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草包
草包
祝淮捕捉到了尤瑤迦的眼神, 看來不是他的錯覺,真的有婆娑草的氣息,而且還是出自尤道成身上。
婆娑草只生長在溫熱潮濕的南疆一帶, 是一種極罕見的毒草,其毒性極強, 但是發作緩慢,會悄無聲息地蠶食人的身體,使得五髒六腑慢慢衰竭。
婆娑草的恐怖之處在于,雖然對人體損害極大, 但是從脈象上卻怎麽也看不出來,是一種十分古怪的毒草。
而香氣大概就是婆娑草唯一的痕跡。
婆娑草性詭異,最大的破綻就是香氣。中毒之人久而久之身上會散發出極其特殊的香氣,中毒越深, 香氣就越濃郁,甚至在死後屍體都會不腐, 散發出令人頭暈目眩的香氣。
這尤家家主性格剛毅平直,再加上身處高位,必然t會成為許多人的眼中釘。
祝淮心裏一清二楚,但是既然他都看見了, 就沒有任由毒物害人的道理。
這次來青州,不僅遇見了一個難得的病例,能讓他有機會練手, 而且還遇見了婆娑草,真是不虛此行。
沒錯, 在祝淮眼中, 無論是白雲飛還是尤道成,都只不過是難尋的練手材料。
祝淮這種心理雖然冷漠, 但是他身為醫者該有的素養卻分毫不差,至少在尤道成和尤瑤迦尤之陵兄妹二人眼中是這樣的。
尤道成驟然得知自己身上的毒的緣由,但是依舊是穩重冷靜的模樣,并沒有喜形于色。他的命是白雲飛換來的,眼下最要緊的事情還是給白雲飛重續經脈一事。
尤道成上前一步,沉聲道:“祝神醫,實不相瞞,雲飛正是為了護我心脈才淪落至此,我暫且不會有事,但是雲飛卻不一定,還請神醫已雲飛為重。”
按道理來說,一般中了婆娑草之毒的人,只要身上散出香味,就絕不可能還清醒,怪不得尤道成身上的香味都已經散發出來的卻還活蹦亂跳,祝淮原本還以為是尤道成的體質異于常人,沒想到是白雲飛的功勞。
祝淮眼底閃過一絲訝異,但很快又歸于平靜,他點點頭,應下尤道成的話。
“我還需要準備一些東西,明日就可為白姑娘重續經脈。”說着,祝淮微微一頓,“雖說白姑娘護住您的心脈,暫且不會出什麽大問題,但婆娑草毒性極強,還須盡早從體內驅除。”
其實對于祝淮來講,解決尤道成的婆娑草之毒要比給白雲飛重續經脈容易的多,但是既然尤道成話說到這兒了,正巧解毒還有一味草藥需要找,祝淮也就順了尤道成的意。
“為白姑娘重續經脈之事明天便可解決,但是後續的調養才是關鍵,而且耗時良多,這段時間我會一直待在尤家,尤前輩可以先着手尋找佛心藤,想要解毒,此物不可或缺。”
凡世間之毒,十步之內必有解藥。佛心藤也是南疆那邊的藥材,與婆娑草相依而生,但是婆娑草性毒,佛心藤卻是難得的解毒聖藥,天克婆娑草的毒性。
若說婆娑草的毒像是蠱蟲,悄悄潛伏在人體內,那佛心藤就是一場烈火,直接把體內一切的陰暗潮濕都燒得一幹二淨。
但也正因如此,佛心藤會灼傷五髒六腑,本來就被婆娑草損害的內髒根本無法承受佛心藤的藥效。
這就需要祝淮輔以其他來中和佛心藤的藥效。這對他來說就是就和吃飯喝水一樣簡單。
尤道成聞言颔首致意,“好,有勞祝神醫。”祝淮沒再多言,一路奔波,風塵仆仆,臉上也有了倦态。見狀,尤道成轉而對尤之陵說,“之陵,帶祝神醫下去休息吧。”
尤之陵立刻應下,正準備上前時,祝淮卻淡淡拒絕,“不必麻煩了,方才已經去過,我認得路。”
尤之陵當然看得出祝淮是在寒暄還是真的不需要,祝淮的臉上的拒絕太過明顯,他顯然是不喜人多,而且距離感極強的那類人。
是故,尤之陵不再堅持,還是與尤瑤迦一左一右站在尤道成身側,與祝淮告別。
祝淮走後,尤道成臉上才露出頹态,一直挺得筆直的背脊也微微彎曲,祝淮說的沒錯,因為白雲飛,這毒一時半刻要不了他的命,但是他的身體越來越糟糕,這才站了片刻,尤道成便感覺極累。
尤道成的變化自然瞞不過尤瑤迦和尤之陵,尤瑤迦立刻扶上尤道成的臂膀,聲音擔憂,“爹……”
尤道成躬着身子咳嗽兩聲,臉色愈發蒼白,他只覺靜齋過于冷清了些,就連吹來的風都帶着透骨的涼。
“瑤迦,爹沒事。”尤道成勉強壓下嗓子裏的癢意,垂眸摸了摸尤瑤迦毛茸茸的發頂,“我聽說衛家那個姑娘回來了。”
尤瑤迦點點頭,提到讨厭的人,尤瑤迦的眉梢高高揚起,眼底壓根藏不住事,“就屬她最能惡心人,一回來便興師動衆的舉辦了賞花會,明明很讨厭我卻還是給我發了請柬,她也不嫌膈應。”
