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景安

景安

昏昏欲睡的一路晃到了京城。

馬車外面的人聲又嘈雜起來, 曼枝打起車簾向外看了一眼,不由睜大眼睛,回頭說道, “公主, 陛下親自來了, 就在前面!”

皇帝老爹來了?

聽到這話,婉月頓時也清醒了, 跟着她向車窗外看去,果然看見不遠處一字排開的旌旗儀仗,奪目的明黃色在日光下連成一片, 分外耀眼。見着這一幕,衆人皆是精神一振, 車隊行進的速度猛然提升,護在兩翼的騎兵都加緊催動了身下的馬匹。

陛下在前面呢, 他們怎麽能讓陛下等着?

駕車的宮人也緊跟他們的步伐,朝前方的駿馬用力抽了一鞭,讓馬車跟着一同提速。

通體潔白的駿馬發出嘶鳴,邁開四蹄快跑, 令本就晃動的馬車一瞬間更加颠簸。

“哎呀!”

一時不防, 婉月在車裏晃得東倒西歪, 連忙扶着身邊的座椅。

沒關系,馬上就到了。

她抓着曼枝的手臂,被颠得眼冒金星,努力安慰自己。

再堅持一下。

距城門數百步, 看清了陣前整齊列隊的天子親衛, 婉月就迫不及待地叫停馬車,由曼蘭曼枝扶着下來, 轉為步行。

丁榮、何元康幾人也是如此,相隔一裏就下車下馬,快步前行。走到婉月身邊時,照顧着女孩的小短腿,他們刻意放緩步速,随着她慢步行走。

城郊的泥土道路坑窪不平,需要時刻留意着腳下,婉月走得吃力緩慢,終于走到儀仗前,擡頭一看,見到昌平帝站在最前方含笑看她,頓時高興了起來,再顧不得儀态,提着裙擺向他跑去,墜了珍珠的發辮随着跑動,在小姑娘的耳側上下跳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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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

跑到昌平帝身邊,她開心地彎起眼,屈膝行禮,“兒臣見過父皇!”

“出去這些時日,你似乎還長胖了些?”

低頭略一打量,見女兒依舊臉蛋圓圓,兩頰的嬰兒肥還更圓潤了幾分,昌平帝就忍不住笑了,彎腰将孩子拉到身邊,笑着打趣她,“可算是玩得開心了?”

“月兒才不是出去玩的。”婉月不滿地仰頭看他,為自己辯解,“兒臣有認真做事,還幫蒲州百姓帶了禮物給父皇!”

“是嗎?”

昌平帝生出了幾分好奇心,但也沒有多問,将目光轉到丁榮等人身上,先誇了丁榮兢兢業業勞苦功高,又問了何元康、章鴻幾人的身體,随後将目光投向後方。

“瑞王何在?”他問道。

“回禀陛下,瑞王殿下身體尚未痊愈,因此受不得風,未能下車見駕。”丁榮向前一步,垂首同他解釋,說完向後方示意,“殿下就在後面那輛馬車上。”

昌平帝順着他手指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了一輛馬車仍在慢悠悠地行駛中,馬車四周用加厚的圍布遮擋,将整個車身包得密不透風,見這般陣勢,皇帝面色一沉,一言不發地甩下衆人,自己朝馬車駛來的方向迎了上去。

見他這般關切焦急,丁榮給了何元康幾人一個眼神就也随着皇帝上前。

何元康無聲嘆了口氣。

“景桓!你可還好?”

見皇帝獨自一人快步行來,駕車的宮人吓了一跳,連忙拉住缰繩安撫馬匹,讓車架在他的面前緩緩停下。不等馬車完全停穩,昌平帝就靠到車邊放聲呼喚,準備登上馬車去看。

“陛下,萬萬不可!”

駕車的宮人慌忙将馬鞭一扔,回身攔他,“瑞王殿下病體未愈,太醫說最好還是……”

“走開!”

