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021章 第 21 章

第21章

“哇——!”

禦書房, 元興帝焦頭爛額地哄着面前號啕大哭的小孩,再一次對自己的計劃産生了懷疑。

他真的得捧殺這個魔星嗎?他真的不能直接把這個魔星宰了嗎?

他的怒氣剛剛升起,視線中小孩身上的老虎玉佩就讓元興帝當即閉嘴,強忍着怒氣開始哄小祖宗。

‘他是大元帥的孫子, 他是大元帥的孫子, 他是大元帥的孫子, 兵權還沒有收回來兵權還沒有收回來。’

元興帝一邊念叨着一邊哄孩子。

“皇伯父這就喊你四哥哥進來教訓他, 他這個當哥哥的怎麽能打元寶呢?”

元興帝一臉怒氣地喊着小孩的小名說道。

用小手捂着臉, 光打雷不下雨的小王爺從手指縫裏看見皇伯父真的生氣了,便美滋滋地把小手放下來,被一旁的小太監領到了座位上。

他像是渾然不知元興帝對他的惡意似的, 拿起點心就開吃。

下方來彙報情報的京兆尹和戴着面紗的少女則用複雜的眼神看向小王爺。

元興帝沒理會只是來複述案情的兩個工具人,他正咬牙切齒地看着一瘸一拐走進來的裴沐厲。

‘老四怎麽回事, 簡直蠢笨如豬!那個廚娘向他求救他就要出城救人, 老四就不能派個侍衛嗎?一個皇子想救個廚娘,還是一個農女, 甚至那個農女的族裏沒有一個當官的,派侍衛過去都是擡舉了他們!而且裴沐初是什麽身份, 他又是什麽身份,有必要跟這個孽種計較?’

‘還沒計較過!十六歲的被個六歲小孩打了!騎射都學進狗肚子裏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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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打了不說, 還把朕計劃給破壞了, 要是現在這個孽種出事, 誰都知道要麽是朕幹的, 要麽老四幹的,總歸和皇室脫離不了關系。’

想着想着元興帝的面上就帶出來了些愠怒, 語氣帶着寒意地說道。

“老四,解釋解釋, 為什麽要搶元寶的廚娘,還派侍衛打元寶?”

‘知道你沒打這個孽種,但你能不能自己打侍衛去!就你的身份就算是元帥的親兵也不能還手,非得讓侍衛去,以前怎麽沒看出來你這麽正直的?’

“出息了啊,都十六了,居然欺負六歲的元寶!”

‘騎射都學到狗肚子裏去了?混戰當中還讓個六歲小孩近了身,我是不是該慶幸把這個孽種養得不錯,身高超過了你的臍下三寸,沒讓你斷子絕孫?’

“你還敢不服氣?你看看你的侍衛,你再看看元寶的侍衛,你這些侍衛怎麽訓練的,啊?差點忘了,你還敢當街縱馬了!”

‘這孽種有個能讓你父皇我都退避三舍的元帥外公,想起來了嗎?想起來就趕緊把這事翻篇!’

元興帝看着死犟着跪在原地的老四,當即來了氣,覺得這老四當真沒有天賦,體會不到他的良苦用心。

倒是京兆尹看着四皇子受訓,不自覺地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少女,卻發現少女安安靜靜地跪在原地,像是沒有聽見裴沐厲被訓斥似的。

京兆尹暗自腹诽道:‘這威遠侯家的大小姐今兒是怎麽回事,居然不去糾纏四皇子了?之前可是四皇子被訓斥一句這位就要撲上去咬人的,難不成是畏懼皇威?’

可之前這位大小姐也不是很畏懼聖上的樣子,要不然威遠侯也不至于在朝堂上被穿那麽多次小鞋了。

少女聽着裴沐厲被訓斥的聲音,縮進袖子裏的手将掌心狠狠掐出了幾道帶血痕的月牙。

但這不是為了裴沐厲鳴不平。

而是為了防止身心太過舒暢,從而笑出聲來。

‘王爺啊王爺,沒想到啊,你居然還有這種狼狽的時刻,一個陛下的擋箭牌都能把你欺負成這樣——當年我瞎了狗眼才看上你!’

