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VIP] 65
第65章 [VIP] 65
楊沛雲的啜泣聲并不大, 只是一味地伏在陸懷泉身上顫抖。
他身子那樣滾燙,甚至透過寝被讓楊沛雲覺察到。
陸懷泉會死嗎?會活生生高燒而死嗎?
楊沛雲很少發熱,但她清楚生病之後的難受, 每一處骨血都像要燃燒起來一樣沸騰,将神智都炙烤的不清醒。
陸懷泉這幾日,一直都忍受着這樣的痛苦嗎?他會被高熱燒幹每一滴骨血後消亡嗎?
“不要……”
楊沛雲哽咽道:“我不要你死。”
“混蛋,大混蛋。”
怎麽能在對她做出那麽過分的事後, 怎麽能在将她丢棄到愛欲的兩難中, 自己選擇離開呢?
她止不住繁密的眼淚, 含糊不清地罵聲交雜在哭聲中:“你給我起來,你怎麽能丢下我一個人,別想離開,你給欠我一個解釋呢!”
“為什麽要抱林瓊芳,就算是把我丢掉,也不可以這麽快就找下一個!”
“你給我起來, 解釋清楚啊嗚嗚……”
楊沛雲将臉埋進手臂, 她當然不指望陸懷泉能給她解釋,她此刻無非是慌張至極,覺得昏迷的模樣太過礙眼罷了。
但是, 當她沉浸在悲傷當中, 隐約聽得一聲輕笑。
她怔愣擡起滿面淚水的臉頰, 十分茫然狼狽地望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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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懷泉正微眯着眼,望着她這邊, 唇邊笑意不減, 笑得十分開懷。
“你完了……”
昏迷許久的男人聲音異常喑啞, 好似要将喉嚨劃傷的粗粝,但他此刻一點也不在意喉間的幹渴, 只兩眼一錯不錯地望着楊沛雲,一字一頓道:“沛沛,你愛我。”
他的聲音篤定又狂熱,伴随着異常明亮的眼神:“你在意我,你逃不掉了。”
楊沛雲壓根就沒聽清他在說什麽,只是盯着他的臉愣神,好半晌才猛地跳起來,極為誇張地張大嘴巴,任由停不下來的眼淚滾落。
十分滑稽。
她連着倒退好幾步,見床榻上的人眼神随着自己動作而動,是真的恢複了清醒,也顧不得說話,趕忙跑出去找青葉。
昏迷了好幾日的人,都已經瀕臨死亡了,不怕病情惡化,就怕突如其來的大好轉。
誰知道是不是臨死前的回光返照。
楊沛雲駭得不行,渾身上下都被汗濕透,也顧不得什麽暴露身份,到了院子扯着嗓子喊:“青葉!青葉!”
“陸懷泉醒了!快讓醫師來!”
*
受李谳之命宿在陸府的禦醫在半夜接到通知後立馬起身,背着藥箱趕往西苑。
陸懷泉正靠在軟榻上,支了半邊身子坐起,他向來矜傲,即便病重也不喜仰躺着讓禦醫檢查。
仔細診過脈搏後,禦醫心中疑惑,陸懷泉這幾日病重,是心傷所致,然而眼下他診了又診,手下脈搏已再難看出郁塞的脈相。
傍晚離去前他才幫人看過,只是短短幾個時辰時間,發生了什麽?
他看了眼陸懷泉,正巧對上他那雙淡漠的雙眸。
眼中隐隐的氣勢與警告讓他心中一緊。
陸玠站在一旁,從書房趕來的他面上憔悴,此刻嚴肅地問:“如何?”
禦醫小心斟酌着用詞:“公子已經醒了,病情就沒什麽大礙,我再寫兩張退熱的藥方,照着吃一月就能恢複。”
如此,林若浮才徹底放下心來,她摸了摸陸懷泉柔順的發絲,和聲問:“餓壞了吧,我讓小廚房給你送碗粥來?”
