大腦神經。

原來……這才是真實的她。

牆上的時鐘滴滴答答指向兩點，她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睡着的，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幾個小時，但在夢裏，那些老朋友們一直陪着她從晨光熹微到薄暮初冥，只是為了來跟她道個別。

眼睛酸脹，江淼擡手揉了揉，卻不受控地湧出更多淚水。

從富貴被虐殺再到小白為救她慘死，還有金毛、拉拉以及現在的大黃他們……

每一樁每一樁都是她親眼所見，卻無能為力，像是一根根針似得紮在她心上。

她曾以為她以水水身份經歷的那一切會成為抓住兇手的底牌，可到現在好像毫無用處，就像她一樣。

從回到自己身體到現在，連兇手的影子都沒抓到，小白也屍骨未寒。

她連給小白立一個衣冠冢都做不到，明明她已經給小白取好了名字，規劃好了未來，每天穿着漂亮的小衣服無憂無慮自由自在地生活，吃喝不愁。

可到最後，一切都沒來得及。

江淼呼出一口氣，擡手擦幹臉上的淚痕，擡步走到寬大的落地窗前，目光定定地看着漆黑的夜空。

墨色天空中綴着零散的幾顆星星，明亮地像是親人的眼睛。

“安安，你見到富貴了嗎？”

聲音低的像是在喃喃自語，不知看了多久，江淼終于挪動步子準備去卧室。

将要轉身的時候，目光不經意往下一瞥，昏黃燈光下一抹耀眼的紅色映入眼簾。

那是一輛即使在黑夜中也依舊不掩騷包本質的紅色大G。

據她所知，這輛車目前在本市她只見宋南汐開過。

江淼看了牆上的挂鐘，淩晨兩點二十。

這個點，宋南汐按理說不是在加班就是在睡覺，怎麽可能出現在她家樓下。

江淼拿來手機，找出置頂宋南汐的對話框，發了一條消息。

今天三水也要暴富：【你在幹嘛？】

對面遲遲沒回，江淼按下心底那道不可能的推斷，準備回屋睡覺。

突然，微信提示音響起，是宋南汐發來的消息。

宋南汐：【在加班。】

江淼眉頭微蹙，難道真是巧合？

她不死心地又問了句，今天三水也要暴富：【在我家樓下加班？】

宋南汐：【……你是不是在做夢？當然是在我家加班。微笑jpg。】

江淼舉起手機拍了張照片發過去，今天三水也要暴富：【奧，有人跟你撞車了。】

消息頁面上方‘對方正在輸入中……’停留半晌，随即變成了‘對方正在說話……’

江淼拿着手機剛走到卧室門口，宋南汐的消息再次發了過來，是一條語音，語氣一如既往的欠揍。

“江三水，你看清楚了，那就是老娘的車！老娘品味天下第一，跟我撞車？全市你都找不出第二輛，那銷售可跟我說了！全市！是全市！僅此一輛！”

江淼：“……”

語音播放完，自動切到下一條：

“車雖然是我的，但是車裏的人是我弟，他今晚八九點就開着我的車出去了，那模樣急匆匆的一臉心事，我還以為他有什麽急事呢，原來……是去幽會小情人了。”

江淼腳步頓住，轉身快步走到落地窗前，那輛紅色大G依舊停在樓下。

真的是他！宋硯舟！

但是……宋硯舟為什麽會在她家樓下。

與此同時，宋南汐的最新一條語音也自動播放了出來，調侃八卦的語氣順着聽筒外放出來：

“三水，快幫我看看，讓宋硯舟那書呆子魂牽夢繞的女孩長啥樣？”

江淼攥緊了手機，沒由來的一陣心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