盧宜柔端正地跪在原地,低着頭,一副大家閨秀的模樣,實際上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現在心情高興成什麽樣。

她真沒想到,這輩子沒了她的摻和,林草兒居然和忠寧王有了聯系。

盧宜柔悄悄看了一眼正眉開眼笑地吃着點心,看着聖上訓斥裴沐厲的小孩。

這位忠寧王可不是什麽好脾氣的。

剛出生就被聖上當成待宰的豬一樣捧殺,之後的十年當中,不管是皇子還是公主,全都成為這位的墊腳石,整個豐國都知道他們皇上有個心尖尖子侄。

而這位也不負聖上的期待,欺男霸女侵占良田,甚至還看上了官員的妻子,但都被聖上遮蓋了。

——直到這位想要沾染皇權。

那時候的忠寧王究竟想不想沾染皇權已經沒有人在意了,畢竟整個朝堂上下全部都是他的仇敵。

就算他并沒有想過沾染皇權,其他人也會往他的府邸裏塞龍袍砸實了這件事情。

那個時候,忠寧王的外公已經在兩月前被奪權處死,全家抄家流放。

最終,忠寧王是被活生生地淩遲處死的,為此聖上還大病了5天,無數人誇贊着聖上仁善。

上輩子得知消息的時候,她已經失了貞潔,和那個窮進士被流放到了海邊的一個縣城,聽到消息時,忠寧王都下葬了。

但她那時候也自顧不暇,別說感嘆了她甚至聽過就忘。

畢竟她說是随夫上任,但實際上就是流放。

最終,她死于生第二個孩子時的難産。

上輩子死後的她飄回到了京城,她的死亡讓父母痛哭流涕,而早生華發的母親更是哭到昏厥。

但她最愛的那個人呢?

裴沐厲呢?

他卻在皇宮中看着歌舞,将寫着她死訊的折子丢到一邊。

一句話都沒有說。

靈魂狀态的盧宜柔想要尖叫,想要發瘋,可惜她已經是個死人了,根本影響不了活人。

再睜眼她便回到了自己12歲的時候。

原本盧宜柔還想過要報複,但看到年輕的娘親後,大哭了一場的盧宜柔便發誓,她這輩子絕對要遠離裴沐厲。

什麽複仇,什麽仇恨,都比不上她的爹娘!

然而當盧宜柔放下後,命運卻總把上輩子的那兩個人往她面前送。

先是在家就聽見丫鬟們讨論平樂坊的那家煎餅,盧宜柔這才模糊地記起裴沐厲和那個女人的相遇就是在小攤上的。

她還公平公正地說了幾句,畢竟那個女人做的吃得确實不錯,就是心氣太高,不肯低頭,明明只是一介農女……

因為上輩子而心情憋悶的她選擇出門逛逛,卻正好撞見了裴沐厲為了去救林草兒當街縱馬。

看着那些小商販,盧宜柔還是于心不忍,留了下來照顧那些小商販,沒想到一留,自己就被京兆尹帶到了聖上面前。

而林草兒則是緊跟着忠寧王,一副膽小的模樣。

盧宜柔心情複雜地看着上輩子的老對頭,倒是有心說上一兩句提點下她,但看着林草兒誰靠近都一副警惕的樣子,終究還是作罷,

盧宜柔想到這的時候,裴沐厲也被元興帝訓斥完了,其實也不能說訓斥完畢,只能說元興帝被裴沐厲氣得根本不想說話了。

這時一旁吃完點心的小王爺也在太監的伺候下,擦了擦嘴和滿是碎屑的小手,捧着一盞茶來到了元興帝身邊。

“皇伯父,說了這麽久,口渴了吧,來喝茶。”

長着貓兒眼的小孩,乖乖巧巧地将茶盞地到元興帝的手森*晚*整*理邊,元興帝壓了壓心中的火氣接過茶盞,他正好口渴。

小孩見元興帝接過茶盞,便轉身對着還跪在地上的裴沐厲說道。

“四哥哥不願意道歉就不願意吧,只要他別再搶我東西就行,不然我的拳頭可是不長眼的!”

說着裴沐初揮舞了現在自己的小拳頭,一臉驕傲的小表情。

裴沐厲看着這驕傲的小表情,牙齒都快咬出血了。

元興帝聽到裴沐初這話目光中厲色一閃,随後哈哈大笑地說道:“元寶可真乖,今天這事……”

元興帝收斂起笑容,瞥了一眼還跪在地上的裴沐厲,眼神森冷。

“皇伯父替你四哥哥給你道歉,你不是喜歡皇伯父的玉如意很久了嗎?待會給你一起帶回家。”

裴沐初似懂非懂地點點頭,裴沐厲卻意識到自己的倔強好像起了反作用,他只是借着這個機會讓元興帝愧疚,而不是真的想要惹惱他。

裴沐厲當即想要開口,卻被元興帝一記眼神給堵了回去。

“老四,你先退下吧,這幾天在上書房好好學習。”