懶得聽他廢話,昌平帝将人推開就要繼續往上,此時丁榮正好趕到,硬着頭皮拉住了他的手臂,以瑞王受不得風為由,好說歹說将人攔了下來。

站在馬車邊,看着垂在眼前的厚重簾布,昌平帝怔了片刻,終于忍不住紅了眼眶。好在瑞王此時也清醒着,隔着簾幕一起勸慰,好歹讓他冷靜了下來。

親耳聽到了兒子的聲音,一直焦急的內心也算得到緩解,撫着簾布交代瑞王好好休養,皇帝便轉身往回走。

走在路上,餘光瞥見塞得滿滿的幾架馬車,他停下腳步,皺眉詢問。

“這車上都裝了什麽?”

“去蒲州赈災,你們還能拉回來這麽多東西?”

“父皇您誤會了。”婉月就在旁邊,聞言連忙出言解釋道。“這車上都是您的東西。”

“朕的?”昌平帝一愣,轉而想起了女兒方才說的話。滿心的不悅頓時散去,走到車邊好奇去看,“就是你方才說得,蒲州百姓給朕的禮物?”

“是的。”婉月積極地跑了過去,招呼宮人取下來一只箱子,親手拿起一柄傘撐開,“父皇請看!”

“這是……萬民傘?”

這份禮物完全出乎了皇帝的意料,一時呆愣,下意識接過傘柄,持在手中細看。

做工粗糙的木質傘柄握着有些紮手,拼接布料的傘面也劣質豔俗,但一向追求高雅完美的昌平帝此時卻毫不介意,托着傘面來回翻轉的看個不停,臉上笑容越來越大。

“蒲州父老鄉親們實在太過厚愛,朕受之有愧啊。”

端詳良久,他放下了傘輕聲感嘆,語氣十分謙遜。但如果他說話的時候能把上揚的嘴角壓一壓,可信度會更高一點。

“父皇,您不知道今早出城時的盛況。滿城百姓都出來了,為您準備的這些萬民傘擺了一整條街,女兒當時不知道這些傘是給您的,還有些生氣。您也知道,蒲州的百姓剛經歷一場疫病,生活用度十分艱辛……”

拽着皇帝的衣角叽叽喳喳,婉月将鄉紳們說過的話都複述了一遍。昌平帝笑眯眯地聽着,一邊聽一邊點頭,滿臉都寫着:朕愛聽,多說點。

等她說完,将手中的萬民傘遞給身後的蘇懷安,皇帝又指了指後方的馬車,“所以,這幾車裝得都是萬民傘?“

“是的,這三車都是,一共兩百六十四把傘,每柄傘上提名近三百人,總計提名的百姓約八千數。”婉月不假思索地答道,在裝車時她就已經吩咐宮人盤點過了。

“恭喜父皇,這可是名副其實的萬民傘!”

“好好好!”

忍了又忍,最終還是沒有克制住,昌平帝笑出了聲來。笑完讓蘇懷安收好萬民傘,務必在宮裏騰出一間庫房妥善安置。吩咐完又大手一揮,當場下旨,令蒲州府今年稅賦全免,三年內稅賦減半。

“陛下聖明!”

“父皇聖明!”

聽得此言,在場衆人都紛紛拜下,頌揚皇帝的愛民之心。婉月則松了口氣,自覺沒有辜負蒲州百姓的滿懷善意。

今年蒲州糧食減産已成定局,免稅一年,他們也能得到一絲喘息之機,再抓住半稅的兩年時間恢複生産,應該能生活下去了。

聽完了衆人不帶重樣的歌功頌德,昌平帝心情更好,轉頭看向身邊的婉月,念及這些時日她立下的功勞,又下了另一道旨意,“皇四女婉月,秉性溫良,淑慎性誠……”

婉月沒想到還有這一出,連忙俯身拜了下去,凝神靜聽,聽到了的關鍵一句。

“……封景安公主。”

