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只有林斯年活在地獄裏
只有林斯年活在地獄裏。
林斯年抱着麥西棠出來,他看見了她的車停在路邊,看了眼懷裏的人後快步朝她車走過去。
他按車門把手的時候發現沒鎖,車門輕而易舉就開了,他蹙了蹙眉,然後把她輕輕放在副駕駛上給她系好安全帶,把包取下來打開拿出裏面的車鑰匙,自己坐到主駕駛位置上。
他進來後,伸手把麥西棠臉上的碎發給她撩開,看着她現在這個樣子,他心裏很不是滋味。
叮——
林斯年拿出手機來看,是谷鴿發來的消息。
谷鴿:[人姑娘以為你結婚了,我給你解釋了,記得欠我一個人情啊。]
下一秒又進來一條。
谷鴿:[虧我還想幫你說好話來着,你可真夠混的。]
林斯年盯着這兩條消息看了會兒就把手機收回去了,他看了眼自己手上的戒指,再看向麥西棠,她誤會自己結婚了?
他想到那天停車場再見的時候她說他結婚了,他還奇怪為什麽要說他結婚了,還說什麽捉奸?
這會他全明白了,原來是他手上的戒指惹的禍。
他伸手碰了碰她的臉,除了心疼還是心疼。
林斯年一路開車到庭山別墅,把她先帶回家裏。一進門,他連燈都沒有開,直接把人抱到房間休息。
他把麥西棠放在床上,幫她把鞋脫了,然後過去把空調打開。見床上的人睡得熟,他也不多呆,轉身去浴室拿新的毛巾出來準備給她擦一下臉。
沒一會兒的功夫,他拿着擰開後的毛巾出來坐到床邊,把麥西棠輕輕扶起來讓她靠在自己肩膀上,準備給她擦一下臉結果被她突然把毛巾拍掉,他看着掉落的毛巾,輕輕蹙眉看着懷裏的人,好像醒了似的。
Advertisement
“我有妝,要先卸妝。”麥西棠迷迷糊糊地低喃一聲後靠在他肩膀上又閉上眼睛了。
林斯年愣了一下看向她的臉,的确是化了妝的,但是他家裏沒有卸妝的東西。思考幾秒後,他把麥西棠好好放躺在床上,拿起她的車鑰匙出去給她買卸妝的玩意兒。
剛出門他看見他的車被助理開回來了,還有谷鴿帶着谷樂也回來了。
谷鴿下車看見麥西棠的車在這,她站在車門那挑眉看向林斯年調侃:“怎麽出來了?”
林斯年見狀擡腳朝她過去,淡淡道:“你卸妝的東西呢?”
谷鴿一聽,懂了,麥西棠需要卸妝。
“屋裏,我去給你拿。”說完,谷鴿讓谷樂進屋早點睡覺,她去給麥西棠拿東西。
助理成默看着林斯年,他把車鑰匙遞給他說:“老板,車鑰匙。”
“你拿着吧,明天早上過來接我一下。”林斯年看着助理淡聲道。
“好的。”助理見狀拿着鑰匙把車開走了。
谷鴿出來的時候看見成默已經把車開走了,她手裏拎着卸妝的東西朝林斯年過去,她笑道:“怎麽讓小默把車開走了?”
“占位置。”林斯年接過她手裏的東西,輕描淡寫道。
谷鴿輕笑一聲,“要不說你睜眼說瞎話呢。”
這地大到能停好幾來輛車,唬誰呢?
“走了。”林斯年拿着東西要走,谷鴿再次叫住他。
“林斯年,我終于知道你為什麽會栽她身上了。”
“記得加把勁啊。”
“人都在你家了。”
谷鴿說完林斯年睨了她一眼,什麽都沒說就走了。
谷鴿看他這樣,沒忍住笑了。
死裝。
從谷鴿那拿來卸妝的東西,林斯年照着說明一步一步幫麥西棠卸完妝,然後拿毛巾給她洗臉擦幹淨,弄完這一切後,他才坐下來好好看她。
卸完妝後,是白淨的臉,還有點紅。他擡手剛碰上去,麥西棠縮了縮身體,他拿着毯子過來給她蓋上,準備出去的時候不小心碰到了谷鴿給他的袋子,裏面的東西掉了出來。
他低頭看清是什麽後直接怔住了。
谷鴿,你好樣的!
敢給他送這東西。
林斯年出了房間直接打了電話給谷鴿。
下一秒——
谷鴿的聲音傳來。
“這麽快就完事了?”谷鴿坐在沙發上,臉上敷着面膜。
林斯年握手機的力度重了,他對着電話那端的人說:“你是不是有病?”