元興帝這話一出,周圍人的臉色立刻變了,京兆尹可還記得裴沐厲這位四皇子可有着學識過人的名聲,14歲便已經從上書房學完了所有課程,兩年前便只在尚書房挂着名,早就不去上課了。

現在卻被陛下趕回了上書房……

京兆尹啧啧啧地在內心想着,陛下這是殺人還要誅心啊。

*

“殿下,喝口茶吧。”

裴沐厲是恍恍惚惚回到宮殿的,就連之後裴沐初撒嬌耍賴接福寧公主回府居住都沒有多少反應。

接過太監遞上來的茶後,裴沐厲一口氣灌了下去。

這杯溫茶平複了他激蕩的情緒,也讓他恢複了理智。

“終究還是太沖動了……”

裴沐厲閉上眼睛喃喃道。

明明用詞可以再溫和一些,或者等林草兒下來解釋即可,為何非得為那農女出頭?

裴沐厲皺緊眉頭捏住了茶盞。

不過事情既然已經發生,再埋怨也無用,況且那農女下來解釋的時候也是無一人聽她的。

現在最重要的還是增加自己的實力,而不是和那個六歲小孩糾纏。

——雖然那個六歲小孩已經不止一次讓他吃癟了。

裴沐厲咬牙切齒地想道。

“殿下,我們要不要……”

一旁的小太監看見裴沐厲咬牙切齒的模樣,比了個手勢。

“威武大元帥可還沒死呢。”裴沐厲擺了擺手否決了太監的提議說道。

“不過……”

裴沐厲眯了眯眼睛:“我這個當哥哥的,還是得給弟弟一點來自兄長的愛護。”

第二天。

“……臣,懇請陛下處罰忠寧王!”

元興帝看着下方的監察禦史一拜到底,面上憤怒,心中卻滿意地點頭。

他就說老四不會太蠢的,看看,這不就給他遞上刀子了。

強迫過繼良民,人家家中還有一個童生,多好的禁足理由啊!還能将那個農女處理了讓那個孽種長長記性。

這下那個孽種肯定有一段時間不來煩他,還不至于讓那個孽種被傳失寵。

不過……今日就處理了還是太着急了,過一日吧。

“李愛卿,元寶才6歲,此事定有蹊跷,調查後再說吧。”

元興帝強壓下李禦史的折子冠冕堂皇地說道。

李禦史壓下眼中的不甘,點頭稱是。

之後便也沒多少重要的事情,讓元興帝的好心情一直持續到下朝。

轉頭他還特地将這件事情傳播出去,就是讓其他被那個孽種得罪過的人出手找出證據。

到時候他只能無奈地讓那個孽種被禁足了。

可惜這快活的心情沒有持續一會,便被李禦史打破了。

“陛下!您要為老臣做主啊陛下!忠寧王,忠寧王!欺,欺人太甚啊!”

元興帝原本還有些生氣,畢竟才下朝沒一會,他還想休息會再去批奏折呢。

但……

瞧這李禦史實際40看上去快60的年紀,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模樣,元興帝也不追究對方的言語上的問題,他生怕再追究,李禦史能當場一口氣上不來去見先帝。

“李愛卿,究竟發生了何事?”元興帝下意識語調輕柔地說道。

李禦史好不容易喘完氣,二話不說丢下了個晴天霹靂。

“——忠寧王剛剛強搶了臣的妻女啊!”

*

李禦史在禦書房一哭二鬧三上吊,這件事也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瞬間傳遍了整個朝堂上下。

無數人在議論此事,甚至連遠在深閨的盧宜柔都有所耳聞。

“忠寧王因為李禦史冤枉他強搶民女,心中生氣——就直接将李禦史的妻女強行搶走帶去府上做客啦?”