皇帝頓了頓,又繼續往下說,“賜公主府!t”

短短一句話含金量極大,将衆人砸得暈頭轉向,婉月也懵了一瞬,随後飛快地領旨謝恩。

她可不管皇帝老爹是不是情緒上頭,一時激動,反正金口玉言,說出來就不能反悔了。

從此以後,她就是景安公主,有公主府的景安公主。

頂着衆人投過來的複雜視線,婉月神情看似懵懂,內心卻是無比喜悅。她心裏清楚,與本朝的其他公主相比,她是極其特殊的。

首先,景安這個封號就十分不同,本朝的公主封號都是雅號,大多是在出嫁時加封。

比如她的幾位姐妹,只有已經出嫁的大姐得了淑儀的封號。

而景安不同,景安看似也是一個雅號,但它同時也是地名,倉州府的景安郡,是大楚周氏的龍興之地。能将景安二字賜給婉月做封號,可以說昌平帝是對她極致的寵愛了。

而賜公主府就更加驚人了。

本朝的公主出嫁後都随驸馬居住,最多皇帝再賜一座宅邸供公主別居,這種府邸可稱不上“府”。

能讓皇帝金口玉言賜下的公主府,是如王府一般規格的獨立機構,除了符合身份儀制的宅院,還有一整套的人員配備,包括公主家令、公主家丞、公主府衛等等。

上一位擁有這樣殊榮的公主,還是開國時期的定國昭華長公主。

可四公主如此年幼,開公主府是不是有點兒戲了?

諸人心裏翻轉着許多念頭,然而沉默半晌,還是沒人出言勸谏。

一位公主而已。

開府也做不了什麽,只是每年多花點錢,多養了一幫閑人罷了。

何必為此掃了皇帝的興致?

這樣想着,衆人跟着一起拜下,領了旨意并朝着新鮮出爐的景安公主行禮。

衆人拜下的那一刻,婉月視線下方的系統光點飛快閃爍,持續很久才安靜下來。她和官員們一一見禮,等到衆人視線散去才将頁面點開。

然後就被一連串系統提示糊了臉。

将頁面拉到最下方,她終于将數據從頭理順。

在她被封為景安公主時,威望值和勢力值就漲了一波,在皇帝說出“賜公主府”的時候,兩項屬性又一次增長,剛才諸位官員參拜認可她的身份,屬性再次提升。

林林總總幾項加在一起,她的威望值一次性提升了120點,勢力值也提升了80點。

什麽叫做一波肥啊。

婉月沒忍住,激動地走了一下神,看向昌平帝的眼神更加晶亮。

果然皇帝老爹才是最給力的!

……

回到宮裏,先去坤寧宮拜見皇後,聽說皇後在瑞王宮殿門口守着,婉月才告辭離去。

等到了永壽宮,離得老遠就見謹妃在宮門前張望,看到她的身影,立刻上前把她拉住,仔細打量了一番。雖說婉月一天一封的信件不斷,但看不到孩子,心裏還是不踏實。

“出去一趟,都成景安公主啦。”

她也得到了宮人傳信,笑着摸了摸婉月的發尾,“餓了吧?算着你差不多這時回來,飯菜都給你準備好了。”

“餓了。”小姑娘歪頭貼貼她的手臂,“外面的飯菜不好吃。”

“那你還愛往外頭跑。”謹妃斜她一眼。

“不跑啦。”婉月親昵地抓着母妃的衣袖,“月兒不出去了,就在宮裏陪母妃!”

“就會撒嬌。”謹妃就笑了,笑完又嘆了氣,“你都有公主府了,哪還能在宮裏陪我啊。”

“可我還小呢。”婉月眨了眨眼睛,“有公主府,我也要留在宮裏陪母妃!”

“好。”摸了摸女兒的小腦袋,謹妃牽着她一起回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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