谷鴿一聽,急了?
“我這都是為了誰啊,你別死裝了,那玩意我上次在外面他們搞活動塞給我的,沒想到今天還能派上用場。”
“谷鴿!”林斯年無奈擰眉咬牙道。
“哈哈哈,我可都是為了你好啊。”谷鴿笑得不行,面膜也歪了。
“明天早上你過來給她換一下衣服,拿套新的。”林斯年懶得和她瞎扯,說完話挂了電話。
谷鴿見被挂電話,她被林斯年的反應笑到停不下來。
走之前他開門又看了眼裏邊的人,睡得很熟,也很乖。
翌日,麥西棠醒來的時候發現不在自己家裏吓了一大跳,她趕緊檢查自己身上的衣服,發現還是昨天那套她就放心了,長舒一口氣。
她坐在床上,看下房間的環境。
整個房間是暗色系的,床單被罩都是黑色的,連窗簾都是。
麥西棠蹑手蹑腳地從床上起來,剛下床就聽見門被人從外面打開,她警惕地縮回床上坐好,把被子緊緊抱住尋找一個安全區。
下一秒——
她看見進來的是林斯年的時候吓得直直怔在原地,她為什麽會在林斯年家裏?
麥西棠又攥緊了一下被子,她警惕地看着林斯年。
林斯年進來就看見麥西棠防狼似地看着他,他輕微蹙眉看着她,随後輕笑兩聲,擡腳朝她走過去。
麥西棠心生防備,她直言道:“我為什麽會在你家?”
“這不該問你自己嗎?”林斯年笑着反問。
麥西棠努力回想一下昨天的事,她昨天和谷樂去跟谷鴿吃飯,然後聊着聊着就喝酒了,難道她又醉了?
“你怎麽會出現在那?”麥西棠看着他站在床沿那,她下意識往後邊縮了一下。
“我為什麽不能出現在那?”林斯年挑眉看她笑道。
麥西棠眉心一跳,她看了眼手表,慶幸時間還早,這樣她上班就不會遲到了,一下子心裏松了口氣。
林斯年朝她走過去,麥西棠往後退。
他坐在床邊,看見麥西棠往後退的樣子有點戳痛他的心裏某個位置,他直接伸手把人連帶被子一塊兒拽了過來。
麥西棠見他伸手過來那一刻就出聲制止:“你要是敢碰我我就報警告你!”
林斯年不怒反笑,他擡手剛覆上她的臉,就被她躲開了。
他手上的力道重了幾分,把人摁住不準亂動。
“你告我什麽?”林斯年看着她這個樣子,心裏感到酸澀。
麥西棠一副不怕他的樣子,眼直看他,語氣生硬:“告你□□。”
林斯年眉頭緊鎖,他抓着她的力道越重了,麥西棠疼得出聲:“你放開我,弄疼我了!”
“我不介意坐牢。”林斯年說完麥西棠愣住了,他知不知道他在說什麽?
“林斯年,你是不是瘋了?”
“我沒瘋,我早就不幹淨了。”
麥西棠傻眼,她不敢相信林斯年會變成現在這樣,他明明以前不是這樣的。
“你……”她如鲠在喉說不出話來。
林斯年逐漸松開手上的力道,他擡手捧着麥西棠的臉,靠過去額頭抵着她的額頭,鼻尖碰鼻尖,麥西棠被他剛剛的話吓得還沒有反應過來。
她看見他的眼睛紅了一圈,林斯年閉着眼睛輕輕碰了碰她的鼻尖,然後輕聲開口:“我早就不清清白白了,林正偉坐牢了。”
麥西棠心裏咯噔一下,她突然胸口很悶,被什麽堵住了一樣,她想要開口說話可是卻不知道說什麽。
“我沒有結婚,戒指是為你買的。”林斯年說完睜眼看她。
麥西棠徹底傻了,什麽坐牢?什麽戒指?什麽為她買的?
“麥西棠,我徹底配不上你了。”
麥西棠大腦一片空白,好幾秒過去了,她才啓齒開口問他:“什麽叫林正偉坐牢了?”
林斯年憐惜地用指腹撫摸着她的臉,眼底的情緒錯綜複雜,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他心裏下了某個決心,他輕啓薄唇解釋:“林正偉酒駕肇事逃逸,被害人死了,他被判刑坐牢了。”
“什麽時候的事?”麥西棠哽咽道。
“六年前。”
“麥西棠,我早就不幹淨了,你要是想去告我你就去,我不怕坐牢的。”
“我已經不是以前的林斯年了。”
林斯年一口氣說了三句給她聽,見她眼圈泛紅,他給她擦掉眼角的眼淚。将人抱過來坐好,他給她穿鞋,看了眼她身上的衣服還是昨天的,起身想去讓谷鴿拿套新的過來給她換上。
他正想去就被麥西棠拽住手,麥西棠擡頭看他,慢慢開口:“你是因為這個離開的?”
