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章
第 10 章
六月底七月初,正是荷花盛開的好時候,又未至中旬,日頭也不算太毒。英國公府知道享受,又在南安湖旁邊種滿了柳樹,将亭子建在了垂柳之下,夏風一吹,迎着柳葉飒飒作響,倒顯得格外惬意。
顧連清前來赴宴的時候,其他好幾家的貴女已經到了。
尚書府家的小姐羅如梅,郡王府的嫡女賀秋雲,還有靖侯府的二小姐蘇茹霜,不,她如今是李蘇氏,那年争奪肅王未果,許靈荷倒是這麽些年堅持不嫁,可蘇茹霜卻是立馬轉身嫁給了皇後的親侄子,如今已有一子傍身。
見她來,那些在閑談說話的小姐們都停了下來,扭頭看着她,一個一身粉衣服的姑娘笑道:“許久不見,顧姐姐越發明媚了。”
顧連清朝衆人福了福身,微笑道:“許久不見,諸位安好。”然後特意向粉衣姑娘那邊颔首,“梅姐姐,雲兒。”
羅如梅輕搖蒲扇,些微有些高傲道:“還以為你攀上了太傅家的兒子眼底便沒有我們這些姐妹了呢。”
顧連清上前挽住她的胳膊求饒道:“哪兒敢啊,那太傅家的公子見了你還得禮讓三分呢,我巴結他們還不如巴結你來得及。”
賀秋雲在一旁捂嘴輕笑。
羅如梅冷哼一聲算是被她哄高興了,可微微放下蒲扇,又有些關切地望着她,道:“大婚的事情我們可都聽說了。”
賀秋雲也湊近了些,道:“顧姐姐,此事鬧得可有些大。”她小心地瞧了瞧周圍,“這許靈荷特意挑這時候舉辦花會,定是沖着你來的,今日你可得小心些。”
顧連清握着她二人的手,笑道:“放心吧。你們還不知道我?”
羅如梅拿蒲扇拍了她一下,“知道你,當然知道你,這些年什麽委屈沒忍過來。可連清,你這也不是個頭啊。”
她拉着顧連清往旁邊的南安湖邊走去,然後沖賀秋雲道:“雲兒,你照看些,別叫人過來,我同連清說會兒話。”
“是。”賀秋雲在亭子裏守着,羅如梅與顧連清二人沿着南安湖的湖邊信步走去。
微風拂過二人的臉頰,吹起青絲,羅如梅搖動着蒲扇,問:“連清,你到底是怎麽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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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連清望着遠處的荷花,六月底的時節,正是将開未開的時候,湖裏還有好大一片小花苞呢。
她随意道:“能是怎麽想的?就順其自然,好好過日子咯。”
羅如梅見她不說真話,直接松開手,冷道:“你如今是對着我也開始用上敷衍別人的那一套了吧。”
顧連清重重地嘆了口氣,然後尋了一塊石頭坐下,沉默良久道,“梅姐姐,你是知道我的從前的。”
顧家還未東山再起的那些年,她可謂是受盡了冷眼。什麽難聽的話都是小事,多的是被人戲弄當衆出醜壞名聲的事兒。也不是誰就天生克制冷靜,寬容忍讓的,無非是那些年她根本就沒有資格說不,只能靠着小心謹慎和大家說的好脾氣這才讓自己能日子過得好些。
顧連清想起了自己從前伏地做小的日子扯了扯嘴角,也就是這樣,她才變得越來越冷漠。旁人都說她脾氣好端莊大方好相處,可其實她并未把任何一個人放在心上。
她本質上就不信任任何一個人。
至于謝景安,也确實是喜歡過,可也就到喜歡為止了。他不稀罕她的喜歡,那她就收回去。誰值得,這喜歡便給誰,沒有人值得,那就留給自己,待自己好一些。說她自私也好,虛僞也罷,世事艱難,她便是如此活着了。
羅如梅自然是知曉她那些年是怎麽過來的,那年冬日,也是南安湖開宴,她被人潑了水關在門外,若不是叫她瞧見,恐怕得凍死,也就是這般,兩人才結下緣分。
她也坐在石塊上,與顧連清并排坐着,望着遠處幾朵盛開的荷花,眼神飄遠,微嘆道:“我原以為三姐妹中,你能得償所願的。”
顧連清笑了笑,沒說話。
“再過些日子,秋雲便要嫁往淳安了,聽說是征西大将軍的嫡次子。”
顧連清聽着,面容麻木。
“他再不回來我也快頂不住了。我父親前幾日發了好大一通火,說若是再看不上哪些人便一頂轎子将我送進宮裏。”她扯了扯嘴角,笑得有些無奈又有些悲哀,重複道,“我是真的以為你會得償所願的。”
她回頭看着顧連清,“三個人裏總要有一個人是幸福的吧。”
顧連清鼻尖酸澀一瞬,張了張嘴,最後啞然。
他們這些出身高門世家的貴女,有哪個婚姻能夠自由。
“對不起。”
羅如梅站起身,長嘆了一口氣,然後望着這晴朗的天空和大片蓮葉,“好了,我這不還沒進宮呢。總有一天,我的婚事要我自己做主。”
她把顧連清拽起來,望着她,替她別了別發,道:“我知道你的,在哪兒都能活得很堅強。可是連清也別太委屈着自己了。你啊,就是太容易顧慮想東想西了。”