陸懷泉不懂林若浮态度異常的轉變,更不習慣一屋子的人這樣殷t切關懷地看着自己,讓他十分怪異。
他只是輕點頭:“只是讓這些人都退下吧,不想讓旁人在這。母親你們也去睡吧。”
陸懷泉讨厭別人照顧,林若浮是知道的,她将青葉喊來,仔細吩咐了要小心照顧,又盯着他喝了藥,衆人才紛紛離去。
楊沛雲就縮在床榻後的矮櫃裏,她聽着舅舅,舅母的聲音,鼻尖一酸,又掉了兩顆眼淚。
她好想他們啊。
在院子裏把青葉喊來之後,本想着再去前面找舅舅他們來,在陸懷泉生死面前,那些擔憂統統都被她抛之腦後了。
還是青葉眼疾手快,将人哄着勸着塞到房裏,轉頭去喊了衆人。
也是,現在深更半夜的,舅舅他們本就在擔心陸懷泉,她若再冒出來,指不定會他們吓着。
楊沛雲抱着自己小腿縮在狹小的空間裏,聽到所有人都離開了,她還是沒出來。
“可以出來了。”
陸懷泉溫和,虛弱的聲音像緩慢的流水,含着笑意在對她說話。
楊沛雲有些賭氣,沒有搭理人。
直到傳來一陣陣急促的咳嗽聲。
“咳咳、”
一聲一聲,停不下來,她一驚,急忙就要爬出來。
咚、
“啊……”
頭被磕到矮櫃,額頭一陣鈍痛,她短促地捂着頭喊了一聲,又手腳并用地爬起來趕到陸懷泉身邊。
“怎麽了?哪裏難受?”她顧不上揉傷口,又趕快倒了杯熱茶遞到他唇邊,“快點,喝點水壓一壓。”
陸懷泉的咳嗽聲不停,說不出話來,但下意識已經握住了楊沛雲的手腕,掌控欲十足地。
水杯就抵在自己唇邊,他眼神毫不掩飾,肆意燃燒的狂熱與滾燙,直勾勾地盯着楊沛雲,恨不得将她灼出一個洞來。
垂頭喝下熱茶時,視線都未曾離開半分。
楊沛雲一心都在給他喂水,半點沒有在意陸懷泉望向自己的眼神。
幽暗,灼熱,像狩獵場上捕食的野獸,只等着下一秒咬住獵物脆弱的喉管。
這樣的眼神放在此刻還蒼白瘦削,一副虛弱到馬上就要暈倒的面容上,更顯得極致的瘋魔。
一杯水很快喝光,楊沛雲轉身想給他接第二杯,手上的桎梏将她牢牢按在原地。
她這才擡眼,對上陸懷泉的雙眼。
那樣火熱的眼神,讓楊沛雲想起別院一些隐在暗處的旖旎記憶,瞬間有些不自然:“怎麽了?”
“別走。”陸懷泉只是這樣盯着她,手指絲毫不放松,“就待在這裏。待在我身邊。”
楊沛雲一瞬松了口氣,盡可能地溫柔說道:“我沒有要走,我只是想給你倒水。”
陸懷泉根本聽不進去話,只是望着她,二人正僵持,青葉端着白粥進來了。
他不敢亂看,低着頭将托盤放在床邊:“麻煩姑娘照顧一下我們公子,我在門口替你們守着。”
“哎?”
楊沛雲還沒反應過來,青葉已經蹿了出去。
她看了眼白粥,小廚房特地熬制的,只怕是得了禦醫的囑托,一點油葷都沒有,就連菜葉子都沒有放。
清清爽爽的純大米粥,只能起到墊着空蕩蕩的胃,也是,他重病剛醒,本就不适合吃太多。
見他仍沒有松手,楊沛雲無奈道:“不餓嗎?還是說你可以自己吃?”
