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不等價交換

不等價交換

商業街私人醫院，貴賓病房。

羅驿輝毅然扒開朱旺旺的病號服，只見其胸口竟挂着拳頭大的輪回印，根據結痂程度，至少在半年前就已烙在朱旺旺身上。

“這烙痕起碼跟着朱旺旺有半年，他到底是何底細？”安逸看向昏迷中的朱旺旺，自言自語道。

“目前我還沒找到确鑿證據，不過單就這烙痕而言，恐怕朱旺旺早已加入輪回游戲背後的組織，而且他極有可能是本次團建的幕後主使。”說着，羅驿輝系上朱旺旺胸前的紐扣。

“那為何龔笑表現得如此積極？更何況，朱旺旺一直處于隔岸觀火的狀态，直至昨晚珊瑚執意退出游戲，這家夥方才态度陡轉。”安逸愈發不解，眼下朱旺旺突然入局，無疑打亂其推理邏輯。

“龔笑撒謊了，他昨晚根本沒有遇上靈異事件，而事實正與之相反，那家夥打算殺害朱旺旺。”說着，羅驿輝将頭微側，示意安逸先行離開病房。

兩分鐘後，醫院二樓露臺。

“拿着。”羅驿輝從衣兜掏出一沓照片，随即遞給安逸，繼續道，“前幾日，龔笑和朱旺旺形影不離，這都是他們去過的地方。”

據羅驿輝所述，此次其折返庫俚島的第一件事，便是托關系雇用了兩名身手不錯的本地人，一方面替自己搜集信息，尋找輪回游戲的源頭，另一方面則在暗中保護自己，有備無患。

自羅驿輝見龔笑若無其事地抱着往生壺，前去安逸房間碰頭，其便差遣一名雇傭兵暗中跟蹤這家夥，可幾日下來，卻未發現與輪回游戲存在必然關聯的線索。

從輪回寺到海濱商業街，其間龔笑兩人相繼拜訪不下五位天阿姆，可羅驿輝表示，現下他搜集的線索，不足以證明五位天阿姆與輪回游戲存在關聯，若貿然行動，或将打草驚蛇。

“原來如此，昨晚你确實沒有跟蹤龔笑和朱旺旺，但你的眼線卻目睹一切。”安逸恍然大悟，待稍許思考，繼續道，“龔笑隔壁房間，一五〇三住的家夥，便是你的雇傭兵吧？”

“沒錯，正是他告訴我，你們一直待在房間，甚至連午飯時間也未出門。沒想到你對我的話這麽上心，吩咐你盯着龔笑，還真就寸步不離吶。”羅驿輝笑道。

“龔笑是最重要的嫌疑人，即便你不提，我也會牢牢盯着。”安逸完全不接茬，俨乎其然道。

“不過你倒是讓我刮目相看，反偵察能力很強嘛。有沒有興趣，以後跟着我做事兒？”羅驿輝話鋒一轉，竟向安逸抛出橄榄枝。

“完全沒興趣，誰知道你做的什麽勾當。不妨現在說說，昨晚龔笑與朱旺旺之間，究竟發生過什麽？”安逸随即轉移話題，要求道。

“龔笑不僅撒謊，而且他身上隐藏的秘密，絕不比朱旺旺少。”說罷，羅驿輝迅速往嘴裏塞進兩顆口香糖，可當其将糖盒遞給安逸時，卻遭這家夥拒絕。

昨晚，龔笑随着朱旺旺離開酒店，兩人一前一後，步行至數裏外的亂林，直至朱旺旺在一棵大樹旁坐下，龔笑方才上前安慰，試圖平複其情緒。

“眼下所有人都已參加輪回游戲，相信不久之後，我們便能獲得輪回神眷顧，自此逆天改命，平步青雲。”說着，龔笑接過朱旺旺手上的往生壺，讓其先休息一會。

“我清楚，這游戲根本沒有盡頭，即便第一晚我勝出，但夢魇…”朱旺旺欲言又止，其随即将雙手按住太陽穴，不斷揉搓。

“你放心，來參加輪回游戲的家夥，誰心中沒有願望，只要投其所好，總能讓他們堅持下去。”龔笑誤以為，朱旺旺仍在為珊瑚發難一事懊惱，故繼續寬慰道。

“我感覺自己錯了，從一開始就錯了，世上沒有投機取巧的事，因果輪回，宿命既定。”朱旺旺再度情緒崩潰，其不知所措地看向龔笑，連連搖頭。

“事已至此，接下來你打算怎麽辦？”龔笑驟然收斂情緒，冷不伶仃道。

“我現在已經認命了，生也好，死也罷，但這游戲不能再繼續下去。”說罷，朱旺旺緩緩起身，打算折返酒店。

“眼看成功就在眼前，你就這麽放棄，難道不覺得可惜嗎？”龔笑杵在原地，厲聲朝朱旺旺質問道。

“不可惜，這就是命，可逆天改命之舉，當真是癡人說夢。”朱旺旺并未回頭，毅然朝亂林外走去。

龔笑勃然大怒，其取下皮帶，快步上前，從後緊緊勒住朱旺旺脖頸。縱使看着好友痛苦掙紮，龔笑卻未有半分憐憫，直至朱旺旺周身猛然抽搐，驟然沒了動靜。

緊接着，龔笑按住朱旺旺脖頸處的大動脈，發現這家夥仍有一口氣，遂取下其腰間皮帶，試圖營造朱旺旺上吊自殺的假象。可即便朱旺旺身形瘦小，龔笑依舊費盡渾身力氣，方才将其挂上樹。