林斯年喉結動了動,他沒作聲。
麥西棠盯着他的眼睛看,她就想從他這裏得到一個答案。
倆人間的沉默被開門進來的谷鴿打斷。
“麥老師,我給你拿衣服來了。”谷鴿從外面進來手裏抱着衣服。
她一進來就看見他們倆這個這樣,谷鴿結舌:“我是不是打擾到你們倆了?”
林斯年看她一臉想多了的樣子,他把麥西棠的手放下來朝谷鴿過去,麥西棠見他不作回應也沒問了,她趕緊起來收拾一下準備去上班。
“把衣服給她吧,幫我看她把早餐吃完,我去公司了。”林斯年對着谷鴿說完就出了房間。
谷鴿見他這樣子覺得哪裏不太對。
難道他們倆沒做?
她啧了一聲,抱着衣服朝麥西棠過去,嘴角露笑道:“喏,衣服換上吧,你身上的衣服都有酒味不方便穿去上班吧?”
麥西棠見谷鴿過來,她看了眼她手裏的衣服,思考再三,她輕聲說了句謝謝,接過她手裏的衣服去了林斯年房間裏的浴室把衣服換上。
沒一會兒功夫她就出來了。
谷鴿看她穿自己衣服還挺合适的,她看了眼床那邊,然後回頭看當事人故意問了句:“你們倆昨天沒做?”
麥西棠:“……”
“虧我還給了林斯年那玩意兒。”谷鴿說着搖頭表示可惜。
麥西棠:“……”
她把髒衣服塞進袋子裏邊,拿起自己的包要去上班了。谷鴿見她臉紅了,立馬逮住機會添火:“你們倆真沒做啊?”
麥西棠這會臉紅得要死,她當然知道谷鴿說的是什麽意思,選擇閉口不回就是因為她覺得這是根本沒有的事兒。
“我要去上班了。”麥西棠繞開谷鴿走掉。
“別急着走啊,林斯年讓你把早餐吃了再走。”谷鴿追上去說。
“不吃。”麥西棠撂下一句就走了。
谷鴿趴在欄杆那看她走掉,低頭笑了。
她低喃一句:“怎麽都這麽容易害羞。”
麥西棠出來坐在車裏,她把包丢在一邊,心煩地拍了一下方向盤,她趴在方向盤上閉上眼睛腦海裏全是林斯年剛剛那些話。
林正偉六年前坐牢了,林斯年說他不幹淨了。
麥西棠想起六年前在林斯年家裏遇見林正偉和他撕打的場景,她到現在都還記憶猶新,林正偉那句話也讓她記憶猶新。
——“他想要幹幹淨淨我偏要讓他肮髒不堪。”
這句話她一輩子都忘不了。
林正偉真的坐牢了,他給林斯年的人生留下了污點,所以林斯年才會選擇離開北城,他才會覺得他不幹淨了,才會覺得配不上她了。
麥西棠腦子裏亂成一團,她拿出手機打了電話給可以和她換班的老師,幾分鐘後,她成功請到假了。
她看了眼林斯年家裏,谷鴿還沒有出來。
她要弄清楚是怎麽回事,不作片刻猶豫,她直接開門下車返回去找谷鴿,徑直往林斯年家裏去。
麥西棠四處看了一下,谷鴿人在餐廳吃早餐。
她擡腳朝她過去喊她名字:“谷鴿。”
正在吃早餐的谷鴿愣了一下,她看着突然回來了的麥西棠,笑着打趣道:“舍不得林斯年做的早餐啊?”
麥西棠直接來到她面前坐在她對面,一臉嚴肅地開口:“我想知道林斯年為什麽出國。”
谷鴿手一頓,凝思片刻後淺笑一聲:“為什麽?”
麥西棠擡眉看她,眼神堅定道:“給這六年一個交代。”
谷鴿微怔,她放下早餐,抽了紙巾擦手,漫不經心道:“知道了真相你就會原諒他?”
