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噩夢
噩夢
“我身體被龍須草妖捆住，刺傷我的那只手沒有殺掉我，但她.......在我身體裏放了個東西。第二日我被人發現倒在河岸邊，身上竟然沒有傷口。”
武巍灏摸着胸口，臉色從未有過的陰郁，“醒來後我沒日沒夜在河邊埋伏，時不時潛入水底尋找，一個多月過去，跟之前一樣，什麽都沒有發現。”
溫白钰終于明白他的意圖，“你是有感覺到什麽不舒服的嗎？”
“沒有。”武巍灏平靜搖頭，嘴唇微動，沉默片刻，擡起頭看着溫白钰。
“有一次，應該是白天，我在林子裏睡着了，夢見附近有個小女孩來河邊取水，她......她問我為什麽躺在那裏，是不是遇到什麽野獸，我.......”
盡管他一直竭力在克制越來越急促的呼吸，溫白钰還是從那雙漆黑的眼睛裏看到濃烈的不安。
“你怎麽回答？”
“我.......”武巍灏呼吸加重，喉結滾動，仿佛要用盡全身力氣才能回答這個問題。
他搖搖頭，“我沒有回答，她就轉身離去，然後，然後就在.......在河邊用蕉葉打水。”
武巍灏雙目漸漸凝滞，唇色也慢慢褪去。
“然後呢？”溫白钰等不及問。
武巍灏如夢初醒，繼續講述：“她被突然從水裏鑽出來的龍須草妖纏住脖子。”
仿佛是對夢境不确認，他再次道：“對，是龍須草妖。”
雖然只是個夢，溫白钰依舊有些好奇：“你沒有想過去救她？”
“他忽然勒住她的脖子，太，太快了，我根本來不及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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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巍灏胸膛忽然劇烈起伏，垂在身側的手不受控制的顫抖起來。
“它就那樣勒着，直到小女孩雙腿再也不會掙紮，他才劃開她的腹部，将她柔軟的內髒掏出來一口一口吃掉，再從胸口的肉吃起......就像只饑餓的野狼，殘忍的撕扯她的肉，混着血液，他一點一點，一點一點的，将一個無辜的小女孩吃得只剩下一副白森森的骨架。”
溫白钰知道他如此詳細的描述，必然是夢中這一幕當時給了他深刻的震撼。
一般來說，夢裏的感覺就是自己潛意識最真實的感覺，必然與近期的發生的事情有關系，武巍灏剛遭遇龍須草妖襲擊又被什麽美人手吓到，做這樣的夢不稀奇。
再強大的修士在死亡面前都跟凡人一樣充滿恐懼，或者說比凡人更甚，正因如此一個個才會廢寝忘食的刻苦修煉進階，以期活得更長。
不過，一個元嬰修士會無緣無故睡着？
溫白钰神情未變，心卻早已百轉千回。
根據武巍灏的描述，大多數醫修都會覺得武巍灏是太過疲憊，又是第一個元嬰歷練任務遇挫，急于求成才導致如此。
溫白钰摸摸下颌，武巍灏修煉無情道道心穩固，按說不至于為這點困難而亂了心智。
“在那之後，我尋了幾個醫修，他們都說我的身體很好沒有任何問題，魂靈穩固未曾受到任何侵擾，無端睡去是因為不眠不休緊張過度所致，這很正常。”
武巍灏說完這段話，眼睛立刻死死定住溫白钰的臉，像是要從他臉上摳出每一個細微的表情變化。
見溫白钰臉上沒有任何情緒流露，才悄悄松了口氣。
其他的醫修聽見這樣的話，臉上必将會泛起了然的笑意，試圖将之前醫修說過的話說得更加委婉更好讓他接受。
但只有他自己心裏最清楚，這件事情前所未有的可怕！
“還有什麽？”溫白钰鼓勵：“都說出來。”
望聞問切，醫者，必須先觀察，詢問，了解病人所有，才能開始診療。
武巍灏眼神幽微，“就在剛剛給你發完簡訊之後，我又睡着。”
溫白钰面色一動：“做一樣的夢？”
武巍灏沉默幾息，慢慢吐口氣，才道：“是山上的外門弟子送些日用品過來，他轉身離去時，我又看到他差點被龍須草妖吃掉。”
溫白钰颔首：“那就是沒有被吃，看起來比上次好了點，不是嗎？”
武巍灏握緊拳頭，臉上表情一瞬徹底扭曲，咬牙切齒好像承受極大的痛苦，幾乎是在嘶吼：“我身體裏一定有東西！”