在此之後，龔笑藏起往生壺，孤身前往警署報案，并恰巧遇上一位懂國語的警員。可當龔笑講出自己胡謅的經歷後，卻遭警方懷疑，但這家夥心理素質極強，面不改色地催促警方前去案發現場搜索。

直至警員铩羽而歸，龔笑方才察覺事情有變，自己明明将朱旺旺挂在樹上，怎會沒有發現。因而這家夥甚至懷疑，警員不過出去閑逛了一圈，根本沒有前往案發現場。

“為了不打草驚蛇，雇傭兵等龔笑離開後，方才救下朱旺旺，并在我的授意下，将其帶到這家醫院。”羅驿輝解釋道。

“看來朱旺旺也發現輪回游戲的問題，可他早已加入不法組織，為何在短短幾天內，竟能幡然醒悟，提出終止游戲。”安逸撐着平臺護欄，低頭思考。

“稍等，我還有一樣東西給你。”說罷，羅驿輝打去通電話，并以庫俚語稍作交流。

不出一會兒，那白大褂中年人趕來平臺，待将幾張化驗單交給羅驿輝後，又匆匆離開。

“入院時，我們替朱旺旺做過全身檢查，他只是受了些刺激，等今天的藥用完，自然會醒過來。”羅驿輝将化驗單盡數遞給安逸，繼續道，“但在檢查中發現，朱旺旺腹腔處有一顆惡性腫瘤，目前癌細胞已經擴散。”

“惡性腫瘤？”安逸詫異道。

“沒錯，由于朱旺旺仍在昏迷狀态，無法替其做深度檢查，但經醫生初步評估，朱旺旺的身體狀況非常不樂觀，恐怕只有不到一年壽命。”話音剛落，羅驿輝不禁輕嘆一聲。

“怪不得朱旺旺口口聲聲說，生也好，死也罷，逆天改命，當真是癡人說夢。”回想剛才羅驿輝講述的經過，安逸自言自語道。

“朱旺旺的身體問題，恐怕自己也剛發現不久，但無論換做誰，得知性命将已，難免無法接受。”此話一出，羅驿輝頓時有些後悔，畢竟安逸也正處生死關頭，遂繼續補救道，“不過眼下還無法下定論，畢竟現代醫療技術，早已是今非昔比…”

“那你說，朱旺旺加入不法組織，會不會跟自己的身體有關？”然而安逸并不在乎羅驿輝所說，倏然詢問道。

“不清楚，單憑目前搜集的證據，不足以揣測朱旺旺的真實想法，恐怕只有等他蘇醒之後，當面對質。”見安逸情緒未受影響，羅驿輝如釋重負，連聲應道。

“那接下來，龔笑便是唯一的突破口，你有什麽計劃？”安逸追問道。

“如今龔笑手上的輪回印已成形，今晚他将首次經歷三重幻覺，不妨在這家夥半夢半醒之際，讓其親口告訴我們真相。”羅驿輝一邊說着，一邊拿出煙盒，可待其再三思考，随手又将煙盒塞進兜裏，并掏出口香糖。

“瞧你這抓耳撓腮的樣子，想抽就抽，沒人攔着。”眼見羅驿輝畏手畏腳，安逸一本正經道。

“吸煙有害健康，身體是革命本錢，還是不抽吶。”說着，羅驿輝又往嘴裏塞進兩顆口香糖，以掩飾尴尬，随後識趣地把糖盒遞到安逸跟前。

“謝謝，我不喜歡吃糖，尤其是這種口味。”安逸禮貌一笑，點頭示意。

“那你…”

“我們先回去吧，還有很多工作要準備，朱旺旺就勞煩院方照看，相信在這裏，他是最安全的。”安逸看了眼時間，當即提議道。

“接下來需要請卿悠幫個忙，但你也知道，我和她關系不好，所以拜托你去交涉。”說着，羅驿輝湊到安逸臉側，繼續低聲耳語。

是夜，剛過十二點，龔笑房間。

詭異笑聲乍起，驟然将熟睡的龔笑喚醒，眼見朱旺旺站在電視機前，其脖子上套着皮帶，嘴前懸挂長舌，雙手緊抱往生壺，正目不轉睛地盯着龔笑。

“見鬼。”

