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咔嗒咔嗒嗒
咔嗒咔嗒嗒
穆柊月再度醒來的時候，距離她逃離亡靈古堡已經過去了三天。
長寧市的秘境事務對策局一早就鎖定了亡靈古堡的位置，卻始終找不到秘境的入口，直到穆柊月從內部脫離，事務局才得以控制這片突發降臨的秘境。
救下穆柊月的人将她送到了醫院，她身上的外傷并沒有多少，只有舔食者留下的擦傷與麻痹毒素，真正嚴重的是剛剛覺醒尚不穩定的腦域，以及在這樣的情況下沒有任何防護直接穿過秘境所造成的沖擊。
降臨期的秘境就好比獨立于現實的，另一個次元的小世界，兩者之間的連接處看似接近，卻覆蓋着無數拉伸扭曲的空間，即使身體能平安穿梭，對于大腦的認知與感官也是一次強烈的損撼。
不過穆柊月的情況是個特例，得到救治之後，她的腦域很快穩定下來，像是平靜無波的大海，并沒有被穿過秘境的沖擊攪亂，讓醫生們也都啧啧稱奇。
确認她的健康沒有大礙後，醫院還聯絡了禦獸師協會，順道幫她進行了見習禦獸師的登記。
每一個新覺醒的禦獸師都需要在協會那邊登記備案，附上由醫院測定的腦域開發程度，禦獸空間以及禦獸天賦的評定報告。
穆柊月的報告上只寫了禦獸天賦是「暗屬性強化」，腦域開發跟禦獸空間的數值都很普通，在她這個年紀覺醒的禦獸師都差不多。
當然，這些都是在她醒來之後才了解到的。
穆柊月放下了自己的體檢報告，枕頭邊上還放着幾份禦獸師協會送來的新手指導，簡單描述了契約第一只寵獸，以及幾類常見禦獸天賦的使用注意事項。
出院後她被送回了家裏，醫生囑托需要再休息靜養兩天才能外出。
這個家是她的父親，穆同傳奇在家鄉長寧市經營的一家禦獸師道館，規模相當可觀，能同時容納超過一百人住宿訓練，更擁有可以進行對戰比賽的正規戰鬥場地。
回到長寧市時，穆同大多時候都會住在道館裏，這裏也成為了穆柊月與妹妹穆乙夏印象裏最常住的「家」。
雖然已經睡了好幾天，穆柊月依然感到精神疲憊，恹恹地不想起床。
她梳理着這兩日發生的事，還有腦海中屬于那一位穆柊月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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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都是傳奇禦獸師的天之驕子，過往十七年的生活卻并不如外人所想的那樣溫馨順遂。
疼愛她的母親在穆柊月八歲那年失蹤，據說是在探索某個危險評級S級秘境時發生了意外，最終她的母親一去不回，同行的禦獸師卻帶回了一個跟她長得一模一樣的小女孩——她的“妹妹”穆乙夏。
所有人都不知道穆乙夏到底從何而來，同行的禦獸師說那是穆柊月的母親拼死救下，送出秘境的女兒，但穆柊月八歲之前都是父母獨寵的小公主，怎麽會憑空多出一個像是雙胞胎的“妹妹”。
父親穆同認可了穆乙夏的存在，将她視為另一個女兒，但穆柊月始終不能接受。她的生活在穆乙夏出現後天翻地覆，最喜歡的母親再也沒有回來，卻多了一個跟自己長得如此相似，好像事事都要取代自己的“妹妹”。
而她的父親穆同傳奇，是一個重視自身實力聲譽，多過對子女關懷的男人。
唯有取得能配上「傳奇之女」光環的成績，才有資格被視作穆同的女兒。為了得到父親的關注與稱贊，為了不被穆乙夏真正地取代，穆柊月拼盡全力摘取了無數的「第一」，直到她遲遲無法覺醒。
迄今為止她的一切，都是為了成為傳奇禦獸師而努力，如果不能覺醒禦獸天賦，意味着穆柊月會一輩子作為普通人生活，這無疑是剝奪了她所有的存在價值。
尤其是在穆乙夏先她一步覺醒之後。
那一晚穆柊月約在小公園裏見的人，其實就是妹妹穆乙夏。無法覺醒的恐慌與焦慮壓垮了這個十七歲的少女，她甚至願意拉下臉面去請教已經覺醒的妹妹，既然穆乙夏跟她如此相似，沒道理穆乙夏成為了禦獸師，她卻只能做個普通人。
哪知道最後穆乙夏沒來，穆柊月卻遇上了千載難遇的秘境降臨，九死一生。
……不，如果不是她穿過來了，原本的穆柊月大約已經死在亡靈古堡裏了。
她能逃出生天，全靠小骷髅的努力，而身為禦二代大小姐的穆柊月，是絕對不可能與低等精英種族小骷髅契約的。
不如說沒有小骷髅的幫忙，她都不可能覺醒成為禦獸師的吧？
穆柊月心裏有些唏噓，屬于他人的記憶像是看完了一場漫長的電影。
門外響起了不太規律的敲門聲，随即是門鎖被打開的聲音。穆柊月擡起頭，看到自家小骷髅舉着比它人還大的盤子，吧嗒吧嗒地跑了進來。
