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玄妙
玄妙
秦牧慢慢擡眸, 忽而猛然把茕朝走神的白雲飛扔去,“雲飛,毀了它!”
白雲飛驟然回神, 看着茕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直直朝她襲來。白雲飛毫不猶豫, 倏地握緊劍柄,高高躍起,劍刃帶着破風的聲音當空劈下。
“咔嚓。”
所有人都清晰地聽到了這一聲,他們呆呆地看着白雲飛輕巧落地, 還是那幅雲淡風輕的樣子,随後兩半碎石吧嗒掉在地上。
“不——”鲛人長老眼睛遍布紅血絲,跌跌撞撞地朝碎掉的茕爬去。
白雲飛和秦牧頓時成了衆矢之的,阿滢不可置信地看着秦牧, 顫抖着唇瓣質問道:“你們為什麽這麽做?你知不知道把茕毀掉,我們就永遠回不了家了!”
伴随着阿滢的話, 其他鲛人紛紛看向秦牧,隐隐做出攻擊的姿态。
白雲飛心裏一緊,立刻站到秦牧身邊,對面人多勢衆浩浩蕩蕩, 相比之下,白雲飛和秦牧只有兩個人,從氣勢上就差了一大截。
秦牧心裏沒來由得不舒服, 立刻把白雲飛拉回身後,眼神睥睨, 煞氣十足, 竟硬生生把鲛人族襯托得像烏合之衆。
秦牧看着這一群跳梁小醜,心裏的不爽慢慢達到了頂峰。他要是真想落井下石甩了他們, 何必等到現在?
不識好歹。
就在場面緊繃一觸即發時,忽而茕傳來細微的響動。
鲛人們一頓,詫異地朝茕望去。
白雲飛掃了一眼就收回了視線,她低聲詢問秦牧,“你怎麽知道的?”
秦牧臉色淡然,搖了搖頭,“我們是被茕拉入的歸墟,是不是能說明,破局的關鍵也在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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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雲飛聞言放大了眼睛,崩潰道:“你不确定就讓我出手,萬一猜錯了怎麽辦?”說完白雲飛瞥了一眼正在靠近茕的鲛人們,生怕他們聽見。
秦牧不置可否,賭一把說不定就是柳暗花明,但什麽也不幹必死無疑,這不過是早一點死晚一點死的問題罷了。
但是現在聽到茕的動靜,秦牧神色淡然,看來他賭對了。
像是為了證實秦牧的想法,茕慢慢幻化成一片白色的光點,飄散在空中又緩緩下落,籠罩覆蓋了整片冰原。
光點慢慢落到鲛人族漂亮的鱗片上,像是沾染了絲縷月華。
白雲飛眼前飄飄蕩蕩落下點點白光,她伸出手靜靜等待着它落下,觸碰到她肌膚的瞬間,光點悄然散開,再不見蹤影。
白雲飛慢慢收攏手指,看向面前的鲛人,鲛人們接觸到茕散落出的光點後,眼神逐漸空洞迷離,像是給藍寶石上蒙了一層紗t。
白雲飛無論怎麽叫他們都沒有反應,白雲飛也沒轍,只能等着。
她嘆了口氣,正準備找秦牧,一扭頭發現他在不遠處,和秦景舟并肩而立,不知道在幹什麽。
白雲飛一愣,第一反應是秦牧居然和秦景舟站在一起,第二反應才是秦景舟居然醒了。她剛才一直沒看到秦景舟,本以為他還在夢境之中,沒想到秦景舟這麽快就能清醒。
白雲飛這般想着,邁開長腿朝他們走去。走近後白雲飛才發現,他們正在看地上倒着的人。
白雲飛掃了一眼就看出,這人不是他們船上的,她站到秦牧身邊,問道:“他們是誰?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秦牧口吻平淡,“秦子林。”
秦?
白雲飛聞言瞳孔一縮,再一次看向雪地上昏迷的人,一襲玄衣,在雪地裏格外顯眼,長着一張白皙俊秀的娃娃臉,此刻眉頭緊鎖,像是陷入了夢魇。
白雲飛結巴道:“又,又是你親戚?”這年頭天潢貴胄怎麽和大白菜一樣,無處不在。
又一個皇族出現在了這種鬼地方,白雲飛此刻對秦氏皇室産生了莫大的懷疑,他們家莫不是都有點毛病?
白雲飛才起了這個念頭,耳邊就傳來秦牧的聲音,“他身體好得很,我也很好奇,為什麽秦子林會出現在這裏。”
白雲飛扭頭看了秦牧一眼,他表情平淡随意,好像只是随口一說,但白雲飛卻覺得秦牧意有所指。
有這種感覺的不止白雲飛,秦景舟一聽就知道,秦牧是在懷疑他,他聲線一如既往清淡平和,“五弟,你不用多想,我并未洩露你的半點行蹤,子林出現在這裏……”
秦牧轉頭,和秦景舟對視上,他挑了挑眉,“你知道秦子林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秦景舟眼眸裏透出凝重,他稍稍正色,“五弟,你可知陛下的身體大不如從前了。”
秦牧聞言一頓,随即又恢複如常,他移開視線,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現在知道了。人老如燈滅,誰也躲不過。”
皇帝身體不行了,這可是消息分量可太重了,白雲飛不由自主地支棱起耳朵來,繼續聽秦景舟說話。
“可是陛下并不是一個甘心放手的人。”秦景舟的話已經是大逆不道了,但他絲毫沒有惶恐的意思,繼續說道:“連你我都知道鲛人珠的故事,你覺得陛下會不知道嗎?”