龔笑竭力保持鎮定，試圖起身逃離房間，可此時這家夥身上的薄被，竟重如千斤，即便其如何掙紮，依舊無法從中抽離，遂只能眼睜睜看着朱旺旺，不斷吞吐長舌。

“你要幹嘛。”龔笑鼓起勇氣，厲聲朝朱旺旺吼道。

“冤有頭，債有主，今晚我就帶你走，陪我一同上路。”由于長舌的緣故，朱旺旺口齒含糊，不緊不慢道。

“沒錯，冤有頭，債有主，那你不該來找我。”不怎麽的，龔笑竟撲哧一笑，全然不再畏懼，繼續道，“更何況，你不也想要害人嗎？此行參與輪回游戲的所有人，不都是你的目标。”

面對返魂索命的朱旺旺，龔笑竟跋扈起來，其竭力豎起脖子，大言不慚。而朱旺旺杵在原地，面無表情地盯着龔笑，卻驟然沒了聲響。

“怎麽，被我戳穿底細，感到害怕了？沒想到鬼也會怕人。”眼見脫身無能，龔笑愈發肆無忌憚，對着朱旺旺鬼魂一頓訓斥。

緊接着，龔笑将朱旺旺的計劃全盤托出，這家夥與島上的天阿姆勾結，通過網絡将玄學社成員欺騙至庫俚，參與輪回游戲。

可千算萬算，朱旺旺竟未防住龔笑。

作為同事，龔笑一直對朱旺旺心存芥蒂，明明這家夥資質平庸，卻總是順風順水，不出兩年時間，朱旺旺便被提升為部門主管，一舉踩在龔笑頭上。

随後，即使朱旺旺對龔笑照料有加，但在其眼裏，此舉卻成強者的施舍。龔笑将自己在公司的遭遇，比作卧薪嘗膽，盼着某日能夠淩駕于朱旺旺之上，一雪前恥。

入住庫俚島後，龔笑曾私下破解朱旺旺的電腦，原打算竊取其方案，卻意外發現朱旺旺與天阿姆的聊天記錄。龔笑當即恍然大悟，輪回游戲的轉運神通，不過是朱旺旺與天阿姆所設的局。

事實上，朱旺旺查出自己身患絕症，命不久矣，窮途末路之際，其結識一位庫俚玄學愛好者，并由之搭線，對接上庫俚島的某位天阿姆，進而加入不法組織。

在朱旺旺與天阿姆的籌劃下，其以虛構大師的身份聯系龔笑，并借助這家夥渴望轉運的心理，說服他組織社團成員前往庫俚島，參與輪回游戲。

而朱旺旺的真實目的，正是打算借助往生壺，吸取游戲參與者的陽元，替自己續命。

“你發現我的秘密，所以打算将往生壺據為己有。”朱旺旺瞪着龔笑，含糊道。

“憑什麽你可以耍花樣，而我不行，我哪點不如你。”龔笑假意鎮定，言語間頗為不屑。

“就憑我背後有天阿姆支持，而你只是庸人一個。”朱旺旺淡然應道。

“哈哈，哈哈。”龔笑頓時放聲大笑，随即不由自主地搖頭，繼續道，“你早就是天阿姆的棄子，自我發現你們的聊天記錄後，我便已成為新的代理人。”

據龔笑所述，其發現朱旺旺與天阿姆的聊天記錄後，便私下聯系天阿姆，進而成為輪回神新的代理人，只要源源不斷地替往生壺注入靈魂，即可轉運，飛黃騰達。

而朱旺旺與參與輪回游戲的一幹人等，眼下都已身負詛咒，不出兩日，便會被往生壺吸走靈魂。至于龔笑，則有天阿姆賜予的靈藥，早已是輪回神眷顧之人。

“你太天真了，輪回神豈會眷顧小人。”朱旺旺依舊杵在原地，慢聲道。

“即便我不殺你，你也活不過兩日，你們左手都帶着輪回印，那是不敬者的詛咒，而我已服用天阿姆所贈靈藥，擺脫詛咒的折磨。”龔笑愈發猖狂，沖着朱旺旺咬牙切齒道。

聽到此處，朱旺旺眉頭微蹙，頃刻間，黑暗中伸出一雙手，猛然将龔笑敲暈。

安逸随即卸下僞裝，上前割開龔笑床鋪周圍的漁線，爾後羅驿輝掀開被子，兩人驟然發現，龔笑手上的輪回印果真消失殆盡。

“奇怪，這家夥手上的花瓣消失，也就意味他不受三重幻覺控制，可單憑我這拙劣的僞裝，究竟是如何騙過他的。”安逸再度查看龔笑左手，确定其印記已徹底消失。

“因為恐懼。龔笑依舊認為是自己殺死朱旺旺，故自始至終，他都不敢正眼看你。”羅驿輝應道。

“線索已清晰，可接下來如何讓這家夥再開口。”說着，安逸望向羅驿輝。

“既然龔笑已道出真相，那我也不怕傷及無辜，接下來就交給我這個壞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