盧宜柔說出這句話時都帶着不可思議,丫鬟用力點頭說道。

“真的,小姐,您是沒看見那忠寧王帶了一堆丫鬟婆子走到大街上的時候,大家還以為忠寧王又想出了什麽新的玩樂花樣。

誰曾想他直接帶着這些丫鬟婆子就将李禦史家的馬車給圍住了,而且将馬車圍堵得嚴嚴實實時,還沒忘記将那些家丁和馬夫全都丢出去,最後是一個會駕車的婆子坐上了馬夫的位置。

而且全程忠寧王都沒有靠近那輛馬車一步,他讓丫鬟婆子牢牢圍住馬車後,再讓侍衛們圍着丫鬟婆子,連名聲都幫李禦史家的夫人小姐考慮到了。

畢竟是那位李清流李禦史嘛……”

丫鬟一臉興奮地說着聽來的消息,說到最後也是一臉複雜。

李禦史雖在文人墨客口中是頂頂的清流,但在他們這些普通人乃至下面的馬夫走卒中,名聲都是臭不可聞的。

究竟是多麽殘忍的父親,居然因為女兒露出了手,就直接将女兒的手砍掉,任由女兒流血至死啊。

什麽?其實只砍了一小塊皮膚?但又有什麽區別呢?

琳琅她那個在威遠侯府當賬房的爹在聽說這件事情之後,都tui了一聲畜生。

可惜他們這些人掌握不了筆杆子,聲音也只能流傳一陣。

“那之後呢?李家的夫人小姐的馬車被圍住之後呢?”

盧宜柔緊張地問道。

“直接帶回王府啦,正準備交給剛從皇宮回來的福寧公主!福寧公主的公主府還在建,她這次出宮正好住在忠寧王府上。”

丫鬟興奮地說道。

但聽到消息的盧宜柔的心情有些複雜。

變了變了,一切都變了,這輩子事情變化太大了。

忠寧王能幹出來這種事情她并不奇怪,忠寧王今年才6歲,正是鬧騰的時候。

而且從昨日的事情就能看出來忠寧王對于林草兒,就像是得到了一個新玩具的小孩,他是絕對不會允許別人說這個玩具不好的。

尤其是這個玩具是他正當且合法帶走的,然而卻被人冤枉是偷的……

放在一般孩子身上,恐怕就要找家長了,可惜忠寧王這暴脾氣,直接撸袖子自己上。

而且他還成功了。

甚至這件事情,忠寧王極有可能不會受到多少處罰。

李禦史卻反倒會被嘲笑。

針對一個6歲小孩就罷了,畢竟李禦史監察禦史,管理的就是這個地方。

但連6歲小孩都玩不過反倒被小孩搶走了妻女——人家還生怕李禦史殺了妻女,做足了态度。

這下李禦史恐怕要成為整個豐朝的笑柄了。

盧宜柔想着。

‘……上輩子這個李四方是裴沐厲的左膀右臂,為裴沐厲登上皇位也貢獻出了不少力量,等到裴沐厲登基,很快官至左都禦史,正二品。’

‘要是沒有猜錯的話,裴沐厲是昨日在忠寧王那吃了虧,今日打算小懲大誡一番?’

盧宜柔想到裴沐厲,便想起了昨日之事。

昨日聖上的狠戾和裴沐厲的恍惚,令盧宜柔心情相當複雜。

這時候的裴沐厲對聖上還是有孺慕之情的,可惜……

聖上在乎的只有他的皇位,而裴沐厲在之後也不愧是聖上的兒子。

——一樣的狠心,一樣的喜歡便捧上天,厭惡便砸下地。

盧宜柔在恍惚間回到了上輩子,自己被林草兒壓制的那段時間。

那段,不管自己多麽高貴優雅大氣聰慧,都比不上林草兒的日子。

回憶如潮水一邊向盧宜柔湧來,窒息感讓盧宜柔下意識開始大口喘氣。

不,她已經重來了,她以後會有很好的人生,爹娘會護着她的!

——她會一生順遂!

這句話似乎帶給了盧宜柔勇氣,她強撐着挺直腰板,翻開了四書五經,她要充實自己!

一炷香後。

“小姐!您怎麽睡着了小姐!”

*

【宿主,剛剛關鍵劇情人物那邊檢測到女主的情緒好像有點不太對勁?情緒波動特別大】

777将探測的模塊收回茫然地詢問道。

【可能是終于反應過來上輩子的心上人這輩子打不過一個六歲孩童?】

雖然這六歲孩童目前的身手足夠殺穿禁衛軍。

顧有幸面上還是那副霸道小王爺的模樣,讓丫鬟通知人,一邊在腦海中對着777說道。

【貌似不是這個原因,她是在聽說李禦史的事情後眼神放空的,随後情緒波動就開始變大了,通過微表情分析,這位想起上輩子事情的概率高達百分之六十八。但她在劇情中不是放下對裴沐厲的感情了嗎?】

