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二條魚(二更)
張珂聽此沉默了,目光複雜的看向證人席上如同瘋子一樣的徐思思。
衛十命對徐思思的話不做理會,拿出了裏面的第一份文件。“這就是那份一千四百萬的協議,單純這樣看上去确實沒有什麽問題,不過是秘密收養非婚生子的不合法行為,但是在簽下協議的時候,涼新之随身攜帶了一支錄音筆,請求現場行使證物功能。”
法官同意了衛十命的請求,很快,工作人員自證物陳列室取來了衛十命所說的錄音筆,對錄音筆的內容進行播放。
伴随着錄音筆的開關按下,衆人首先聽到了停車的聲音,随後是門鈴聲,開門聲,以及餘秋葉和涼新之的對話。
“涼新之,等你很久了,請進吧。孩子的問題今天必須解決,沒有人養我,我還要上班賺錢的。”
“今天我也是為此而來。”涼新之淡淡的聲音響起。
接下來就是進門的聲音,以及後面的一些談話,直到涼新之提及要将孩子帶回安家,餘秋葉的聲音一瞬間刺耳了起來。“什麽!那是我和你的孩子!憑什麽要叫別人媽媽!我不同意!不可能!”
一陣紙張的摩擦聲響起。“這份協議你看一下,一千四百萬,我要的不是孩子,是孩子的命,你有半個小時的時間考慮。”
“什麽意思?什麽叫孩子的命?”
“意思是孩子活不長,簽與不簽你自己決定。”涼新之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冷,甚至是無情。
“不行!你必須給我解釋清楚!什麽叫活不長!”
“要解釋也可以,不過解釋之後,這份協議作廢,孩子你自己處理,我不會再提供一分錢,不用想着告我或威脅我,相信我,你沒這個能力!”涼新之的聲音聽起來倒是很無所謂。
沉默,約三十秒後。沙沙的寫字聲響起。
“涼新之,你真不是人!”
涼新之冷笑一聲。“我沒逼迫你簽字,一千四百萬看來很符合甚至高出了你的預期,猶豫的時間竟然沒有超過一分鐘,我們彼此彼此。”
錄音結束,現場一片默然,可能每個人心中都有些無言,不知該說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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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十命緊接着拿出最下面的文件。“這是涼新之的診斷書,涼新之患有嚴重的淡漠型人格,對外界感知淡化,根本不會在意一個嬰兒,并且最近,他換上了妄想症,覺得自己沾染了某種死亡詛咒,這詛咒會傳染給他身邊的一個親近之人。涼新之開始恐慌,因為他目前的淡漠人格,唯一還在乎的,只有安若素。想不到解決辦法之下,涼新之到酒吧買醉,遇到了餘秋葉,餘秋葉将計就計,涼新之就順水推舟,嘗試将詛咒轉移到餘秋葉的身上,後來孩子出生,涼新之覺得一個嬰兒比成人更容易控制,于是将孩子帶回了安家。”
“但是,涼新之沒想到,安若素對孩子的喜歡超出了他的預期,這還是他縱容餘秋葉在自己身上做手腳,引起安若素懷疑的情況下,縱然安若素懷疑孩子是涼新之出軌的證明,卻依舊喜愛孩子,他意識到,如果孩子被沾染了詛咒,也很可能沾染給安若素。涼新之開始恐懼安若素對孩子的喜愛和照顧,然而,在他還沒想到解決辦法的時候,孩子被謀害了,孩子的死刺激了涼新之,涼新之生怕詛咒傳染給安若素,于是事發之後将自己關在了一棟別墅,杜絕了和外界的來往,最終,事發後半個月,涼新之的妄想症發作,被驚吓致死。”
“涼新之在死亡之前,猜測到事情不會輕易結束,他了解安若素,也看得清餘秋葉,于是将一切記錄了下來,發送給了自己的私人醫生,這些都有手稿也有錄音。賣孩子的一千四百萬捐給了福利機構,你捐的是錢嗎?你捐的是一個孩子的命!你!捐得起嗎?”