顧連清點點頭。
兩人話還沒說完,觀景亭便吵了起來。
“怎麽,賀秋雲,一個征西大将軍的嫡次子便讓你橫起來了?敢攔王妃的路?可別忘了,某些人啊即便是聖旨賜婚人家都不要,你啊也得小心些,可別被退貨了!”遠處一個黃衣女子的聲音傳來。
顧連清與羅如梅對視一眼,立馬走過去。
就見賀秋雲怯怯的又勇敢的維護顧連清道:“你不許胡說。”
“我哪兒胡說了?這肅王妃可還在這兒呢。從前某些人擺得譜那可是比天大。還什麽盛京城數一數二的貴女呢,啧啧啧,真是可笑,誰能想到居然是大婚當天被人退貨了呢?哈哈哈哈——”
頓時身後也一衆笑聲傳來。
顧連清走過來的時候,便聽見的是這些話。說話的人是刑部侍郎家的小女兒紀春雪,也是許靈荷要好的朋友之一。
說起這盛京城數一數二的貴女,她确實有些配不上。她沒有顯赫的家世,父親雖是狀元出身卻不得志,也沒有出衆的容貌,靠的只是世人說的端莊大方好脾氣,其實還應該加上那段被毀掉的婚約。
從前人人捧着她,不過是因為她出身顧家,又與三皇子有婚約,所有人都知道她将來是要做王妃的。
這才賣她一個面子。
如今她被從準王妃的位子上拉下來了,自然這過去的榮光也會化作巴掌打在她臉上。
顧連清站定在衆人面前,許靈荷一身紅衣明媚張揚,微微笑地看着顧連清出醜。紀春雪更是得意洋洋。
而她們身旁還站着幾個人,一個是燕王妃李純,她是河西駐守軍總領李元的遺孤,早些年嫁給了病弱的二皇子,這些年日子過得還算舒坦。另一個便是新晉的王妃顧溶月了,這對妯娌倒是早早地熟悉了起來,竟是一起來的。
顧溶月瞧見顧連清來了,便輕斥了一句,“不許在姐姐面前胡說。”
紀春雪不情不願地應了聲,“是。”
可明眼人都知道這話顧連清早就知道了,所有人都等着瞧她會不會發作。就連羅如梅都眉頭緊擰,預備發作了。
顧連清微微一笑,狀似沒聽見方才的話,然後向兩位王妃請安。
“見過燕王妃,肅王妃。”
羅如梅和賀秋雲二人也随後行禮。
燕王妃點點頭,“起來吧。”
倒是顧溶月親自扶起顧連清的手,道:“姐姐,對我你便不用行禮了。”
顧連清起身,客氣道:“妾身不敢。”
紀春雪冷哼一聲,“王妃發話你便聽着,還以為你是什麽了不得的人物呢?也不過是個太傅之子罷了。又沒有實權,在這京中算什麽人物。”
“這話倒是不對了。”旁邊的許靈荷開口了,“前些日子陛下可是有旨,讓他啊……”她的話語頓了頓,眸光在顧連清身上掃過一圈,“入內閣了呢。”
這話落在誰耳朵裏都知道是意有所指。可偏偏衆人想起這兩位小姐從前的恩怨誰也不敢輕易插手。
“啧啧啧,憑女人上位啊。”紀春雪搖搖頭,“我可受不了這麽窩囊的男人。也是,什麽鍋配什麽蓋,裴少夫人這麽春風得意,肯定覺得這婚事很歡喜吧?”
“你說夠了沒有?”羅如梅到底是聽不下去了,她站出來擋在顧連清的面前,剛要駁斥就被顧連清拉住了,羅如梅恨鐵不成鋼地喚道,“連清!”
她搖搖頭,上前一步,與羅如梅并肩站着,“想來是紀小姐誤會了。轎夫送錯花轎是誰都沒想到的事情。只是這一錯倒也錯出個好了,如今王妃與肅王感情融洽,而我……”
說到這兒她刻意停頓了一下,還害羞地捂住自己的臉頰,叫羅如梅都滿腦子問號,只聽她道,“新婚夜一見夫君便忍不住對他一見鐘情了。尤其是他那雙眼睛,漆黑如墨,瞧着我的時候,便忍不住渾身發熱,還有他硬朗的身軀,雖然看上去瘦削,但其實……我說了好幾回不行了,他還,他還……”她越說聲音越小,越發害羞,耳廓還跟着一起紅了。
衆人聽着,有不少人都面紅耳赤。
就連燕王妃都輕咳了幾聲。顧溶月滿臉震驚,這居然是她說出來的話!
紀春雪先是沒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然後回過味來,指着顧連清大罵:“你臭不要臉!不知羞恥!”
顧連清眨巴着無辜的大眼睛看着衆人,委屈道:“可我說的都是實話,夫君,真的待我這樣好……”
“你!你!哼——”紀春雪一跺腳一甩袖直接跑了。
顧連清垂眸委屈,悄悄與羅如梅對視一眼,更是盡顯無辜神色。
而不遠處的小船上,一男子搖着折扇笑道:“裴兄,你當真這般勇猛?你這是不對的啊,怎麽也該懂得憐香惜玉,疼惜美嬌娘啊。”
坐在船頭的裴恒之一臉黑線,他倒是不知道那位素來以溫柔端莊出名的大小姐在外頭還會說這些了?什麽不行,什麽硬朗的身體,裴恒之垂眸掃了掃自己的身體,然後伸手掐斷一朵荷花。
顧連清,你挺厲害啊。
待衆人散去,三姐妹一齊哈哈大笑。
賀秋雲還好奇地問:“姐姐,這事兒真的那麽快活嗎?”
羅如梅一個手指彈在她腦袋上,“笨蛋,你不很快就知道了嗎?”
“啊……”
作者有話說:
兒童節快樂!希望大家永遠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