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章

第 53 章

從相府走出來好長一段時間, 小娘子那臉都是滾燙滾燙的。

她不敢猜她去和娘親道別時,娘親眸中那神秘莫測的探尋究竟為何意,只覺得再待上一秒都是煎熬, 匆匆就捂着臉跑了。

和暖的春風吹得她愈發燥熱,終是忍不住一個小拳頭砸到了江淮之肩上。

“下次不許這樣了!”

她氣鼓鼓的。

“只許在家裏親親!”

“剛剛不是在家裏麽?”

江淮之存了心想逗她, 瞧見她烏瞳裏小火苗燒得越來越旺盛, 才連連住了嘴。

“錯了錯了。”

他向來能屈能伸。

“下次絕不敢了,柚兒饒了夫君這次可好?”

“不好!”

小娘子傲嬌得很。

江淮之果斷從旁邊小販處取了串糖葫蘆來。

她接倒是接了, 只是兀自張口吞掉一顆紅山楂, 被酸得龇牙咧嘴也不肯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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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心随即被放上一塊新蒸好的桃花酥。

她輕輕咬下一口,桃花香氣很快溢滿齒間,甜得恰到好處。

這家的糕點還不錯, 不比蘇家鋪子的差。

她默默記下了。

下一個到手上的, 是貴妃紅櫻桃畢羅。

一口下去也是甜甜的,尚且還有些燙手, 險些讓她沒控制住在外面所剩無幾的形象。

只是路過那酥山鋪子的時候, 那只修長的手意外地沒給她投喂。

“為什麽不要這個?”

符柚沒忍住, 很沒出息地開了口。

“也就好吃的能撬開你嘴了。”

江淮之失笑。

“酥山太涼了,對你身子不好,等酷暑難耐的時候, 我們再買來解解饞。”

“好吧……”

她倒是挺聽他話。

從相府出來的時候, 時辰便不早了,如今天色漸黃昏, 小街上的小鋪出來得也不少, 都想趕在宵禁之前大賣一筆。

“剛烤熟的肉串, 要不要吃?”

嗅着那誘人的孜然香,小娘子腳步微頓, 遲疑地咽了咽口水。

“太香了吧。”

她幾乎要走不動道。

“可是當街吃這個,會不會不太好?”

她雖說不是個守禮的好貴女,但逛這種小街市的次數卻是不多,當街吃東西更是屈指可數,用腳指頭想想回家都能讨爹娘一頓罵。

比如哪個當官的路過了,上朝前和爹爹寒暄,我瞧見您家千金前幾日在街頭吃烤肉串弄得滿嘴是油,真是好胃口啊!

……嘶,想想都挨罵。

明白她此刻的顧慮,江淮之卻只是溫和笑笑。

“想不想吃?”

“想是想,但…”

話還未說完,他手上就多了兩大串肉。

小娘子眸中一亮,随即又是詫異。

他什麽時候付的銀子?

“我們來這邊。”

前面拐過彎不遠處就是個小巷口,巷子裏的人家這個時辰都在忙着燒火做飯,還沒有人出來坐去門檻處納涼,江淮之順勢背對着外面的街道,将她擋了個嚴嚴實實。

“來。”

他輕聲一笑,遞給她一串烤得更好的。

“一人一串。”

符柚臉上羞,小手倒是誠實,只猶豫了一秒就果斷接過了那香噴噴的肉串,咬下塊軟肉的瞬間,她沒忍住“哇”了一聲。

“太香了!”

她活潑得像個小孩子。

“而且我們躲在這裏吃,也太刺激了吧!我以前也看到過,嬷嬷非說不幹淨,讓我回府吃,可是府裏頭做得真的沒有這串好吃呀!”

“嬷嬷說的也不無道理,只是可以吃,不多吃便好。”

江淮之瞧着她吃,倒比他自己舌尖上感受到的味道香上許多。

“莫要以為沒人管得住你了。”

“好嘛好嘛,學生保證聽話!”

她調皮一笑,故意眨眨眼。

“夫君是不是常幹這種事呀?怎麽感覺輕車熟路的。”

“…胡言,我也是第一次站在街上吃。”

被她毫不留情地戳破,他面上也發紅。

“同樣也是…很新奇的經歷。”

“那還會有更新奇的嗎?”

她嗦完最後一塊肉,意猶未盡。

“會有很多,我們從未做過的事吧。”

江淮之任由她吃完了又來搶自己的,等她徹底吃夠了,才掏出個小帕子,細細擦過她每一寸嘴角。

“樁樁件件,都想和柚兒探索一遍。”

“好呀!”

小娘子一下子抱住他胳膊。

“成親也沒有那麽可怕嘛,我怎麽感覺我成親之後過得比之前還開心呀!”

江淮之挑挑眉,聲音很小地嘀咕了什麽,她沒太聽清。

“夫君哼唧什麽呢?”

“……”

他無奈。

“我說...你也不看嫁的是誰。”

她這回聽明白了,笑得險些直不起腰。

“夫君,你有點自戀啦。”

“近墨者黑嘛。”

江淮之調侃一句,看了眼天色。

“有些晚了,今日就先回去吧。”

“嗯?”

她敏銳地捕捉了他的弦外之音。

“你今日是不是還有什麽事情沒有做呀?”

“……倒也是什麽都瞞不過你。”

他擡手,揉揉她的小腦袋。

“本是想順道去江家一趟的,父親要動身去寺廟祈福直至終老,不知要不要再見上一面。”

“我陪你去!”