在衛十命平靜的質問之下,捐贈的那一千四百萬瞬間紮眼了起來,甚至顯得那麽諷刺,那不是捐贈的愛心和奉獻,而是一個幼小的還不會表達自己想法的生命。
法官宣布證人上場,孩子的生父封洲和涼新之的心理醫生也陸續進場,對案件進行了陳述,一切看起來似乎終于要結束了。
但是總會有人不甘心,例如餘秋葉,她費勁心思取得的一切非但沒能更進一步,甚至身敗名裂,如果不是她貪戀財富,想要涉足涼新之的家庭,也不會被涼新之利用。如果不是害怕人財兩空,就不會對孩子動殺心,如果沒有害怕衛十命調查到她,她也不會主動跳出來決定背水一戰,然而如果從來都是留給失敗後的自我安慰。
餘秋葉卻不能以此為安慰,因為一旦定罪,她面臨的将會是無期徒刑甚至是死刑。最後的掙紮,餘秋葉站了起來。“原告請求質證。”
現場頓時又是一片嘩然,都到了這個地步了,餘秋葉居然還不認罪。
在得到法官的許可之後,餘秋葉轉向衛十命,眼神中帶着幾分恨意,卻也有揮之不去的懼意。“是,我承認你說的都是真的,協議是我簽下的,但是那又怎麽樣呢?有直接證據證明我殺人了嗎?不過都是你的猜測,猜測我要一石二鳥,殺死孩子,陷害安若素!但是證據呢?就憑涼新之那個神經病的陳述嗎?就憑那一千四百萬嗎?有人證直接證明我殺人了嗎?有物證說明我直接殺死孩子了嗎?沒有!如果法律需要推理來審判,那麽庭審又有何用?”
餘秋葉的厲聲質問雖然刺耳,卻也是事實,目前為止,并沒有直接證據證明餘秋葉殺人,尤其是唯一的目擊證人還一口咬定受安若素指使的情況下。
餘秋葉看着沉默的現場不禁想要狂笑,此時的她不得不感謝證人席上的徐思思。然而她的嘴角剛剛翹起,笑聲還未出口,卻見衛十命挪開了打開的第五個檔案盒,轉而将手放在了最後一個檔案盒上,餘秋葉的笑頓時僵在了臉上,眼中也充斥上了恐懼,是的,她怎麽忘了,衛十命還有一個檔案盒沒有打開。
衆人的目光也注意到了衛十命的動作,紛紛下意識坐正身體,似乎在迎接什麽重要的儀式,衛十命拿出的證據一個比一個勁爆,這最後一個檔案盒,必然不簡單。
極其安靜的情況下,似乎連動作都變慢了,就在衛十命的手即将打開檔案盒的一剎那。證人席上的徐思思卻突然出聲。“等一下!我要自首,我要交代!”
衆人的的目光刷的一下轉向了徐思思,這時衆人才發現,徐思思此時已經滿臉是汗,身體都在微微顫抖,臉色慘白,聲音更是嘶啞,原來,她那本就不堪重負的神經,終于在最後一刻崩塌了,如果事情真的像餘秋葉所說,她們還能給安若素定罪的,徐思思的堅持或許還有意義,然而衛十命那最後一個檔案盒卻沉甸甸的壓垮了一切。
徐思思的心理防線,徹底崩潰。
“我交代!我交代!餘秋葉和我的交易很謹慎,甚至連随身物品都會謹慎檢查,為了早點達到目的,餘秋葉讓我在車上裝了錄音設施,并且準備将錄下的孩子哭聲在安若素的住所播放,當她把錄音裝置給我的時候,我随手放進了包裏,不過我打開了錄音的開關,所以那個錄音筆裏,有我們兩個人的談話,包括她指導我給孩子喂安眠藥和提前暗示安若素心情不好時可以出門散散心的事,還有很多很多其他的細節,例如提前觀察孩子吃的奶粉,買同一品牌的,以防孩子不吃,例如同安若素聊天的時候說幾個有露天停車場的休閑廣場……”
“你閉嘴!你閉嘴!你這個瘋子!你也是個神經病!她說的話不能信!”餘秋葉歇斯底裏的咆哮卻也無法阻止已經崩潰狀态下的徐思思,徐思思對餘秋葉的嘶吼充耳不聞,依舊說着談話內容,老老實實的交代了錄音設施的存放位置。