溫白钰不再多說，直接上手，“脫衣服吧，我幫你看看傷。”
武巍灏嘴巴微開阖，欲言又止，最終什麽都沒有說，直接掀開衣襟，露出他肌塊分明的精壯胸膛。
溫白钰幾步走近單膝跪在他面前的蒲團上，蔥細的手指尖兒輕輕按壓武巍灏方才所指的位置。
麥栗色的皮膚光滑如綢，沒有丁點傷口，武巍灏心髒和血管搏動有力，并無絲毫異常之處，周身散發着烈日驕陽的味道，沒有死氣。
随着溫白钰似有若無的指尖按壓，武巍灏漸漸垂眸。
溫白钰看得很專注，修長的睫毛像蝴蝶翅膀，緩慢的扇動一次又一次。
距離太近了，武巍灏那片被他的呼吸暈染過的皮膚微微發燙。
溫白钰擡眼瞬間，纖長的毛尖幾乎要刷到武巍灏的敏感源點。
武巍灏立刻将目光聚集在溫白钰近在咫尺的唇瓣上，粉嫩微張的唇瓣，像含苞初放的海棠花瓣，晶瑩剔透，讓人想要一口吞掉。
——看上去好像真的只是疲累所致，哦，他心跳突然速度加快了。
溫白钰思考片刻，還是決定用芽絲深入探一探。
“道君莫要抵抗。”他仔細交代。
“嗯。”武巍灏随意一應，如膠似漆的目光凝聚在那根抵在自己胸口的手指上，看着從當中探出的精神體芽絲，竟止不住生出想要去觸碰那小玩意的念頭。
“放松，不會痛。”溫白钰感覺到他身體的緊張，輕聲安慰。
精神觸須進入體內很溫和，武巍灏沒有任何不适感，只是那種身體任由對方精神體探索，一覽無餘的，着實有些微妙。
武巍灏微微眯眼，漆眸沉了沉。
溫白钰的芽絲深入到修士不被人碰觸的地方，竟真的在那裏察覺到一些與方才觸診不一樣的東西。
“你忍一忍。”他再次安撫。
武巍灏不知道他要做什麽，憑本能點頭。
溫白钰控制芽絲直接穿透武巍灏的氣海。
武巍灏的丹田氣海中有一片幽寂的黑色海洋，一個瑩白小小元嬰體浮坐其上，和武巍灏長得一模一樣，小大人似的盤膝浮坐其中。
溫白钰細致排查，終于在幽暗的氣海中分辨出一粒芝麻大小的褐色靈绡，立刻繼續讓芽絲進入元嬰小人的腦部，再深入一層，便聽到武巍灏的悶哼。
當溫白钰從那片神府星海中尋到一顆綠豆大小的褐色氣绡時，提起來的心終于放了下去。
原是這樣。
他問：“武劍君兒時可曾服食物過什麽修改靈根的靈寶？”
武巍灏臉色僵了僵。
沒想到這個小草妖當真有些本事。
武家的祠堂後有個密室，內裏供奉着“神谕”——烏木洗髓芝。
從五歲起他就知道神谕是給大哥預備的，可是大哥還沒來得及到能使用的年紀，就被他給偷吃了。
為此七歲的自己被大夫人打斷全身骨頭丢到懸崖下面差點死去，還好這株地階上品靈植讓他從五靈根化成三靈根，不僅沒有殘廢，反而成了武家修煉天賦最高的子嗣。
“很多人都喜歡直接服食天材地寶，卻不知此類生長發育緩慢最容易受到地氣污染，靈力強大之人尚可将其污染物煉去大部分。”
溫白钰從他的神情中已經确定自己的猜測，解釋道：“對于年幼的孩子來說，那些毒素會長期存在體內一生難以察覺，待到道體靈氣旺盛之時，它們會被吸收凝成結绡珠，若是結绡珠不小心滲入神府，必會引發心魔之症。”
“你的意思是所有的一切都是那株烏木洗髓芝導致？”武巍灏面容有一瞬間的扭曲，當真是那個痨病鬼來催命麽？
因為自己吃了烏木洗髓芝，大哥本就病弱的身體支撐不到五年就離世，那個時候，自己已經是芈天門羅霄峰峰主座下首徒。
溫白钰剛要點頭，就覺得有什麽不對勁。
“既然已經知道病因，就不必再探了。”武巍灏對自己的狀況再清楚不過，此刻更加擔心溫白钰會窺探到自己的心魔，立刻想要終止治療。
其實武巍灏的擔心是多餘的，溫白钰沒有打探別人隐私的愛好，且以他目前的實力根本做不到這點。
是精神體感應到的一絲異樣讓溫白钰心中升起警惕。
他飛快擡起頭觑向武巍灏的眼睛。
武巍灏一和他對上目光，愈發心虛，該不會.......他真的看見什麽了吧？
此刻兩人靠得很近，溫白钰俊挺的鼻尖幾乎要抵在武巍灏的鼻梁，冰色的唇瓣只要稍微有一點意外，兩人的唇就能貼在一起。
武巍灏呼吸急促，忽然，他覺得自己的右眼有點癢。
溫白钰倏然一怔，霎時瞪大眼。
武巍灏不知道自己的右眼此時在溫白钰看來像一口深井，井底有一點波紋在漾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