777分析了下,疑惑地問道。

【放下對裴沐厲的感情的,但是上輩子林草兒帶給她的屈辱感沒有消失啊。】

顧有幸翻了翻劇情回答道。

【‘心機手腕俱全的大家閨秀怎麽可能比不上你一個喜歡種地的農女!’原著大概是這意思。】

【那這侯府嫡女的眼界也太窄了吧。】

777啧啧地發出不贊同的聲音。

【這也不怪她,要是她知道林草兒就是上輩子那個活人無數的神農,她崇拜得比誰都快,只能怪裴沐厲貪功和社會制度了。】

顧有幸攤手說道。

【所謂侯府嫡女,除非攤上一個領先時代的親爹,不然的話,不管嫡庶下場差不多,都是被家中男性送出去聯姻的工具,而庶子的地位也沒有那麽低,相當于嫡子的高級管家。現代社會推行私生子有平等繼承權也有這種原因在內,畢竟封建餘孽殺不完,那麽推恩令也一直有存在的必要。】

顧有幸随口回答着,人已經來到了王府門口。

顧有幸裝着小孩子的樣子跑到花廳,李夫人母女則還在馬車上等候。

顧有幸只是想要情緒值,又不是想要害人命。

更何況,如此善待李夫人母女只是随手的事情,萬一之後有什麽地方用上她們了呢?

顧有幸想着,正好趁這個時間和777商量起接下來的路。

【……古代信息傳播速度慢,又容易扭曲,想收到情緒值不太容易啊宿主。】

顧有幸啃着糕點說道:【封建社會基本靠口口傳播,其他的要麽靠皇權要麽靠宗教,大致就這兩條路,商隊物流也可行,但意外性太大,盜匪橫行的時代,沒個十年時間弄不出個框架。】

【現在這個身份靠着皇權操作難度會低一點,大概三四年差不多了,缺點容易被皇帝盯上,至于宗教雖然一兩年就能見效,但……】

顧有幸想起了一些其他基地搞宗教的人,那些人的下場大部分可不太好啊。

【……被信徒撕碎了吃掉的都有。宗教路線還是謹慎一點吧,皇權路線走不通再嘗試宗教也不遲。】

顧有幸和777說道。

還沒等777表達意見,便聽見丫鬟傳話的聲音。

“王爺,公主到了——”

顧有幸立刻挂上了笑臉,又變回了那個可愛的貓眼小孩。

他正打算撒嬌給福寧公主一個好印象呢,但在視線接觸到福寧公主的那一刻,顧有幸的視線下意識地停了下。

準确來說,是在福寧公主的腳上停了下。

——現年十歲的福寧公主穿了一雙三寸金蓮。

她,被裹腳了。

*

時間倒回到昨天下午。

福寧公主自6歲跟着太後生活,只有每個星期見到弟弟時才能放松些。

她畢竟是女子,得貞靜,這也是太後給她的嬷嬷說的。

“殿下,您是公主,得成為天下女子的表率啊。”

剛進宮還懵懂的福寧公主順從了。

福寧公主四歲失去雙親,從萬衆矚目的太子嫡女淪落為了孤女,雖皇伯父保留了她的公主封號,但終究和以前的身份天差地別。

福寧公主一開始還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身份差別,但周圍人再怎麽謹小慎微,無父無母就是無父無母,從言語當中就能帶出來些。

更何況還有皇伯父家的堂姐比襯着。

但那時畢竟是在王府,有外公的人護着福寧公主也只是言語上收了一些奚落,她性子直也不往心中去。

可等到6歲進了宮,一切便變了。

不管是宮人們的踩高捧低,還是在太後身邊時太後客氣有餘親近不足的态度,都讓當時年僅6歲的福寧公主半夜蒙頭哭泣。

但不服輸的性格令她千方百計地想要做到最好,于是她拼了命地學習女四書,甚至還學會了織布。

如此高強度地學習下,福寧公主終于成為朝堂內外一致稱贊的端莊公主。

也成了堂姐妹們的标杆。

而她也逐漸認同了太後教給她的一切。

不過她也只有在親弟弟進宮時才能玩耍,其他時間她也只能在房間內學習。

不過随着弟弟年齡越大,頑皮的本性也越發展現出來,福寧公主并不希望自家弟弟變成一個纨绔,也希望弟弟能奮發向上。不說考個狀元出來,至少學富五車出口成章吧。

可惜每次聽到她的勸誡,元寶都是一副驚恐的神情,這段時間甚至都不想來了

今天來見弟弟時,福寧公主已經做好了準備,可她沒想到弟弟像是回到了幾年前那樣,除了剛開始愣了下,随後便黏着她寸步不離,她想要勸說弟弟要穩重,但嗓子裏像是堵了石頭似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沒事,元寶才六歲,6歲還沒到男女7歲不同席的時候。’

福寧公主安慰着自己想道。

這樣想着福寧公主難得放開了一些,坐在秋千上,任由着弟弟和丫鬟推着她。

原本福寧公主以為今天已經是極為快活了,誰曾想元寶居然不聲不響地給了她一個驚喜。

“阿姐!我去求了皇伯父,今天你能和我回家住啦!”

