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調虎離山
調虎離山
塔卡利索宮,堪稱庫俚國寶級建築,伫立于主島最高峰,見證整個國家數百年歷史,而眼下那崎岖山間公路,正是由民間企業家贊助,專門為之修建。
宮殿并未對外開放,加之所處位置私密性強,通常作為政客與富商洽談的地方。至于黑爾佳林口中的天阿姆,其長居在此,于庫俚享有輪回神使者的美譽,不過鮮有人一睹真容。
安逸獨自驅車前往山頂,而羅驿輝則乘坐阿華的商務車,與之保持百米距離。出于周全考慮,羅驿輝向麗姐借了幾號身手不錯的保镖,現下已全副武裝,以應對突發狀況。
如今,卿悠等人已平安抵達飛雲市,安逸也算了結一樁心事。可那家夥淩晨莫名發來的短訊,卻讓安逸頗為不解,經反複思考,竟只能将原因歸咎于兩者之間的矛盾。
盤山路并不好開,幾處急轉彎更是險要,出于職業習慣,安逸下意識盤算着修路成本,實乃造價不菲,殊不知是哪位企業家,如此慷慨解囊,就僅為山頂一座宮殿。
待安逸抵達塔卡利索宮時,黑爾佳林早已候在庭院外,欣然朝其揮手示意。羅驿輝見狀,随即吩咐司機停在路邊,并告知不要靠近宮殿,遠遠留意着大門即可。
高聳的栅欄,頂端密布防盜電網與鐵荊刺,若非提前知曉裏面是間宮殿,安逸甚至懷疑自己誤闖至某座監獄外。
“安先生真是守時。”黑爾佳林站在車旁,向安逸致意道。
“當然。既是拜會天阿姆,那必須拿出我的誠意。”安逸從副駕拿起幾疊庫俚幣,經車窗遞給黑爾佳林後,繼續道,“這是二十萬,其中一半是你的小費。”
“安先生的好意,我先心領了,但我不能擅自收您的小費,待會兒将盡數交于天阿姆。”說着,黑爾佳林接過鈔票,并向一旁的侍從揮手示意,讓其替安逸泊車。
稍作寒暄,兩人進入大門。
“這裏能拍照嗎?”安逸跟在黑爾佳林身後,禮貌詢問道。
“庭院裏可以随意拍照,但進入主宮殿後,您需交出身上所有電子設備。”黑爾佳林一邊領着路,一邊解釋道。
“沒想到塔卡利索宮,竟有這種規矩。”安逸眉頭微蹙,假意不悅道。
怎料當安逸掏出手機時,卻發現宮殿外并無信號,一旦失去聯系外界的手段,便已然成為甕中之鼈。
可安逸早有心理準備,畢竟這是眼下唯一接近真相的途徑。若因恐懼而踟蹰不前,即便不喪命于塔卡利索宮,也将在毒發後痛苦死去。
與其坐以待斃,不妨背水一戰。
“我曾聽過這位天阿姆的傳說,她擁有輪回神使者的美譽,但礙于沒有渠道引薦。”安逸刻意清了清嗓子,繼續道,“沒想到你居然有辦法,聯系上這位國寶級大師,真是令我刮目相看。”
“安先生過譽,我已替人引薦天阿姆十多年,自然有些門路。不過塔卡利索宮這位天阿姆實在難請,我也是拜托自己的師傅,方才預約到檔期。”黑爾佳林回應道,言語頗為謙卑。
“師傅?你是指導游這行的師傅?”安逸連聲詢問道。
“安先生說笑了,我所指的師傅,也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天阿姆。”黑爾佳林解釋道。
據黑爾佳林所述,自己身為輪回神忠實的信徒,受教于某位天阿姆,并尊稱其為師傅。現如今,正是托師傅的關系,替安逸預約到國寶天阿姆的檔期。
步至主殿外,黑爾佳林示意安逸注意腳下臺階,可其并未立馬上前,随即悄然回首,仔細觀察起周圍幾幢風格迥異的建築。
