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同居

同居

“哞——”。

秦牧睫毛輕顫,“哞——”,又一聲牛叫,秦牧微微皺起了眉頭,在明媚的日光中,他緩緩睜開了眼睛。

身體還隐隐作痛,但體內的毒已經被壓回經脈,伴随着舌尖彌漫的苦味,秦牧感受到流失的生機一絲一絲注入他幹涸的經脈,如同春風化雨。

耳邊傳來清淺的呼吸聲,秦牧目光流轉,看到了趴在床邊的白雲飛。

她睫毛纖長,黑發紅唇,頭頂豎着幾根呆毛,白皙的臉頰蹭了灰,大概是她沒好好擦,抹成了一大片,直接坐在腳踏,衣服也不倫不類髒兮兮的。

秦牧挪開視線,看眼下的情況,白雲飛估計是為了救他,才把自己搞得這麽狼狽。

他掃了一圈屋內,自然幹淨,舒适溫馨,這裏應當是她家了,就這樣把他帶回來,可能她家裏只剩她一人。

秦牧心想,真是個傻子,對人一點防備心都沒有,而且還在他旁邊睡着了,真不知是對他太信任了,還是就不把他當男人。

秦牧下意識否定了第二種,他覺得一定是自己面善。

如果白雲飛聽得見秦牧的心聲,她一定會在心裏默默回答,因為他弱,根本不足為懼。

看了眼呼吸均勻的白雲飛,秦牧手臂撐着床,輕輕支起身子打算出去。

他昏迷的時候不知道,但是他都醒了,再裝作不知道和女子共處一室,那就太不要臉了。

沒想到他才坐起來倚着床架,白雲飛便睜開了眼睛。

白雲飛迷迷糊糊看見他,墨玉般的眼睛剎那間放出絢爛的光彩,“你醒啦!”

然後秦牧就看到白雲飛爬起來,伸着她的黑爪子一抓,給他白衣服上印了一個手印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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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牧:“……”真是讓人招架不住的熱情。

白雲飛心裏惦記着秦牧,一直睡不踏實,聽見床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她一下驚醒,然後發現秦牧竟然已經蘇醒了,手腳并用從地上爬起來去扶他。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秦兄果然是福澤深厚之人,你現在感覺可好啊?”白雲飛啧啧稱奇,着實沒想到剛才還只剩一口氣的人,這會兒就蘇醒了。

秦牧清楚自己的身體,剛才看着恐怖,其實熬過去就好了,只不過身子會一日比一日差。

之前都是他硬抗,這還是頭一回靠藥物平息,經脈損傷微不足道,而且還有人守在自己身邊,這都是他從未有過的體驗。

他輕松點點頭,正待說什麽,“哞——”,秦牧又聽到了熟悉的牛叫,于是臨時改口,随意問道,“你家還養牛了?”

“啊?哦哦,沒有,那是我租的——”白雲飛話還沒說完,猛然間想起了什麽,也顧不得扶秦牧了,“噌”一下站直身體,急急忙忙往外跑,風一樣溜了出去。

“秦兄,夥房裏還煨着粥,可以吃了,你自己先吃吧,我出去一趟,馬上回來。”

白雲飛的聲音漸漸飄散在風中。

秦牧慢悠悠下床走到門口,看着白雲飛髒兮兮地牽着那頭牛,匆匆忙忙下山,後面還拉着一個破木板,一動就咯吱響,一人一牛清澈的眼神出奇一致。

金燦燦的太陽照耀在秦牧臉上,他眯着眼睛倚在門框上,再也忍不住笑出了聲。

回到院裏,秦牧絲毫不在乎什麽君子遠庖廚,也沒有皇族的矜驕,他去夥房把煨着粥的竈火弄小了點,免得等白雲飛回來粥涼了,自己也沒有吃,而是随意撩起衣擺,坐在薔薇樹蔭籠罩着的石墩子上,背靠大樹,舒展開無處安放的大長腿,舒服地閉上眼睛,思索今日在李府發生的事情。

他的毒發絕不是偶然,一定有個引子。

多半是和那個宋昭昭的病有關,結果誤打誤撞讓他碰上了,既然能引起他毒發,會不會給宋昭昭下毒之人和皇城那邊有關呢?真沒想到遙遠的北原會出現如此奇毒;還有那走失的孩子,尋仙的少爺,一家三口接連出事,秦牧可不信會有這麽巧的事情。

秦牧腦海裏飛快閃過今日李府中出現的每一個面容,最後漸漸浮現出宋昭昭的臉,什麽樣的毒會讓一個人呈現這麽詭異的狀态呢?

秦牧感覺這些所有的事情像是一團亂麻,只要找到線頭,所有疑雲自會散開。

而那邊下山送牛的白雲飛現在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她下山後,總感覺大家看她的眼神怪怪的,教她心裏直發毛。

她先去集市買了三個雞蛋蘿蔔餅,等她還牛的時候,伸手遞牽牛繩,突然發現自己袖口還綁着的,上面一團污糟,可疑地紮着幾根雜草。

白雲飛這下想起了自己中午是怎樣的忙碌,她頓時跟被雷劈了一樣,焦得外酥裏嫩。

什麽也不想多說了,白雲飛送了牛都不敢看人,一股腦兒往山上沖,她都不敢想象她現在的樣子。

比平時快了一炷香也不止,白雲飛“嘭”一腳踹開家門,沖進了自己的屋子,快得只留下一串殘影。

秦牧正極為專注想得出神,就聽見“嘭”一聲,他陡然睜開眼睛,熠熠生輝,意氣恣雎,然後只見一個白影飛速閃到了東廂房。

秦牧頓住了,有點摸不着頭腦,這是怎麽了?

