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

第 4 章

程松直莫名其妙地愛上和爸爸去三中上晚自習,每天晚上吃了飯就帶着奧特曼去玩,有天晚上還接了媽媽的任務,拿了一沓預防艾滋的傳單去發,每張辦公桌放一張,極其努力但還是口齒不清地說:“預防艾滋,從我做起。”

那位葉老師逮住小孩,把他抱在腿上,說:“你怎麽成了宣傳大使了?”

程松直不知道宣傳大使是什麽意思,答非所問:“這是媽媽畫的。”

“你媽媽畫的不是貼在廁所了嗎?哪個又是你媽媽畫的?”

程老師隔着一排辦公桌,喊道:“他是說,這個宣傳單頁是媽媽設計的。”

“松兒媽媽這麽厲害啊?”

“對啊對啊,”程松直驕傲地揚起頭,“媽媽是最厲害的。”

程老師好笑,邊收拾備課本邊道:“松兒,你在這裏跟葉叔叔玩,爸爸去看哥哥姐姐們寫作業了。”

程松直一下就蹦了下來,邁着小短腿朝爸爸跑去:“我也去我也去。”

三中晚自習,老師是在教室外值班,不會影響學生,那時候管理也不大嚴格,時常有老師帶着孩子去寫作業,程老師雖然經常嫌孩子皮,但實在沒辦法拒絕他,伸了大手出去:“跟葉叔叔再見。”

程松直把小肉手放到爸爸的大手掌心裏,回頭笑笑:“葉叔叔再見。”

天已經全黑了,但教學樓燈火通明,每個教室的前門邊都放了一套桌椅和一盞臺燈給老師們值班。程老師帶着小孩來到班級,讓孩子先坐着,自己敲了敲門,示意學生們安靜:“注意紀律,該幹什麽幹什麽,我要是被領導找去談話,就回來找你們談話,小心點!”

程老師的管用伎倆——領導對我的批評,我會全部轉移到你們身上。

教室裏很快安靜下來,那會能在三中讀書的學生,基本抱着鯉魚躍龍門的心态,對大學對未來有着熱情的向往,不大會浪費時間,一到點就自覺學習。程老師看着學生們消停了,轉出來,把孩子抱在膝上備課,程松直就坐在爸爸腿上,在白色的臺燈光下安安靜靜地玩奧特曼。

只是好景不長,沒一會兒就有學生出來提問了,一開始程老師還抱着小孩給學生解答,可出來的學生越來越多,有些沒輪上的就在一邊悄悄地逗小孩,程松直雖然還坐在爸爸腿上,但已經笑得東倒西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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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老師不好分心去管小孩,只是一手摟着他不讓他掉下去。可是程松直不樂意了,非要掙開爸爸,程老師沒法子,只得匆匆道:“你別下樓,等會下課爸爸就帶你回去了。”

程松直都不搭理他,“蹭蹭”地鑽出去了,一直溜到教室後門,小聲喊:“哥哥。”

坐在後門旁的男生一回頭,驚喜難言,立馬把書丢了出來和他玩。這個男生就是上回大喊“程映澤來了”的那個,在班裏以話多膽大且語文差聞名,但和教語文的程老師倒是稱兄道弟的,程松直來幾次,也和人家熟了。

“小奧特曼,哥哥教你背詩好不好?”

“背詩幹什麽?”

“背詩可以打怪獸,這是最厲害的絕招,你看的這些奧特曼都不會的,要最厲害的奧特曼才會,不信你等會背給你爸爸聽。”

“真的嗎?”程松直眼睛睜得圓圓的,然後就被忽悠學了一首詩。

一去二三裏,煙村四五家,亭臺六七座,八九十枝花。

很簡單,也很美好。

程松直興高采烈,正打算等會回家路上背給爸爸聽,後頸卻突然被人捏住提了起來,一看,正是爸爸,而且好像是個生氣的爸爸。

“你幹什麽?說沒說過不許影響哥哥姐姐們學習?你為什麽不自己玩?還叫人出來跟你玩,下次不帶你來了!”

程松直掙紮着:“不行!要來要來!”