看着元寶那貓兒似的眼睛笑成了月牙,嘴巴咧得連牙齒都清晰可見的模樣。

明明是很不穩重毫無禮儀的模樣,福寧公主卻只覺得一股暖流自下往上流過了心頭,喉嚨,直到眼睛。

福寧公主眨了眨眼睛,将淚意強壓了回去,依舊是端莊的模樣。

她禮數周全地跟太後告別後,才帶着宮人和兩個教養嬷嬷坐上了馬車。

一路上福寧公主嘴角的弧度都是上翹的。

她,回到親人身邊了

整個忠寧王府也一下子熱鬧起來,個個都在喊公主回來了,一時之間熱鬧不已。

福寧公主被這副熱鬧吓了一跳,她就像是一尊活着的蠟像,在這熱鬧中,生怕自己化了。

還是元寶給她解圍。

瞧着面前既陌生又熟悉的面容一個個對她露出笑容,福寧公主的嘴巴緊緊抿着,眼圈卻紅了。

他們熱熱鬧鬧地用完了一頓飯,福寧公主才頂着通紅的眼眶回到院子休息,她的院子依舊是那樣,一草一木都沒有動過,甚至還往裏面添了各種各樣的金銀首飾,還有漂亮玩具。

看到這的時候,福寧公主的眼淚已經快要忍不住了。

跟着她進來的林媽媽将福寧公主扶到床邊,她是福寧公主的奶娘。

她正想要開口勸公主高興些,但當她看見公主的小腳時,她反而先哭了出來。

“公主,太子妃要是看見了這雙腳,她得多心疼啊。”

福寧公主的眼淚頓時奪眶而出。

“嗚——!”

兩人抱頭痛哭了許久,福寧公主才頂着爛桃似的雙眼洗漱完倒在床上。

入睡時,福寧公主的眼睛是腫的,嘴角卻是上揚的。

這是她這兩年睡得最舒服的一覺。

‘果然,她的弟弟是最好的。’

福寧公主想道。

然而第二天一早。

看着坐在花廳被搶回來李夫人母女倆。

福寧公主深深的,長長的。

嘆了口氣。

*

李夫人和李家小姐看着面前只有十歲卻四平八穩的福寧公主,戰戰兢兢地坐在椅子上,小心翼翼地端着茶杯品了口茶。

雖然福寧公主是有名的端莊人,可她畢竟是忠寧王的姐姐。

她要是維護忠寧王的話……

李家夫人想着,努力挺直脊背試圖将身旁的女兒藏得更深一點。

心中也對忠寧王起了怨恨。

即使忠寧王只有六歲,但正因為只有六歲幹出來的事情才不按常理出牌。

她知道她的相公參了忠寧王一本,也知道忠寧王肯定會不高興,但她怎麽也沒有想到,忠寧王居然會趁他們外出上香的時候,将她們母女二人帶回了忠寧王府!

要不是府上還有福寧公主在,她女兒就別想活了!

被外男帶回家,就算這個外男只有六歲,就算這個外男全程都在人眼皮子底下,先讓那些丫鬟婆子圍着馬車,之後侍衛才圍在外圍。

但她嫁的是個什麽人!

那可是因小女兒不小心在外露了手,便直接砍下那塊皮膚,導致她可憐的小女兒驚厥高熱而亡的畜生啊!

可憐他的小女兒只有三歲,而她那時被丫鬟婆子拖住了,等到她得知消息時,事情已經成了定局。

她哭過也鬧過,可惜李四方這個畜生要是能将孩子的性命淩駕在他的官途之上的話,他也不會做出這種事情了。

她一介婦人的鬧騰又有什麽用呢?

她只能努力攢錢,帶自家大女兒去各種寺廟燒香,以期望于求一個好姻緣。

讓大女兒從這個地獄當中逃離。

然而……

她今天好不容易在寺廟看中一個年輕人,還沒等她打聽那個年輕人究竟是否有婚配,就被忠寧王給拉回了忠寧王府!

而原因還是李四方那個畜生!