聽懂她話音的陸懷泉,立馬就松手了,甚至還期待地微張了張唇,等着她喂。
楊沛雲:……
真是病糊塗了。
她抿唇,臉頰微燙地想,陸懷泉什麽時候這麽乖巧了。
她沒有照顧人的經驗,但是平時看得多,也足夠細心,一碗滾燙的手被墊了手帕托在掌中,另只手耐心地吹涼,直到差不多了才用調羹從碗邊挖起,小心遞到陸懷泉口中。
誰也沒有說話,只剩下調羹不斷碰觸碗邊的聲響。
屋中散發着濃郁的藥味,楊沛雲眉眼溫柔,動作小心,給陸懷泉喂食物時,态度嚴肅到像在處理什麽頂天的大事。
陸懷泉只是望着這樣的她,眼中的偏執與幽暗就慢慢淡去,似是被她身上的溫和感染,眼神也慢慢變得平和。
如果他們相處能一直這樣平靜溫暖,過上一百年。
楊沛雲額上方才被磕碰的地方開始紅腫,在她白淨的額頭上十分刺眼。
陸懷泉避開再次喂來的白粥,伸手撫着她額頭:“不痛嗎?”
楊沛雲一門心思都在他身上,哪裏顧得上自己,聽他問了,大片大片鈍痛才從他指尖釋放。
“嘶……”她痛呼一聲,沒好氣道,“別碰。”
若不是自己突然咳嗽,她也不會撞到,陸懷泉神情黯淡,來來回回地摸着她的傷口。
“我沒有抱林瓊芳。”
他倏地開口,也沒有看她,只是對着楊沛雲額頭面無表情道:“是她要我救兩個舅舅,沖上來抱的我。”
“那時我正病着,才沒有推開她。”
楊沛雲聽了他解釋,低着頭一圈圈地攪着白粥,心亂如麻倉促應了聲:“哦……”
陸懷泉視線下移,落到她慌亂的面容上,突然湊上前去。
二人一下拉得極近,楊沛雲面對近在咫尺的陸懷泉,幾乎能數清他眼睫的數量。
但沒有半點旖旎心思,她慌張道:“做什麽,你不能亂動!”
“你回來看我了?”
陸懷泉一句話将她釘在原地。
他又湊近,幾乎貼着楊沛雲的面頰:“我放你離開,你卻偷偷回來了一次?”
“舍不得走?不想走?”
楊沛雲垂眸,咬着唇說着:“才不是呢,是巧安說我已經死了,我擔心舅舅舅母……”
陸懷泉哦了一聲,卻沒退讓:“那這次呢?”
“這次是來看誰的?”
楊沛雲沒說話。
“你明明可以走,我也放你走,但你一次兩次地回來,回到我身邊。”
陸懷泉握住她的手,掌心滾燙的溫度的細密的汗讓楊沛雲一瞬發抖。
面對陸懷泉篤定的語氣和灼熱的目光,她避無可避。
“你在意我,關心我,嫉妒我對林瓊芳的那個擁抱,對吧。”
“你愛我,承認吧,沛沛。”
陸懷泉将她的手拉到胸口,那裏本衰弱的心跳此刻蓬勃昂揚,震得楊沛雲手掌發麻。
“你完了,你逃不掉了。”
在得知楊沛雲無法接受自己,強留着她只會讓她日夜痛苦,所有陸懷泉讓她離開。
但是此時此刻,洞悉了她心事的陸懷泉,怎麽可能還會放手。
就像冰冷黏膩的毒蛇,他會一輩子纏繞着楊沛雲,将她鎖死在自己身邊,再也不會分開。
“做好覺悟吧,”他捏着楊沛雲的後頸,用力将人按在自己懷裏,語氣陰沉癡迷,“死也不能再将我們分開。”
楊沛雲窩在他懷中,許久沒有動彈。
陸懷泉手還抱在她腰後,将人拉出來:“怎麽不說話?”
楊沛雲摸了一把他的手,溫度始終沒降下去。
“先躺好吧。”她神情有些恹恹的,“我真怕你先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