“……”這跟原不原諒林斯年有什麽關系。
“這和原不原諒沒關系。”麥西棠淡淡道。
“有關系。”谷鴿肯定道。
麥西棠疑惑地看着她,不明白她為什麽這麽說。
“林斯年是挺混蛋的,但是,他也真的很愛你。我作為他的朋友,的确存在私心想要站在他這邊為他說句話,所以如果你不能選擇原諒他我不會告訴你的。”
“我這樣做的确讨人厭,但是我不想再看他跟個傻子一樣天天拿着那枚戒指看個沒完。”
谷鴿說着還沒忍住罵了林斯年一句。
“所以,我不能告訴你。”谷鴿說完站起來準備離開。
她剛出餐廳麥西棠就叫住了她,“等一下。”
谷鴿輕擡眉眼,表情緩和。她轉身看着同樣站了起來的麥西棠,斂住情緒開口:“怎麽了?”
“一五一十一字不落告訴我,我就選擇原諒他。”麥西棠直言。
谷鴿眉心一跳,随後舒顏一笑,她點頭:“好。”
——兩人坐在沙發上。
“林斯年出國前,他的父親林正偉因為多次嗜酒賭博鬧進警察局,是林斯年用錢去贖回來的;再後來他因為借高利貸,欠了一屁股債跑了,是林斯年從他外婆那裏借錢拿來給他還了債;他爸還把林斯年放在家裏的銀行卡和存折全部偷走賭完了;後來因為嗜酒酒駕撞了人,他爸怕賠醫藥費就跑了,那個被他撞的人死了,林正偉就被判刑了坐牢,是林斯年去處理的這件事,他去親自登門道歉,去跟林正偉傷害到的每一家挨家挨戶道歉,結果都被趕出來了,他們罵他是殺人犯的兒子,是酒鬼和賭鬼的兒子,林斯年最後沒辦法,只能去向他外公外婆求情,借錢給他讓他把林正偉欠的那些爛債給還清,他到現在一直都讓自己背負着林正偉殺人的罵名,所以,麥西棠,林斯年放過不了自己,他的世界是黑色的,沒有光。”
“他出國的決定是和他外公外婆做的交易,拿錢做的交易,只要他答應出國,他們就願意借錢給他。林斯年是家裏的長子,但是他們覺得他媽媽幹出來的事丢人現眼,所以他外公外婆不希望他留在國內,他媽媽還有一個弟弟,也就是他的舅舅,他舅舅的小孩也不希望他和家裏有瓜葛,所以林斯年只能同意出國。”
“我是在國外遇見他的,當時他只身一個人來到國外,身上一分錢都沒有,全部靠他的腦子和體力兼職賺錢來維持生存。”
“他真的很厲害,一個人咬牙堅持闖了出來。”
“在國外第一年,我看見他去買了一對戒指回來,我問他給誰買的他也沒說是誰,後來我在他的所有社交平臺都能看見同樣的兩個字母,AM,我不知道這是什麽意思,但是每年都會出現這兩個字母,他手上的戒指內環也刻了這兩個字母。還有一枚女戒,我猜那應該是你的。”
“我們大家都幹幹淨淨,只有林斯年生活在地獄裏。”
“換作我們任何一個人,攤上他那樣的爸和那樣的媽,我們可能早就想死了。”
“林斯年壓抑過很長一段時間,後來靠他自己走出來的。”
麥西棠被谷鴿同她說的這些給震驚到了,她不知道這些事。
“我也是昨天才知道你們談過戀愛,也是昨天才知道他在那個時候離開你,林斯年是很混蛋,但是他真的很可憐。”谷鴿說着抹了一把眼淚,她繼續說:“一個人髒了是洗不掉的,這或許就是他離開沒有告訴你的原因。”
麥西棠眼眶逐漸濕潤,她的心髒就像是被人剜了一刀,痛到不能呼吸了。
“這些是他好了之後告訴我的,我知道的就這麽多。”谷鴿說完看向麥西棠,發現她比自己還要難受,眼睛一圈都紅透了,眼角的淚往下掉,她伸手替她擦掉。
谷鴿又說:“我不知道你們以前是什麽樣的,但是林斯年絕對不是故意想要離開你的。”
麥西棠視線被淚水模糊,她嘴角顫抖着想要開口說話,可是她不知道她要說什麽。
“剛剛讓你原諒他的話是我故意那樣說的,原不原諒在你,我沒辦法替你做決定。”谷鴿說完拍了一下麥西棠的肩膀,輕嘆一聲就走了。
麥西棠直直地怔在原地。
她的指甲陷入掌心,一點一點用力往下陷,好像這樣她才疼得真切。
她在林斯年家裏坐了一個早上,腦子裏全是林斯年一個人在面對那些事的樣子,是害怕嗎?是無助嗎?是不甘嗎?還是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