李夫人的咬牙切齒,福寧公主也全都看在眼裏,她沉穩地将茶盞往桌上一放,一旁從宮內帶回來的丫鬟婆子悄無聲息地補好了茶點與茶水。

“招待不周,茶水粗劣了些,希望李夫人不要見怪。”

福寧公主的聲音還帶着一份稚嫩,說話卻已經和大人差不多了。

李夫人知道這是終于開始了,她努力挺起腰杆,挂起一張笑臉說道。

“殿下過謙了,這茶水是進貢給聖上的一葉金吧,一片葉子一片金,可讓妾身長了眼界。”

李夫人笑着說着,聲音卻有些不自覺地顫抖。

福寧公主卻依舊四平八穩地坐着,面無表情動都沒動一下。

李夫人看福寧公主只是點了點頭,沒接話茬,看了看一旁原本膽子就小的女兒,她咬了咬牙開口道。

“不過殿下,也不知忠寧王爺請妾身過來究竟是為何?妾身自認并未得罪過王爺啊。”

福寧公主聽到李夫人的話終于擡了擡眼皮,依舊面無表情聲音卻四平八穩的,但說出來的話,卻讓李夫人白了臉。

“李夫人,你與監察禦史李四方夫妻一體,李禦史目無尊上,你與李小姐代他受過是妻女應當做的,”

“殿下,這,目無尊上從何說起啊?”李夫人顫抖地問道。

福寧公主坐在原位,手放在小腹處交疊,身形挺拔,從椅子上垂下的兩條腿紋絲不動。

整個人除了胸膛起伏外,看上去就像是一尊雕像似的。

“李禦史在朝堂之上,衆目睽睽之下,污蔑聖上親封的忠寧王爺,此為大不敬!雖禦史可聞風起奏,但将荒謬之事當作正事啓奏,李禦史究竟是何居心!”

“強奪人子,此等污蔑簡直荒謬至極!那林家老大為林家族長親自從族譜劃出,還有文書及手印為證,李禦史究竟從何而知!”

福寧公主義正詞嚴地說道,聲音雖然不大,但聲聲入耳,讓李夫人一時之間被繞了進去。

“……且李夫人也熟讀女論語,‘夫有惡事,勸谏諄諄。莫學愚婦,惹禍臨身。’(注1)此等淺顯道理,李夫人難不成,并不知曉其意?”

福寧公主說着皺起眉頭問道。

李夫人被年僅10歲的福寧公主訓得連連點頭,像是吞了黃連似的,她心中的苦簡直難以言喻。

眼見着李夫人被訓得滿臉苦相,福寧公主也終于放緩了聲音略微柔和地說道。

“……忠寧王也是氣急,年幼孩童,頑劣也是經常,但忠寧王也考慮到了你母女二人的名聲,全程都帶着丫鬟婆子,此事也只不過是對監察禦史的警告罷了。”

福寧公主的話,讓李夫人母子都不約而同地擡起了臉,一臉震驚地望向她。

——您管把我們從大街上強行拉回府邸,叫警告?

而從福寧公主真誠的神情來看,她居然還是認真的?

李夫人母女不由得想起了從皇宮那邊傳出來的消息,例如福寧公主雖然端莊,但似乎是讀書讀傻了的樣子。

原本她們還不信,但現在看來貌似……

也不是沒有可能。

李夫人一言難盡地看了看福寧公主,又想了想一言不合搶人妻女的忠寧王。

昨日四皇子還當街和忠寧王打了起來——被小他十歲的忠寧王一拳打倒在地。

而太子也被小他八歲的忠寧王一拳打黑過眼眶。

李夫人深深地嘆了口氣。

這皇家,是不是有點不太對勁?

全皇家的力氣,都長在忠寧王一個人身上了?

就在場面異常尴尬之際,來自皇宮的通傳,終于解救了李夫人和李小姐。

“宣福寧公主,忠寧王,監察禦史李四方家眷,進宮——!”

*

一拳一個皇子的忠寧王現在正在自己的房間當中。

看似閉着眼假寐,實則已經進入意識空間當中。

【個人面板

姓名: [顧有幸(已激活馬甲數量:3)]

年齡: [25]

目前身份: [裴沐初(6)]

所在劇情世界: [《侯門重來》(點擊原文)]

任務進度條:

- 總任務:[擺脫炮灰身份,走上人生巅峰]

- 當前任務: [鞏固纨绔印象,避開皇帝針對]

- 任務目标: [讓你的纨绔名聲響徹京城吧!]