放眼塔卡利索宮,庭院極具庫俚島國風情,幾幢偏殿不過兩層,黃土為牆,圓底尖頂,整體造型與佐伊俚村的茅草屋相仿,但規模大上許多。
然而正中央的主殿,竟是西式教堂風格,牆體高聳,雄偉壯觀。可縱觀全局,這格格不入的外來元素,屬實突兀。
據說,主殿原本也只有兩層,結構造型與側殿如出一轍,由百年前的庫俚皇室下旨修建。不過當時并沒有公路,于山頂築成如此龐大的建築群,定然損耗大量人力財力。
其後,庫俚淪為西方世界殖民地,進而塔卡利索宮遭霸占。入侵者奴役庫俚原住民,對此建築群翻新加固,并在主殿原基礎上進行大規模擴建,甚至替換原有風格。
在黑爾佳林催促下,安逸緊随其後,步入主殿,只見室內風格與外立面統一,标準的西式教堂,可穹頂壁畫卻與輪回神教義大相徑庭,實乃喧賓奪主。
兩位女仆正候在門側,見安逸到來,當即上前俯身致意,緊接着,其中一位長發者禮貌道:
“先生您好,煩請交出随身攜帶的電子設備,我們将妥善替您保管。”
安逸無奈點頭,待交出運動表與手機後,長發女仆卻又提出新的要求,讓安逸取下随身佩戴的飾品,并悉心解釋道:
“抱歉先生,由于宗教信仰沖突,您必須取下随身攜帶的飾品,我們将妥善替您保管。”
“我這只是普通的項鏈,沒有深層寓意,更不帶宗教色彩。”安逸辯解道。
“抱歉先生,這是塔卡利索宮的規矩,煩請您遵守。”長發女仆強調着,而其舉手投足間,竟仿如一具機械。
“可是這宮殿穹頂上的壁畫…”安逸欲言又止,随手摘下項鏈并遞給長發女仆,繼續道,“這東西很貴重,麻煩妥善保管。”
“先生,還有您的腳鏈。”長發女仆颔首低頭,指着安逸左腳腕的木雕樹葉,禮貌道。
“一片木雕而已,不至于吧?”安逸竭力解釋道。
“這是龍血木雕,其背後的信仰含義,相信先生一定比我清楚。”長發女仆的笑愈發詭異,不禁讓安逸後背發涼。
“你等着。”
話音剛落,安逸順勢俯身,試圖取下腳鏈,怎料羅驿輝竟系了個死結。迫于無奈,安逸只好扯斷繩子,将木雕葉片交于長發女仆手中。
“謝謝配合,接下來,我将帶先生游覽主殿,随後前往天阿姆的會客室。”說罷,長發女仆将一幹物品交予同伴,并轉身向正殿大廳走去。
三十分鐘後,圍牆外的商務車裏。
此刻,羅驿輝已然坐立不安,其目不轉睛地盯着手機,嘴角香煙一支接一支。縱使擔心安逸的情況,可面對塔卡利索宮的安保系統,着實不敢輕舉妄動。
正當羅驿輝焦慮之時,一輛小型貨車從旁側駛過,徑直停在宮殿大門外。眼瞧那車廂四周的圖案,正是負責此處保潔的單位标志,故并未引起衆人懷疑。
“奇怪,安逸怎麽在往外走。”說罷,羅驿輝放下手機,随即拿起望遠鏡看向大門。
不出片刻,鐵門轟然敞開,只見幾人推着一個木箱,迅速來到車尾,随後開門上貨,一氣呵成,不等羅驿輝有所反應,貨車便已朝另一端的下山路駛去。
“那個上貨的人好眼熟。”羅驿輝将腦袋探出車窗,待再三确認,驀然惶恐道,“糟糕,那家夥就是接安逸的導游,我們趕緊跟上那輛貨車。”
“現在追上去,恐怕…”
“別廢話,立馬發車。”不等司機說完,羅驿輝厲聲吩咐道,其随即拿起手機,緊盯着屏幕上的标記,眼瞅豆大汗滴,倏然從臉側滑落。
“聽我的,開車追上去。”阿華示意司機點火,随後朝羅驿輝繼續道,“仔哥,難道你是擔心安逸在那個箱子裏?”
