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VIP] 70

第70章 [VIP] 70

一瞬間, 暴怒,怨怼,悲涼, 全部湧上心頭。

李谳神情剎那猙獰,又瞬間壓制下去,身後自己的暗衛已經開始瘋狂讓他後退,但是李谳沒聽, 反倒上前兩步, 向他靠近。

“你也要背叛我嗎?”

沒有質問, 沒有動手,他只是輕飄飄地看着他,語氣平靜得可怕:“回答我,陸懷泉,你也要背叛我嗎?”

*

李谳想到了很多,關于年幼時的記憶。

母後在生他時血崩而亡, 人人都在陛下面前說他是天煞孤星的命格, 出生就克死了國母,遲早要把陛下也克死。

但是順和帝仁善,他不僅沒有聽衆人的勸誡, 還立他為太子。

後來政務繁忙, 順和帝只能将他托付給繼後照顧, 但衆人對他總有先天的偏見,誰都怕他, 畏他, 誰對他都不曾上心。

李谳的性子, 才養得越來越暴躁易怒。

後來遇着了同樣生母逝去的李诠,他性子冷淡, 不愛與人說話,但李谳偏偏喜歡同他玩,他覺得偌大的皇宮,只有他們是同類。

再後來念書時,認識了陸懷泉同趙抒鴻。

李谳的性子,才開始慢慢被掰正了過來。

若不是中途李诠轉向李華橼,二人勾結在一起,煽動官員勸陛下廢長立賢……

那時的沖擊李谳至今都不會忘記,他最恨背叛,恨毒了李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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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如今,他望着陸懷泉,甚至忘記了憎恨,有些震驚到失語:“你…也站到了我對面,是嗎?”

陸懷泉靜默地看着他,見他不再說話,才慢慢道:“陛下已死,這做人自然應該聰明些。”

“且不說公主府這些年養在四處的精兵,便是五皇子手中的赤吾軍,你便無力應對。”

他輕聲道:“你一無所有,拿什麽贏?”

李谳咬牙:“這就是你的計劃?”

這些日子雲淡風輕,運籌帷幄的樣子,都是裝的,他早就想好了要拿他作投名狀嗎。

李谳眼眶燒得通紅。

“我不信,”他嘴硬道,“我不信你是這樣的人。”

陸懷泉卻倏然一笑:“殿下這些年,看錯的人還少嗎?”

“還差臣一個嗎?”

一句話,把李谳徹底堵死,他怔然往後退了兩步,郁結在心,久久不散。

“噗、”

他竟活生生被氣得吐了一口血,濺了陸懷泉半張臉。

獻血在他姣好的面容上淋漓而落,淡漠的神情在火光的襯托下更顯得玉面修羅,他不在意地揮手:“把人綁了,壓到城門口去。”

他盯着腳步微動的李诠,聲音愈加冰冷:“等公主殿下一來,便殺了吧。”

李谳全然沒有掙紮,順和帝留給他的人,也全部被他遣散。

他有些悲哀地想,或許那些神官說的不是瞎話,他就該是個天煞孤星的命格。

順和帝教他政務,他學的不算好,總是被陸懷泉批評。

陸懷泉教他禮數,暴躁的脾氣卻還是控制不住。

趙抒鴻教他友誼,最後這一夥人卻全部走散。

就連李诠那個他最重視的弟弟,親情這一課也是被他答得一塌糊塗。

還掙紮什麽呢,李谳自暴自棄,難免心頭火燒。

去他個球!這個帝位,他從一開始就根本不屑得!

他想要的,不過就是一群人熱熱鬧鬧地陪在他身邊而已!

李谳一瞬掙紮起身,奪了最近的暗衛手中的長劍。

周遭人都以為他要反抗,只有陸懷泉疾步上前,用飛石阻止了他意欲抹脖子的舉動。

陸懷泉按着人,輕聲道:“殿下可別輕舉妄動,萬一提前死了,我這投誠的計劃可就功虧一篑了。”

李谳破口大罵:“本宮才不受你們的屈辱,陸懷泉,要是還把我當兄弟,就幹脆一劍殺了我!”

陸懷泉嘆氣,沒有說話。

被壓到城門口的時候,天際已經微微開始泛白。

京城路上被重兵把控,百姓半夜就被喪鐘喚醒,透過窗棂看到層層士兵,都吓得縮在家中,不敢出門。

街道上t一片肅穆的安靜,沒有一個閑雜人等,李谳就這樣被陸懷泉同李诠一左一右壓着,推上了城門。

李華橼剛到,隔着城牆還有一段的距離,被圍在泱泱大軍之間,晨風不斷吹拂着轎辇的輕紗,李谳眼力好,卻也只能看見她若隐若現的下颚。

真不愧是處心積慮多年,她養出的精兵整列在城牆前,氣魄逼人。

吱——

沉重的城門打開,李華橼沒費一兵一卒,就輕易開了京城的門。

她坐在轎中,甚至有些想笑,虧得她臨時調了這些精兵,李谳手無寸鐵,城內還有李诠的赤吾軍,她便是只身一人前來都足夠了。

身邊部将問:“殿下,進城嗎?”

李華橼遠遠望着被嚴實捆着的李谳,謹慎道:“先讓他們殺了太子。”

她話音剛落,便有小兵上前喊話。

“殿下有命,先殺太子——”

李谳沉沉望着遠處的李華橼,眉眼譏諷,毫無反抗地閉上了眼。

他聽到身側李诠拉弓搭箭的聲音,弓弦發出令人牙酸的緊繃聲。

那是把好弓,李谳閉着眼,光是聽聲就能辨別出來,那是李诠成年時,他親手挑的禮物。

他以為早就被扔了。

……

不對,他腦中飛快地劃過什麽。

他們離得這麽近,為什麽要拉弓射殺他?用長劍不應該更快?