- 任務進度: [100/100]

- 當前獲取情緒值: [20585]

- [商店入口]

系統總結:“尊敬的宿主,偉大的任務者,您的名聲在今日上午已傳遍朝堂上下,恭喜您——忠寧·熊孩子·王!”】

“……”

顧有幸看着下方的系統總結,差點都忽略了下方的系統獎勵,好在只是一些普通獎勵和老樣子的世界援助,他深吸一口氣看向一旁的777。

“我真不能投訴掉這個功能嗎?”

收起視覺感應模塊,看天看地就是不看顧有幸的777:“emmm——宿主,要不咱們還是先看看你原生世界寄過來的信件吧。”

顧有幸就算是個傻子也明白這是777在逃避話題,但誰讓777抛出的餌這麽誘人呢,比那個不會說話的系統總結好多了。

顧有幸如善從流地從777手裏接過了那封信件。

和之前的那封一樣,這封信件依舊是用小學生格式寫的,內容則是絮絮叨叨地将自己的一天都說了一遍。

很啰嗦,連小學生作文文選都上不了的那種。

但讓顧有幸看了半天都沒有辦法放下來。

他一字一句地看着上面的小學生日常,看着稚嫩的字跡,像是能從中汲取什麽力量似的。

“因為時空亂流的緣故,這封信件送過來的時候時間晚了一些,”777解釋着,而看到顧有幸這副模樣,有些好奇地問道,“上面寫了什麽很重要的內容嗎?”

“不算重要,正常的小學生作文,但……”顧有幸将手裏的信件大大方方地展示給777看,“昨天見過封建社會對同類的摧殘,就看見家裏和福寧公主同齡的孩子正常生活——有種卑劣的慶幸。”

777理解地點點頭說道:“人類就是這樣啦,本能如此,不過想想又不犯法,但宿主,你這是良心痛了?”

777的數據流晃了晃,歡快的語氣不變,但怎麽聽怎麽覺得雞賊。

這是在調侃宿主之前的所謂鐵石心腸呢。

可惜顧有幸并不吃這招,他平靜下來情緒開口道。

“我是人,會被眼前的殘忍所觸動也是正常的,福寧公主就在那裏,那雙原本健康的腳長在她的身上。”

顧有幸眯起眼睛,茶色的瞳孔盯着個人面板上的獎勵,語氣毫無波瀾:“但那雙腳現在卻被硬生生地打斷,腳趾向內翻折,成了一雙畸形的腳。而她的同齡人昨天還在和同學一起跑步。”

“一個健康的孩童被制造成一個玩物,多麽殘忍,欣賞這雙畸形小腳的人多麽惡心。”

顧有幸說到這兒,茶色的瞳孔當中閃過了一抹金光。

“是個正常的,有同情心的人類,在聽到這件事時都會義憤填膺吧。”

777聽着都感覺自己的情感模塊波動幅度上升——俗稱血壓高了,他是經歷過很多世界沒錯,但殘害無辜同類的事情依舊讓他不寒而栗。

“所以宿主你要救她們嗎?”

777忍不住問的。

“救,為什麽不救?”

顧有幸将那封信件安穩地藏在了意識空間內,對着777說道。

“他們都是一些可憐人,那些被裹腳的女性和被欺壓的那些底層人民,多麽可憐啊,一輩子或許都不知道憤怒的滋味。”

顧有幸嘴角弧度拉大,眼頭的一顆紅痣越發豔紅。

好一個熱心的笑容。

777莫名打了一個寒顫,瞧着顧有幸的模樣,歡快的語氣當中夾雜了一份驚恐。

“那宿主你打算怎麽辦?”

顧有幸瞧見777緊張的模樣,眨了眨眼睛說道:“自然是給他們一個吃飽穿暖的地方,讓他們憑借雙手幹活。”

777松了口氣,這個路線他熟,之前的那些宿主不是沒有人用過,效果相當顯著。

下一句話,讓777的那口氣噎了回去。

“——然後給他們一個精神支柱,一個能讓他們全身心依賴的神明,一個永遠為他們思考的母親。”

“……宿主,我覺得這聽上去像是邪丨教。”

777聲音中帶着一絲顫抖地說道。

顧有幸彎着眼睛,笑得慈悲地說道:“小七,拯救世人的事情,怎麽能叫邪丨教呢。”

777看到顧有幸這副悲天憫人的樣子當即尖叫出聲。

“你這話術和那幫信上帝的就差幾個字,怎麽可能不是邪丨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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