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好燙
好燙
待他撩起眼皮,映入眼簾的不是往日熟悉的青帳,而是結實的胸膛,眼皮再往上撩起點,是男性性感的喉結和輪廓優美的下颌,以及不知為何緊繃着的脖頸上道道肌肉線條.........
溫白钰飛快的運轉記憶,很快想起來昨晚發生的事情。
我怎麽趴在他懷裏?
他放緩呼吸,用理智抵抗不想離開這個懷抱的本能,再慢慢的,盡量不引起對方注意的把腦袋向後撤。
少年散漫的卧躺在白鵝絨寬榻上,單手枕于後腦,另一只手搭在床沿,尚且青澀的五官早已勾勒出未來的立體深邃,忽而睜開的雙眸卻有着與年齡全然不符的沉穩。
溫白钰眨了眨眼,飛快松開抱着對方勁瘦腰身的手,撐着床坐了起來,身上蓋着貔貅紋绮衾傾頹而下。
蒼山峰地脈中的靈泉滲透石頭土壤,沿着根根纖長玉白的石筍彙聚到筍尖,潸然落入靈泉,泛起圈圈漣漪,細微的響動在幽寂的洞府中蕩起回響。
他問床榻上的少年:“我為什麽會在這裏?”
蕭祭川擡手撩動男人腰間松開的腰帶,混不吝露齒。
“昨晚一夜露水情緣,哥哥這就忘了?”
“休要同我開這種玩笑。”溫白钰不客氣的拍開他的手,轉過身去重新系好昨夜蹭松垮的腰帶,想起薛懷信那人的德行,篤定道:“昨夜他們把我扔出來,你去撿了?”
蕭祭川沒有解釋是自己直接搶的人,只盯着溫白钰纖瘦的背影,心中好笑又好氣——他倒是當真對我一點旖念都沒有。
那為何睡夢中卻那般糾纏不休?
蕭祭川口氣不自覺淡了幾分,“昨夜血月看了玉碟上的消息,我去看看,順道将你帶回。”
“多謝!”溫白钰整理好衣衫,轉身下床,朝他作了個揖。
Advertisement
昨夜武巍灏體內的東西着實兇險,靈芽差點就抓住它了,關鍵時刻竟然被武巍灏的氣勁彈出來,真是可氣!
溫白钰試探性自指尖彈出靈芽絲,靈臺果然傳來一陣刺痛,指尖處顯形的芽絲淡薄如無物。
“你傷得不輕,近期不要妄動靈力。”蕭祭川不知何時已經起身坐到茶幾前洗手烹茶,背後卻跟長了雙眼睛似的。
溫白钰曉得自己傷得有多重,但這次醒得出乎意外的快,這一切大概是要歸功于昨夜自己趴在蕭祭川身上的汲取。
“溫哥哥,過來喝茶。”少年漫聲招呼。
溫白钰心生愧意,走到蕭祭川對面坐下。
隔着一張矮幾,他撚起一杯溫熱的茶小抿了口就放下,上下打量蕭祭川,試探性問:“你可有覺得靈力虧損?疲累,或者哪裏不舒服?”
蕭祭川捏着竹夾燙杯的動作一頓,擡眸看他,忽而戲谑的勾起唇:“哥哥,你這樣問,若叫別人聽見,還以為咱兩昨夜做了什麽不可告人的事。”
溫白钰本未曾往其他方面想,聞言臉頰一燙,想他個太子爺怎麽養出這般不正經的嘴巴,眉頭夾緊,板起臉:“少開玩笑。”
蕭祭川輕啧一聲,沒滋沒味的擺弄茶具,“我身體好得很,哥哥盡可放心。”
溫白钰觀他氣色紅潤,氣息平穩,并無靈力耗損之像,心中稍安,至于自己會‘吸取’他力量這個秘密.......每每想到秦遲當日說的話,溫白钰自己就先本能的生出反感,還是不要讓蕭祭川知道為好。
自己雖然是妖,可從未想過要靠奪取別人東西來修煉,因這世間萬物一生一滅皆有其平衡規律,那些真正的好處總是稀少的,偶爾不小心沾點還能化解,若是沾染得太多本不屬于自己的益處,成了瘾就再難回頭,就像秦遲服食丹藥過度積重難返,反倒成了一種禍患。
溫白钰藏下所有心思,一拱手,鄭重道謝。
“昨夜之事多謝祭川了。”
蕭祭川斂眸,淡淡道:“不必客氣,你也曾幫過我,禮尚往來。”
“我的靈植本體為滕蔓,失去意識的情況下可能會顯露攀纏的本能,失禮之處,還請見諒。”此事一而再,怕是将來會再而三,溫白钰亦無法保證什麽時候自己會再失去理智對蕭祭川糾纏不休,還是尋個理由解釋清楚,免得日後引起什麽誤會。
蕭祭川動作陡然頓住,也就是說——若是昨夜溫白钰留在武巍灏處,溫白钰也會緊緊摟住武巍灏,會硬纏着在他懷裏睡一夜。
“是嗎?”他不冷不熱的回,伸手拎起鐵壺,将滾燙的沸水注入紫砂壺中。
溫白钰目光随着他的動作落在那雙抓握用力的手上,焉知下一秒,紫砂壺發出輕微咔嚓聲,壺壁竟裂開蛛絲網,“啪!”一聲脆響,熱水瞬間四面流出,冒着白煙飛快朝茶幾邊沿蔓延開去。
溫白钰幾乎立刻就伸手就去擋。
“嘶!”滾燙的痛感即刻襲上來,溫白钰見蕭祭川還沒有躲開,硬是沒撤手,“你快起來。”
蕭祭川廣雲袖翻飛,流動的熱水在他一拂之下消失無蹤。
溫白钰這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對方已經是金丹中期,是自己長期處在引氣入體的凡人階段,加之血氣耗損過度,體質比普通人還要差些,習慣性以為別人跟自己一樣怕燙。
“事發突然,我來不及多想。”在他尴尬為自己的行為解釋時,蕭祭川已經探手過來抓住他的手腕,翻過手心察看。
原本白皙的手心皮膚已經被燙得通紅,水泡微微隆起,蕭祭川唇瓣抿緊,面上凝霜。
——這體質.......當真是妖麽?到底是怎麽糟蹋成這樣的?