李谳睜眼時,聽得一聲輕促揶揄的輕笑。

“殿下,臣再教您一課。”

倏地睜眼,一瞬間,他看見李诠瞄準了李華橼的弓箭,看見城內急速往外沖殺的赤吾軍,看見陸懷泉氣定神閑,依舊是那幅看不慣的從容。

此刻他正定定地笑望着自己。

“用心的計謀,該騙過包括自己的所有人。”

噌——

飛速有力的長箭剎那飛出,穿過上下翻飛的白紗,遙遠精準地射中李華橼眉心。

“上——!”

李诠爆發出怒吼聲,又變成了沙場上戰無不勝的少年将軍,他大喊着:“保護太子!殺反臣!”

李谳怔愣望着他,看也沒看自己一眼,義無反顧翻下城牆,混入對抗之中。

他又看了眼陸懷泉,此刻正難得戲谑地望着自己,挑着眉頭。

“嗤…”

李谳感到一陣無言的荒唐,然後,扇了陸懷泉一掌。

天色還未大亮,城外卻開始一片激烈的混戰。

漫無邊際的沙塵激揚,被刀槍挑起,輕盈飛了沒多高,又被沾上肮髒的血跡,沉沉落下。

一時間,厮殺聲混雜着叫喊,血肉凝結着塵土,在未決出勝負之前,是一片地獄般的人間慘狀。

鮮血淋漓。

楊沛雲猛地睜開了眼,滿臉驚恐。

夢中的血色恍若浸染了世界,陸懷泉擋在血泊之中,死得慘烈。

她坐在原地,快要窒息一般喘了許久,才慢慢平複下來。

是夢而已,她淚眼婆娑着安慰自己,只是夢,不是真的。

張望四周,自己躺在幹淨整潔的床榻上,空中彌漫着藥味,應該是哪個醫館給患者休息的地方。

楊沛雲惦念着那不詳的夢境,張皇着下床找鞋子,想要回陸懷泉身邊。

還沒等她站起來,房門吱呀一聲開了。

“呀,姑娘,”雲歡端着一碗東西急匆匆過來,“怎麽起來了,還暈不暈?難不難受?”

楊沛雲抓了她的手:“趙扶楹呢?她走了沒?現在我們在哪裏?是回京城了嗎?”

她問的很快,雲歡撫着她的背:“別急別急,先緩口氣。”

“我們沒有回去,只找了最近的一處城鎮歇腳,您昏了大半夜,給我們都吓壞了,想着等您身子養好了再啓程。”

“至于趙姑娘,”她突然吞吞吐吐起來,“她沒走呢,說是不放心,想陪着你顧好你身子。”

楊沛雲抓着寝被:“你讓她過來。”

“好好,我去找她,”雲歡将一直端在手裏的碗遞來,“姑娘先把藥喝了吧?”

楊沛雲瞥了一眼,藥湯一股子腥甜,是之前沒喝過的,她皺眉下意識問了句:“這是什麽藥?”

雲歡結巴道:“養,滋補養身子的,姑娘在船上暈倒,我們都吓壞了。”

楊沛雲便也不問了,接了一口氣喝下。

雲歡這才松了口氣:“我讓趙姑娘來,順便帶點吃的吧,姑娘想吃什麽?”

楊沛雲心亂如麻,腦子想的全是陸懷泉那邊的事,哪有什麽心情吃東西,搖頭道:“我不餓,什麽都不想吃。”

雖是這麽吩咐的,趙扶楹來的時候,還是帶了一碗的小肉丸湯來。

還散着熱氣,滿登登的一大碗,趙扶楹放在桌上:“雲歡天不亮就去集市買的最新鮮的嫩肉,捏的小肉丸,你吃一些吧。”

楊沛雲平時吃的就不多,眼下更是沒胃口,見一海碗的肉丸,下意識覺得胃裏翻騰。

她直接無視了,直截了當問道:“我睡了大半夜了,京城那邊怎麽樣了?打起來沒有?有沒有給你傳消息?”

趙扶楹半句話都沒回答她,只是又将碗推近了些:“先吃飯。”

“你不是最想着自由了嗎?如今船只上岸,你不是已經可以離開了?為什麽要留下?”

楊沛雲擔憂道:“是不是那邊出什麽事了?他們對陸懷泉下手了?”

她的腦補能力讓趙扶楹翻了個白眼:“別操心這麽多了,你現在當務之急是補好身子,不能過多憂慮。”

“為什麽?”楊沛雲吓得嘴唇都在顫抖,“是陸懷泉的說的嗎?他死了?他托付你照顧好我?”

趙扶楹:……

她頗為無語地捂住了眉眼。

楊沛雲一下跌坐在地上,拽着她的手哭訴道:“你告訴我吧!讓我安心吧!”

趙扶楹被她這一舉動吓飛了,噌地起身要将她拉起:“地上涼!不能坐!快起來!”

“那你告訴我京城到底怎麽樣了!”

趙扶楹拖着人的小臂,見人就是執拗不肯起,急得滿頭是汗。

“你有身孕了!快起來!不能這樣胡鬧!”

楊沛雲茫然地看着她,腦子裏轟地一聲,什麽都聽不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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