所以秦子林是皇帝派來尋找鲛人的,他應該是去了南海,遇見了冒牌鲛人,正巧他們打開了歸墟,把那群冒牌鲛人連同秦子林一行人一起卷了進來。
秦牧垂着頭一言不發,不知過了多久,白雲飛都懷疑秦牧是不是睡着了,正準備推他時,秦牧驀然出聲,“先去看看阿滢他們吧。”說罷率先轉身,走了兩步後又默默轉回身。
白雲飛看着秦牧的動作一頭霧水,直到秦牧又回到她身邊,抿着嘴唇把她從秦景舟身邊拉走,跟他一起去鲛人那邊。
白雲飛看着秦牧的背影,心下有些好笑,任由他拉着自己遠離了秦景舟。
冰川雪地之中,銀白色和墨綠色的鲛人反而成了這副白色畫卷的點綴。他們相對而望,像是被凍成了冰雕,要永恒地守在這片天地間。
良久,随着空中的白色光點越來越少,鲛人們眼神漸漸恢複清明,那群所謂的冒牌鲛人的身體卻漸漸變得透明,最後變成了風一樣,徹底消失在天地間,就連地上那些血跡也随之消失,好像從來沒有出現過。
白雲飛被秦牧拉着,安靜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秦牧賭對了。
一次賭對或許是運氣,但次次都能賭對那就是實力了。白雲飛不由得看了秦牧一眼,他還是那樣的懶散,像睡不醒一樣,但又無比可靠。
鲛人長老率先醒來,他深藍的眼睛着怔怔地掃了一圈,落在白雲飛和秦牧身上一頓,随後慢慢朝他們走來。
白雲飛警惕地看着鲛人長老的動作,知道他來到他們面前,率先朝他們露出一個清淺的笑來,“你們是對的。”
白雲飛一頓,心頭的警惕漸漸降低,但還是時刻緊盯着鲛人長老的動作,防着鲛人長老突然發難。
秦牧倒是沒什麽特別的反應,只是有些疑惑,他問道:“為什麽你們居然能幻化出自己的另一面來,而不是陷入夢魇。”
鲛人長老聞言慢慢擡頭,目光虔誠又迷茫,望向白茫茫的天空,他張開手臂,“因為我們是鲛人,我們是歸墟的守護者。”
從最開始,鲛人族存在的意義就是鎮守歸墟,保護無盡的海洋,那時的他們無憂無慮,無拘無束。
可是從什麽時候開始一切都變了呢?
鲛人長老迷惘地望向秦牧,說:“是因為我們産生了貪念,海神降罪于我們鲛人族了嗎?”
原來如此,這下不用秦牧說,白雲飛已經想通了所有的事情,鲛人族因歸墟而生,也被歸墟禁锢。
最開始他們心思就像是海底的魚,根本沒有一絲雜念,但是一代又一代,時間久了,就算是石頭也不可能一成不變,尤其是鲛人族經歷過人類的迫害,更加催化了他們變強的渴望。
而歸墟能夠影響和利用的,正是這份渴望。
其實鲛人長老說得不對,海神并沒有降罪于鲛人族,反而是偏愛鲛人一族。如果是人類,他們就會長眠于海底,陷入虛假的美夢裏再也出不來,而放在鲛人身上,海神卻選擇讓他們在現實中直面自己的渴望。
只要他們能清醒過來,那冒牌鲛人就像是一場噩夢,醒了也就消失了。
看着鲛人們迷茫無措的樣子,白雲飛搖了搖頭,“只是一場歷練罷了,對人類的憎恨與害怕導致你們産生強烈的願望,冒牌鲛人應運而生,現在他們消失了,說明你們已經放下了心結。”
說着,白雲飛一頓,嘆了一口氣,道:“這些事情歸根結底都是源于人類的貪念,害得你們這麽慘,抱歉了。”
鲛人們已經全部清醒,聽着白雲飛的話,他們眼底慢慢積蓄起淚花,千年了,他們總算解脫了!
鲛人們邊哭變笑,相擁成一團,臉上是皆是釋然與開懷。
白雲飛現在才真正明白歸墟的玄妙,這個地方對人心的把控太過敏銳了,白雲飛自己本身就心境純粹的要命,歸墟的考驗對她來說反而不難。
現在看着鲛人一族時隔千百年,總算是勘破本心,她心下一松,體內的氣息再次開始躁動。
她又要突破了。
秦牧立刻注意到白雲飛的情況,他當即上前扶住白雲飛的胳膊,當機立斷對鲛人長老說道:“前輩,我的同伴們還在夢魇當中,記得初見之時您用歌聲喚醒了他們,不知可否能抵禦歸墟造的夢呢?”
趁秦牧說話時,秦景舟也來到了鲛人長老面前,他目光輕輕落在白雲飛身上,輕聲道:“五弟,剩下的交給我吧,你先照看白姑娘。”
這還用他說?秦牧面色不虞地掃了秦景舟一眼,他已經解決了大部分困難,就剩下這點收尾工作,秦景舟要是這都幹不好就可以自戕謝罪了。
眼下白雲飛拖不得,秦牧沒和他客氣,直接彎腰扣住白雲飛的腿彎,将她橫抱在懷中,大步流星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