衛嫣苒總是辦這些莫名奇妙的宴會,但閨閣小姐們大多也樂衷于混在一起,三兩成群吟風弄月。尤瑤迦覺得無趣極了,還不如在家躺着快樂,再加上她讨厭衛嫣苒,所以每次都不去。
但是偏偏衛嫣苒每次都邀請她,尤瑤迦心裏門清,這心機狗無非是想用她的粗鄙無禮和草包纨绔襯托她衛嫣苒的才女之名。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尤瑤迦素來不與那群搬弄是非之人來往,漸漸就被青州的貴女圈孤立了,她的草包之名也被傳播的人盡皆知。
尤瑤迦雖然不在乎別人怎麽看她,但是也很難對始作俑者的衛嫣苒有好臉色,再加上衛家和他們尤家若有若無地沖突,尤瑤迦就更不喜歡衛嫣苒了。
尤道成看着尤瑤迦生動鮮活的表情,禁不住露出一個笑來,語氣寵溺,“你這丫頭,還是這般藏不住事。”
尤瑤迦撇了撇嘴,沒反駁她爹的話。但是她知道,在這個節骨眼上,她爹突然說起這衛嫣苒,肯定不是簡單的關心她的社交,尤瑤迦估計可能是和衛家有關。
尤道成看着尤瑤迦嘆了口氣,知女莫如父,瑤迦是真的長大了。尤道成視線慢慢轉向靜齋的木制大門,“瑤迦,雲飛明日就要醒來了,想必衛家姑娘又給你發了請柬,你帶雲飛一起去吧。”
外面關于白雲飛的謠言四起,不僅是關于容貌的,更多的是關于身份的,有人說白雲飛是尤道成的私生女,還有人說那是尤道成養的外室。
尤道成不想讓白雲飛面對這些非議,最好的方式就是讓尤瑤迦出面,這些謠言自然會不攻而破。
除此以外,尤道成更是想給白雲飛一個名正言順的身份,她是他尤道成的女兒,堂堂正正。
尤瑤迦愣了一瞬,很快就明白了尤道成的用意。
的确,現在爹認了雲飛當義女,但是外人不知道啊,白雲飛若是想堂堂正正生活在青州,就必須讓外界知道她的身份。
尤瑤迦想,這件事情還非得她出面不可,畢竟她這個正經的尤家大小姐都沒話說,旁人還能有什麽意見。而且,傳播消息最快的方式,就是那群八婆的嘴,尤瑤迦對這一點深信不疑。
于是,她爽快地應下了尤道成的話。
“爹,你放心,我會照顧好雲飛表妹,保證不讓她受一點欺負。”
其實尤瑤迦心裏還隐隐期待,白雲飛又高又美,站在人群裏簡直是鶴立雞群的存在,一出場絕對豔壓那群庸脂俗粉,再加上她那冷冰冰模樣和淬了毒的嘴,簡直是行走的大殺器。
這般想着,尤瑤迦已經迫不及待了,她眼睛亮晶晶的,語氣興奮,“我還指望着雲飛表妹給我出口惡氣呢!”
尤道成失笑地搖了搖頭。
尤之陵見他倆說完話了,這才提起剛才祝淮說的關于佛心藤一事。
“爹,雲飛表妹的事情有瑤迦在,你就別操心了。那個佛心藤,怎麽辦?”
因為有尤道成的命令,他們身邊并未跟着小厮與丫鬟,剛才的談話也只有他們幾人知曉,但是找藥材這件事卻怎麽也越不過底下的人。
“無妨,待明日确定雲飛醒後,直接發出消息,重金求購佛心藤。”
尤道成輕飄飄一句話,卻給尤瑤迦和尤之陵莫大的勇氣。
爹病倒了,四周財狼環伺,天知道這些日子他們過得有多小心謹慎畏首畏尾,直到剛才這一句平淡從容但是透着嚣張的話說出來,尤瑤迦和尤之陵才猛然想起,他們倆之前過得是多麽肆意的快活日子,從來不用畏懼任何人任何事。
尤道成表情冷靜,眼底是不容侵犯的光芒,他本想為了雲飛和秦牧,再多忍幾日,忍到雲飛得救,他再與商會那群人清算這筆賬。
但是雲飛的情況比他想象的要好太多,或者說這個藥王谷的祝淮醫術比他想象的要高太多,總之雲飛明日便能清醒過來,那他也無需再忍。
有些事情,是該好好清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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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嶺一帶樹木葳蕤,小道士和藥仆們跑進林子後很快就不見了蹤影。
小道士不管聖女可以理解,但是藥仆這麽做就太過明顯了,或許是求生的本能讓他們扔下了聖女,但秦牧覺得他們可能是覺得聖女必死無疑了。
但是現在的情況顯然t不是他們想的那樣。
陳老頭一手拽着秦牧,一手拽着聖女,在林子裏飛快穿梭,身後是窮追不舍的巨人。
陳老頭累得氣喘籲籲,滿頭大汗,“你們這兩個年輕人,身體素質還沒我這個半截身子都入土的老頭子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