餐盤上是小骷髅幫她從食堂取回來的早餐……現在應該叫做午餐了。道館裏沒有專門照顧人生活的仆役，前兩天是穆柊月熟悉的道館教練幫她帶飯，今天就讓自告奮勇的小骷髅去了。
“謝謝，小骷髅。”穆柊月笑了笑，示意小骷髅把餐盤放床頭櫃上，然後拍了拍自己的膝蓋。
小骷髅開心地蹦上床，坐到了禦獸師的懷裏，心滿意足地被她摸了摸頭。
無防護穿梭秘境的後遺症依然讓穆柊月疲憊，她決定繼續謹遵醫囑靜養，比如像現在這樣，賴在床上抱着小骷髅，刷刷手機看看新聞什麽的。
不過現在想來，原主這人際關系也太慘烈了點，遭遇了這麽大個事回來，除了道館裏的教練順道過來看了看，居然連一個來探望她的人都沒有。
父親穆同還在外地參加什麽大會，妹妹穆乙夏不見人影，學校裏也沒有幾個能說話的熟人，至于同齡閨蜜就更不可能了。
雖說現在這樣對穆柊月而言反倒輕松不少，就算繼承了原本的記憶，她也沒辦法再表現得跟以前的穆柊月一樣。
一邊胡思亂想着，手機裏出現的一條新聞讓穆柊月停了下來。
“小骷髅，你看。”穆柊月戳了戳懷裏的小家夥，“那個秘境的調查結果上新聞了哎。”
“咔嗒咔嗒？”
這條新聞正是亡靈古堡秘境的初步調查結論，亡靈古堡這個名字是穆柊月自己取的，官方稱之為「星龍伯爵府」，是非常少見的歷史古跡類秘境。
對外公開的新聞并沒有揭露太多關于秘境的細節，只提到說這裏很可能是歷史上著名的「星龍伯爵」埃倫·密特德拉居住過的府邸，更多情報還需等待事務局的進一步調查。
後面的內容介紹了關于星龍伯爵的生平與傳聞，穆柊月對此并不陌生，基本上這位出身海拉地區的古代貴族是每一位大炎學子都了解的對象，翻開高中課本《現代禦獸史》第三頁就能看到這位的油畫半身像。
星龍伯爵是七百八十年前的第一批覺醒的人類禦獸師，那時候的秘境現象已然出現超過兩百年，融合的秘境改變了大地原本的模樣，也帶來了強大危險的超凡生物。
彼時海拉地區被七頭高等帝王種族組成的超凡生物聯盟占據，人類被逼入絕境，苦不堪言，是埃倫·密特德拉與自己的契約夥伴暗夜星龍一起完成了複興的巡禮，依次打敗七大巨頭，讓海拉重歸和平。
他們的旅途甚至吸引了「始源精靈」出現，這只被視為所有超凡生物的起源，第一只降臨星球的神話種族超凡生物認可了人類與同族之間的羁絆，賜予雙方祝福，這也是後來人類與超凡生物進行「契約」的雛形。
提到現代禦獸史的開端，除了禦獸空間與禦獸天賦的開發，契約也是非常重要的一環，星龍伯爵之名與他的契約夥伴一起傳遍了世界，時至今日也被廣大禦獸師奉為佳話。
新聞的最後還附上了伯爵的畫像，不是課本上嚴肅的中年男人，而是更加年輕，還未踏上複興巡禮之前的模樣。
畫像上的青年金發碧瞳，臉上帶着溫和開朗的笑容，目光中神采奕奕，似有星輝閃爍，滿懷着對未來的憧憬，就像冒險故事中即将踏上屠龍之旅拯救世界的勇者。
雖然在這個故事裏，龍是勇者的契約夥伴就是了。
穆柊月津津有味地看完了新聞，沒想到亡靈古堡大有來頭，只是不知道變成秘境的伯爵府是歷史上的真跡，還是某種借由秘境之力産生異變的特殊空間。
不過海拉地區的歷史古跡，能落在千裏之外的大炎境內降臨，讓穆柊月對秘境現象的「随機性」有了更為深刻的認知。
大約是見她看得久了，小骷髅擡起頭，細細的胳膊撞了撞穆柊月抱着它的手臂。
“咔嗒咔嗒！”（要記得好好吃飯啊，禦獸師！）
“你叫我的名字就好了。”穆柊月摸摸它，小骨頭抱起來雖然有點硌，但手感非常不錯。
“……咔嗒？”（……那，柊月？）
“嗯。”穆柊月笑眯眯地點頭，覺得這次的咔嗒聲順耳了許多。
“說起來，也應該給小骷髅取個名字吧？”穆柊月摸了摸下巴，琢磨道。
回想起秘境裏那一隊不太聰明的牌牙兵，穆柊月堅定了自己的想法，她家聰明伶俐的小骷髅一定要取個獨特的名字，跟同族區分開來才行。
她看向了懷裏的小家夥，“小骷髅有自己喜歡的名字嗎？”
小骷髅空洞的眼眶湧出了一小片黑霧，在上空聚集成一個小小的感嘆號，它舉起了穆柊月的手機，屏幕上是星龍伯爵埃倫·密特德拉年輕時的畫像。
“咔嗒咔嗒！”（我想要這個！）
小骷髅站起身，像模像樣地理了理衣領，随後将并不存在的佩劍別在腰間，擺出了跟畫像裏的人同樣的姿勢。
穆柊月忍不住笑了出來，它模仿得實在是惟妙惟肖，就像是縮小版變成骷髅的星龍伯爵。
“那就叫你埃倫吧。”穆柊月贊同道，“希望我們也會擁有像星龍伯爵與暗夜星龍那樣的羁絆，埃倫。”
“咔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