已經下課了,程老師下一節晚自習不用值班,于是揪着小孩就直接回家了。三歲的程松直在察覺別人情緒方面極其遲鈍,根本不知道爸爸生氣了,一路上還玩着奧特曼,心裏還惦記着等會要背詩,展現奧特曼的絕招給爸爸看。

可是,回到家以後,爸爸根本沒問什麽奧特曼的絕招,只是一屁股在沙發上坐下,怒氣沖沖地問:“你跟哥哥玩了多久?”

程松直站不直,歪歪扭扭地往爸爸懷裏倒:“就一直玩啊!”

“爸爸說沒說過哥哥姐姐們要寫作業,不許讓人家陪你玩?”程老師把小孩拉出來,“你給我站好!”

程松直終于覺得有點不對勁了,爸爸不太高興:“是哥哥姐姐們不好好寫作業,你生氣了嗎?”

程老師真覺得要被氣死了,大聲道:“不是他們讓我生氣了,是你讓我生氣了!”

“為什麽?”

“因為你跟哥哥玩了那麽久,耽誤哥哥學習!”程老師要崩潰了,三歲小孩到底能不能溝通啊?為什麽講話都不聽啊?

“我們學打怪獸了!”程松直驕傲地說。

不行,真的溝通不了!程老師閉上眼睛,只感到氣血從丹田處“咕嚕咕嚕”地滾上胸腔、頭顱,幾乎就要沖破頭頂噴發出來,撐得他頭昏腦脹,再張開眼,卻是一句話不說,揚起巴掌,“啪”一聲落在孩子身後。程松直呆了兩秒,然後小臉一皺,“嗚哇”一聲哭了。

疼,太疼了!爸爸為什麽突然打人?是不是不喜歡他了?

“不許哭!”程老師正煩得厲害,對待孩子也沒了耐心,喝了一聲也沒見孩子停止哭泣,便更加氣惱,正巧看到茶幾上放着一把二十厘米的塑料尺,幹脆把孩子按在自己腿上,扒了褲子,拿過戒尺,重重抽了下去!

“啊!!”程松直凄厲地喊起來,以前爸爸也打他,但從來沒有這麽重,而且除了巴掌,沒用過其他工具,他不知道打下來的是什麽東西,但是那種火辣辣的痛感直沖腦門,讓他的眼淚瞬間就聚積起來,像斷線的珠子一樣接連而落。

程老師已然被惱怒占據了大腦,對孩子的慘叫充耳不聞,繼續揚起戒尺對着小孩屁股抽了下去,孩子臀尖那塊肉被透明尺子壓下,皮膚上像是鋪了一層陳舊的塑料,但不過一瞬,尺子一離開臀尖,屁股就恢複了原狀,只是表面那層紅色更深了一點。

“媽媽救我!”程松直哭喊起來,疼到極處腦子裏根本沒有奧特曼和怪獸,只有媽媽,“媽媽!我要媽媽!!啊!!”

只可惜媽媽今晚單位聚餐,現在還沒回家呢,根本救不了他。

哭喊的時候,屁股又接連挨了好幾下,原本白皙的肉丘添了一個紅色的山坡頂。程松直疼得想死,不斷地蹬着雙腿,先前褪到大腿根的褲子已經被折騰到了将近膝彎處。

程老師打了十幾下,感覺出了一口氣,這才放下戒尺,把小孩放下來,嚴厲地問:“知道錯了沒有?”

“嗚嗚嗚我要媽媽,我不要爸爸了!”程松直太疼了,只顧着哭,根本聽不到爸爸在問什麽。

“我問你知道錯沒有?”程老師提高了音量,吓得孩子一抖,連哭泣聲都停止了,只有幾顆晶瑩的淚珠挂在慘白的臉上。

可憐兮兮的。

程老師一下子就心軟了,可還是生氣,和兒子對視一會,親眼看着他的眼淚不要錢似的往下掉,突然就有點不知道在和一個三歲小孩氣什麽。

他能懂什麽呢?

程老師嘆了聲氣,放軟了一點聲音:“以後不許在上課的時候跟哥哥姐姐們玩,記住沒有?”

程松直的眼淚“啪嗒啪嗒”掉,這句話他聽懂了,卻根本不應,只是突然擡起手,一巴掌拍在了爸爸臉上。

雖然很軟很沒有力氣,但程老師還是被他搞無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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