“不是擔心,安逸正在那箱子裏。”說着,羅驿輝将手機屏幕展示給阿華,只見一個紅色标記點,正不斷朝下山方向移動。
“兄弟們,準備好家夥。”阿華點頭示意,連聲朝衆人吩咐道。
經一番追逐,眼見要趕上那輛貨車,怎料其徑直右拐,駛入一處觀景平臺,随後停在護欄邊,再無動靜。
“跟進去。”羅驿輝發號施令,讓司機跟着駛入平臺。
“等等,先停一下。”阿華突然察覺情況有異,當即吩咐道。
可不等司機有所反應,貨車後門驟然敞開,頓時槍聲四起,密集子彈從各方襲來。所幸,阿華這輛車經過改裝,通身采用防彈材質,面對如此火力,亦無半點威脅。
“煙幕彈。”
阿華一聲令下,幾人相繼從投彈口抛出煙幕彈,伴随劇烈爆炸,視野陡然模糊。
“熱感索敵,逐個擊破。”阿華再度命令道。
話音剛落,幾人迅速戴上熱感視鏡,并于射擊孔逐個狙擊伏敵。短短五分鐘,煙霧還未散盡,車外槍聲便已平息。
“對方有備而來,先別輕舉妄動。”見羅驿輝有開門的想法,阿華毅然叮囑道。
“熱感視鏡裏已經沒有影像,下車吧。”說罷,羅驿輝戴上頭盔,推門而出。
經現場搜索,包括貨車司機在內,一共發現十二具伏擊者的屍體。如此看來,這幫家夥早已埋伏在觀景平臺,并以木箱為餌,請君入甕。
眼見危機解除,羅驿輝試圖摘下頭盔,卻再次被阿華攔住。
“仔哥,你今天怎麽了,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阿華不禁詢問道。
“沒事,只是我費力準備的餌食,看來還是被大魚吃掉了。”說罷,羅驿輝端起槍,緩步朝貨車後備廂走去。
打開木箱,只見裏面躺着一具面目全非的男屍,其手背的輪回印近乎墨色,而胸前赫然挂着安逸的玉墜項鏈。經羅驿輝仔細觀察後發現,這家夥腳腕處的木雕樹葉,竟已不翼而飛。
“原來你指的餌食,就是安逸?”盯着男屍,阿華不解道。
“不對,樹葉為什麽不在他身上。”羅驿輝竭力保持鎮定,待用槍頭将屍體翻過身後,不禁驚呼道,“這不是安逸,我們被騙了。”
“不是安逸?你怎麽看出來的。”阿華愈發疑惑,詫異地望向羅驿輝。
“來不及解釋,我要先回塔卡利索宮一趟。”說着,羅驿輝摘下男屍胸前的挂墜,随即翻下貨廂,直奔商務車而去。
“仔哥,你忘記自己的承諾了?”阿華緩緩起身,站在貨廂內朝羅驿輝喊道。
羅驿輝驟然停下腳步,但并未回頭。
“如今對方拿這具屍體示威,便證明我們的行蹤早已暴露,此時若貿然回去,非但救不了安逸,還會讓我的兄弟們賠上性命。”阿華跳下貨廂,一邊分析着,一邊向羅驿輝走去。
“我答應過你,不會讓麗姐為難…”
正當羅驿輝試圖解釋時,阿華的電話突然響起,其手下告知,銀沙灘二十八號突然遭到襲擊,人員傷亡慘重,而那位天阿姆也已被當場擊斃。
“仔哥,你是個明白人,麗姐同意幫你,正是看在你替她出生入死的份上。可如今我們的行蹤暴露,若執意要闖塔卡利索宮,恐怕将連累麗姐。”說着,阿華猛地一拍羅驿輝肩膀,示意讓其三思後行。
“可安逸還在裏面,他會有危險。”羅驿輝蒼白地辯解道。
“安逸只是你的魚餌,既然這個餌沒了,不妨再換一個。”說罷,阿華吩咐手下收拾現場,不再理會羅驿輝。
五分鐘後,商務車徑直朝山腳駛去。
與此同時,安逸在長發女仆的帶領下,依次将主殿逛遍,可眼看距進門已過去一個小時,卻還未見到天阿姆,心中越加忐忑。
“先生,這裏便是天阿姆的會客廳,請進。”長發女仆驀然止步于一扇大門前,并将雙手按于左右側,緩緩推開一道縫隙,只見室內光線昏暗,頗為陰森。
“謝謝。”
安逸鼓起勇氣,快步鑽進門,可還未待其站定身子,便聽見大門被猛然合上。
身處會客室內,氛圍愈發驚悚,放眼這偌大空間,竟只在對側設有兩支落地燭臺。而天阿姆則身披黑色鬥篷,背對着安逸,顫顫巍巍地站在兩支燭臺中間。
“你就是今天的客人吧?”天阿姆依舊背對安逸,低聲詢問道。
“是的,叨擾了。”安逸站直身子,不緊不慢道。
“我只是收錢辦事而已,何來叨擾之理,不妨先說說你所求何事。”天阿姆追問道。
“我的公司快要破産了,麻煩請您支個招,只要能夠保住公司,多少錢我都願意付。”依照與黑爾佳林溝通的話術,安逸請求道。
“胡說,你來此處根本不是這個意圖。若執意欺瞞老身,那就只能請你出去。”天阿姆略顯不悅,呵斥道。
“我所言千真萬确,句句屬實。”安逸陡然加重語氣,俨乎其然道。
“你能騙得過他們,但騙不過我。”天阿姆突然向右邁出兩步,當即吹滅一盞燭臺,眼見屋內又暗上幾分,便繼續道,“于老身而言,你的願望并不重要,但有人囑托過,務必了結你的心願。”
聽到此處,安逸察覺這天阿姆頗有詭異,雖然扯着沙啞的嗓子,但中氣十足,絲毫不輸年輕人。
正值遲疑之際,天阿姆緩緩轉過身。
映着燭光,安逸瞧見那鬥篷下的人,竟是卿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