小娘子寬慰着他。

“我們回自己府上的路不也經過江府嗎?他到底是你爹爹,感覺還是要送上一送的...而且我在這裏站着,他應該會給幾分薄面,不會對你動手的吧?”

“好。”

江淮之皺皺眉,颔首應了。

“只是叫你初次拜谒我的父母就這般倉促,當真于禮不合。”

“沒事的呀!”

符柚笑得很甜。

“我不也沒拎什麽東西去嘛…”

“你呀。”

她這活潑可愛的模樣難免将他逗笑,一連帶那副劍眉都瞧着柔和了許多。

倒是會給自己找公平。

只是不遠的路程裏,她還是停下來好幾次,買了不少東西,到底叫手裏頭瞅着好看了些。

“不用那麽緊張的。”

“才沒有呢。”

小娘子嘴硬着,連連岔開了話題。

“為什麽...嗯...我喚公爹嗎?他要去寺廟裏祈福不回來了呀?”

“家主之位已塵埃落定,他沒有理由再在江家待下去了,誰也不知,先帝會走得這般早。”

江淮之溫和地為她解釋着。

“如今我是江家家主,他若過了古稀的歲數,自當由我安頓在江家安享晚年,可眼下他身強力壯,卻無半分話語權,待在江家對他而言是件很尴尬的事情,便決意青燈古佛伴餘生了。”

“這個樣子呀。”

小娘子了然地點點頭。

“也難怪,一個從那麽高位置上下來的人,說什麽做什麽都要聽後輩的意見,肯定是不爽快的。”

“嗯,此事亦有不少先例,算不上太大的事情,不必替我憂心。”

“也是,總有先後呀,那要是帝師走在前頭呢?”

江淮之臉色變了變。

符柚反應過來,連忙去捂自己那張小破嘴。

“沒有沒有,呸呸呸,我沒有說你活不過李乾景呀!”

“放心吧,為了你,我也能活得過他。”

他手上發了力,攥緊她的手腕狠狠往懷裏一帶,将她牢牢禁锢住。

“有我在,他便不敢打你的主意。”

這醋勁一發作,小娘子都覺得手腕被勒得有些疼了,委屈巴巴擡了頭。

“幾十年後的事情,我們都成老頭老太太了,你吃得哪門子醋嘛…”

“不行。”

意識到自己失态,江淮之松開手,指尖細細揉過那皓腕處一道淺淺紅痕。

“只是想想,就氣得發瘋。”

他講話也毫不避諱了。

“甚至想,從地底下爬出來,将他一并帶走。”

符柚沒忍住,噗嗤就笑了。

“我怎得不知,你還有這樣一面呢?”

“幼稚麽?”

江淮之緩了緩神色,低咳一聲以掩窘迫。

“不明白為何到了你這裏...年紀都退化了。”

“你說了呀,近墨者黑嘛!”

她學着他的樣子說話,瞧着滑稽得很。

“不鬧了不鬧了,都要到了,我很端莊的!”

端莊不了一點。

江淮之腹诽着,負手跟過去,一路領着她從府門進了主院,最後停在小小的一間亮燈的屋子旁。

雖繼承了整個江家,他成親後并無在這座百年府邸裏繼續生活的想法,故而也沒有大張旗鼓地擺陣場,只是那些丫鬟婆子們不知從哪得來的靈通消息,都紛紛趕過來行禮,一聲聲“主母”“夫人”直叫得身邊的小娘子想鑽地縫。

“我本以為,你不會來的。”

屋內傳來沉穩渾厚的一道聲音,将圍過來湊熱鬧的小丫鬟們駭得一哄而散了。

“父親明早便啓程,怎能不趕來相送。”

江淮之踏入那燃着檀香的書房,腳步穩當。

“這便是柚兒。”

“公爹好。”

符柚難得乖巧一回。

“我知道你,丞相家的那位小娘子。”

江承璋淡淡擡眼。

“就為了你,我兒不惜與當今聖上結下梁子,還铤而走險與你在東宮拜堂。”

她還沒想好要怎麽回,身旁的夫君忽然就冷下了聲。

“淮之今日回來,也只是來送父親一程,若父親只願将時間荒廢在對柚兒的冷嘲熱諷上,那淮之今日便來錯了。”

他臉色沉得可怕。

“何況,這每一步都是我自己的抉擇,将禍事開端推到女子身上,父親是否有些上不得臺面了?”

符柚偷偷吸了口涼氣。

她是聽說過的,一般新婦面見公婆大多都得吃個下馬威,她又不是公主,也早有心理準備,所以方才也只是思考怎麽化解這個矛盾,孰料江淮之一開口,便是這麽重的話,幾乎稱得上大逆不道的話。

因為她可不敢跟爹爹這麽說話。

這下她不知道怎麽辦才好了。

江承璋嗤笑一聲,搖了搖頭。

“你贏了,帝師之位是你的,家主之位也是你的,就連前些日子你當街傷你兄長,也沒人敢追究你什麽責任,包括我在內。”

“我明日就啓程走了,不管你,也不礙着你了,只是這江家,你不回來住,你想害你母親勞神到什麽地步?”

“母親身子不好,江家上下,我本就不願她再經手操勞。”

江淮之淡淡應了。

“哦?”

江承璋一副饒有興趣的樣子。

“那你想讓誰心甘情願在這裏替你主持家務?你這嬌滴滴的新婚夫人麽?”

“她和我住。”

他微微擡眸,語調沉穩。

“江家,我交到月兒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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