“不礙事。”溫白钰連忙抽回手,可對方五指就像萬年玄鐵澆築的鎖環,不但分毫未能脫離桎梏,反倒将那方纏在手腕上薄薄的絹帕被蹭散。
新舊交疊的刀割疤痕遍布在細瘦手腕上,有的泛白,有的結痂,有半邊脫痂半邊粉紅的,有的尚且鮮紅,乍然闖入兩人眼中,密密麻麻凹凸不平,十分令人不适。
之前蕭祭川已經窺見一二,這一刻心中的不悅與厭惡如潮水般湧來,漆黑瞳仁裏倒映着那些猙獰的疤痕,冷眉下壓着沉暗的陰雲,手指下意識更加攥緊了男人的手腕
溫白钰沒想到會這樣,腦袋嗡地一響,張了張嘴,想解釋點什麽。
“別動!”蕭祭川打斷他,手上不知何時多了只琉璃藥膏罐,拇指撬開木蓋,挖出一點塗抹在那些醜陋的傷疤上。
涼涼滑滑的摩挲感從掌心順着手筋傳到溫白钰心口,酥酥麻麻的,他再想要縮手,蕭祭川沒讓。
過了一會兒,蕭祭川才收手,把血月喚了來。
血月觑着蕭祭川難看的臉色,這次沒有多話,手腳麻利的将原來的整套都換下,轉身山洞內另一個洞口蹦跶而去。
被燙的地方已經感覺不到痛,溫白钰垂眸看着那藥膏很快被手腕吸收幹淨,原本凹凸不平的傷疤竟然肉眼可見的消淡。
蕭祭川将那只價格不菲的琉璃藥膏罐随手向他懷裏一抛,溫白钰反射性接住。
“每日塗一次,三次便可消除。”太子爺重新在蒲團上盤膝坐下,将血月添滿水的鐵壺放到碳爐上。
溫白钰猶豫的看着手裏的東西,傷口還會繼續添加,塗不塗意義不大。
蕭祭川眼尾一壓:“不是什麽貴重物品,哥哥不必推辭。”
見他沒有要問那些傷疤來歷的意思,溫白钰生出感動,将藥膏納入袖中,“多謝祭川。”
蕭祭川幽幽看向他:“恕我直言,哥哥化形不易,為何疏于修煉?”
“我天賦不佳,不想浪費時間了。”這般說完,溫白钰心裏亦是惆悵。
誰不想變得強大?
當初休眠蘇醒後,自己靠着吸收仙尊留下的一塊土晶,足足用了五百年才得以化形,又在山下巧遇一位散修,得其指點,二十幾年好不容易修到煉氣四層,如今到了芈天門反而是節節倒退,拉也拉不住。
溫白钰觑着蕭祭川臉色端肅得與往常判若兩人,手指攏了攏,不太适應這樣的少年。
“你是覺得溫哥哥胸無大志,朽木難雕?”
蕭祭川陡然嗤笑一聲,面容似暗夜乍然綻放的煙花般絕豔,眼眸依然盛着暗夜的黑,沉沉落在他臉上,擲地有聲道:“我覺得你傻。”
溫白钰心中一顫,看來他是知道了,至于怎麽知道的,或許是那次薛懷信來取藥的時候他猜到了,或許是神魂離體的時候,他聽見自己跟南允的對話,但無論如何,這件事情是自己的私事,他不想與外人多談。
“你才是傻,有這本事,還費那麽大勁兒燒什麽水吶。”
似能輕易窺透他心思,蕭祭川慢條斯理洗着杯子,“烹茶講究的是火候,火候到位,茶葉才能展露全部香味,這世間最完美的火候只能用心來把握,烹茶是最好的修心方式,其實我平日更愛飲酒。”
溫白钰細細打量他,這模樣根本不像個十六歲的少年,倒像是個幾千歲的老僧人,他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
此刻他才發現自己其實并沒有真正認識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