白雲飛沖進自己的屋子快速閉上房門,她跑到銅鏡面前,看着鏡中人的模樣:雞窩頭、乞丐裝,還有臉上不知何時噌了一大坨灰,像長了一塊瘤子。她只覺一股洶湧的尴尬從腳趾一下沖到了天靈蓋,都快把天靈蓋沖飛了。

白雲飛呆站在銅鏡前,一動不動,眼睛裏沒了光。

“白雲飛,你怎麽了?”秦牧思來想去,還是決定上前關心一下。他走到東廂房門前叩了叩門,出聲詢問。

聽着屋外傳來的清冽聲音,還帶着疑惑與關懷,白雲飛不知是羞澀還是惱怒,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于是破罐子破摔,她踏着重重的腳步,怒氣沖沖走到門口,一下子用力甩開門,就看到屋外的秦牧逆着光,手虛握成拳還舉着,大概是要敲門。

他身量很高,比自己高半個頭,她還得擡頭瞪他。

白雲飛心裏不爽,一個跨步走出門。

秦牧見這架勢趕緊後退一步,走下了臺階,給白雲飛騰位置,心裏不明所以。

白雲飛伸出一根白嫩的手指戳着自己的腦門,眼裏冒火,“秦牧,你看見我這個樣子,我出門你為什麽不提醒我?”她語調上揚,俨然十分在意。

白雲飛表面氣勢十足,其實吼完那股別扭勁兒就散了七七八八。

她不說秦牧也沒注意,看她剛從山溝裏爬起來一樣,指着腦門質問自己這個樣子,t莫名可愛,想笑又不敢笑,他勉強忍住笑意,讓自己表現的嚴肅一點,然後開口奉承道:“你這般天生麗質之人,灰蹭你臉上都跟着沾光。”

這話着實精準拿捏了白雲飛的心理,她就是覺得自己天生麗質,而且她質問出口就後悔了,她只是很尴尬,并沒有生氣,吼一個病患幹嘛。

這股勁兒散了,白雲飛整個人都蔫了,她又累又餓,兩手垂在身側,幹巴巴地站着,也不知該說什麽了。

秦牧看出了白雲飛心情不好,沒再繼續這個話題,很自然地開口詢問:“你要用膳嗎?”

白雲飛有氣無力地點點頭,沒再說話,她轉身進屋拿在山下買的餅,出來後正準備去夥房盛粥,就看到秦牧在夥房,已經盛好了兩碗,正在往出端。

白雲飛見狀愣了一下,随即很快反應過來,趕緊上前伸手幫忙,“多謝秦兄,我來就好。”

秦牧見狀躲開她的手,随口說道,“走吧,餓死我了。”

兩人坐在薔薇樹下,白雲飛把山下買來的雞蛋蘿蔔餅給秦牧遞過去兩個,她一路揣懷裏跑回來,還熱乎着。

白雲飛已經累得不想說話了,她吃相很好,一口粥一口餅,安靜又專注,解決了這一餐,白雲飛才感覺自己又活了過來。

她滿足地擦了擦嘴,終于恢複了些活力,擡眸卻發現秦牧已經吃完了,微垂着眼簾,不知在想什麽。

白雲飛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斟酌了一下,開口問道:“秦兄,你今天上午為何突然毒發?”她沒有問秦牧為什麽會中毒,他想說自然會說,白雲飛還是比較關心李府的情況。

顯然秦牧也沒打算說自己身上毒的由來,他想了想,“你給我診脈應當了然,我不可能會突然毒發,所以李府當中一定有某種毒引,我覺得和昭什麽來着——”

白雲飛在一旁默默補充,“宋昭昭。”

秦牧點點頭,“對,和宋昭昭的病脫不了幹系。”

白雲飛也這樣覺得,她想起那會兒在宋昭昭房間裏,秦牧斷言如果是中毒,她的脈象裏應該查不出端倪,這個她想不通,便又問秦牧如何得知。

秦牧抱着雙臂看了一眼白雲飛,突然笑道:“不告訴你。”

白雲飛忍住想翻白眼的沖動,笑容愈發誠懇,“秦兄不會是随口胡謅吧。”

秦牧哼了一聲,語鋒一轉,“要不咱兩合作吧,事成之後一百兩歸你,”秦牧怕此事牽扯到皇城,他也需要有個人來給他打掩護,“但你這段時間要包我吃住……起碼一個月吧!”

白雲飛聽道一百兩歸她,眼睛都亮了一下,聽到後面半句,她很是詫異,倒也不是不願意,就是奇怪,畢竟怎麽聽都是她占了大便宜。

白雲飛思來想去,還是覺得秦牧很吃虧啊,她警惕地瞅着秦牧,“那你原本住哪兒啊,你的家人呢?”

秦牧聞言白了一眼她,“真會戳人傷疤。我住客棧,沒家人。”

這飛揚跋扈的樣子着實不像被戳中了傷疤,卻讓白雲飛一下子想到了自己,她也沒有家人,不過比秦牧強點,她還有家。

白雲飛頓時間接受了,秦牧看着拽上天,其實是個小可憐。

不過銀子該要還得要,白雲飛假裝難為情了一下,然後勉為其難接受了他的提議。

一旁的秦牧聽見她說同意了,毫不意外地看了她一眼,白雲飛小臉一紅,破天荒的有些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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