随着徐思思崩潰般的敘述,衆人只覺得不寒而栗,尤其是徐思思為了增加可信度,不斷說着談話的細節,然而正是這些細節,才說明了餘秋葉這個女人心思的缜密和可怕之處,更何況這些缜密的細節是用在殺死自己親生骨肉的身上,悶熱的夏季,衆人突然有一種透心涼的感覺。
在徐思思宛若瘋癫的自述和餘秋葉氣急敗壞的歇斯底裏中,案件塵埃落定。等待證據呈到庭審現場,并且核實之後,審判長當庭宣布,餘秋葉,犯非法買賣兒童罪,教唆指使他人故意殺人罪,結合案件巨大的社會影響,判處死刑,立即執行。
而徐思思,雖屬于脅從犯,但犯罪情節極其惡劣,考慮其有自首情節,結合案件的社會影響,判處無期徒刑。
“我不服!我要上訴!我一定會上訴!”餘秋葉被拷上了手铐,卻拼命掙紮,死刑的結果顯然不是她能接受的,然而她自己也知道,即使上訴,結果也不可能有什麽改變,但就是不甘心,明明她曾經掌握了千萬的財富,明明她距離富足的生活那麽近,卻因為一個她認為的污點,毀了所有。
餘秋葉被兩個警察帶下了原告席,正要帶入外面的警車,餘秋葉徹底慌了,她驚恐的向着旁聽席上的家人和朋友呼救,卻在他們的臉上看到了陌生,餘秋葉不管不顧的掙紮起來。“放開我!憑什麽抓我!是我生下了他!不然他從哪裏來!有本事讓死者親自說要我死!不然你們誰有資格!都沒資格!”
衆人覺得餘秋葉簡直不可理喻,然而就在餘秋葉喊完這句之後,庭審現場的燈卻在一瞬間突然熄滅了,同時,法庭上用來播放音頻的音響裏突然傳來一聲凄厲的嬰兒哭聲!
現場視線昏暗,再加上這幾乎就在耳邊的凄厲哭聲,頓時一片混亂,但是驚恐的叫聲剛剛響起,嬰兒的哭聲卻更凄厲了,吓得所有人都下意識屏住了呼吸,哭聲似乎被安撫了,逐漸弱了下來。
安都市法院的設備都是最頂級的,音響自然也是,導致嬰兒的哭聲似乎就在人的耳邊,頭發都要根根豎起的恐懼牽扯着在場的每一個人。
同一時間,觀看直播的衆多吃瓜群衆,吓得從椅子上摔下去的無數,紛紛惶恐的盯着屏幕,想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
證人席上的徐思思已經無力跌坐在地上,與其他人不同,她聽到的不止是音響裏的哭聲,她還聽到了一聲詭異的笑聲,就在她的身後不遠處。
徐思思一點一點驚恐的轉了過去,就看到自己的不遠處,餘秋葉的身前,站着一個渾身赤紅的嬰兒。
“啊!”徐思思凄厲的驚叫出聲,哪怕只是一個背影,徐思思也絕不會認錯,那就是涼葉,那個熱死在車內的嬰兒。
餘秋葉僵立在原地,她看着面前的嬰兒一步一步走近,自己卻因為恐懼不能挪動分毫,嬰兒的皮膚因為高熱而赤紅,甚至有些龜裂,看起來異常恐怖,加上那雙沒有眼瞳的眼睛,還有咧嘴露出的詭異笑聲,餘秋葉只覺得渾身發冷。
在餘秋葉驚恐的幾乎窒息的僵立中,嬰兒抓住了她的腿,然後順着她的身體爬上了她的背,兩只如短藕的手臂從後面環住了她的脖子,餘秋葉聽到嬰兒特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只有我有資格嗎?那我!來讨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