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人機10

人機10

關乎YW公司和億萬用戶的利益，還有導師一手締造的世界。安珀立即下線去上報。

他許久沒看劇情進度了。

圍繞嚴式涼的主劇情線進度是60％，東洲部分已基本結束。

結束教派之争，江湖太平，也意味着新劇情的解鎖，東西洲玩家和NPC混雜陣營的團戰。

他越來越想删號退服了。

劇情終究會走到頭，快一點慢一點怎樣，通關與否怎樣，誰輸誰贏有什麽意思……

會議機器人移動到長桌末尾，上首出現了理查德的全息投影。

針對巨大BUG的來源和修複問題展開的階段性會議，這次理查德不僅說話張開嘴了，眼神也充滿了警惕。

東洲江湖的人與NPC之争早已迅速達成和解，西洲的剛落下帷幕，不過西洲是一邊倒的人類勝利。

理查德視安奕的理念為天敵，科蒂爾斯的事正踩在了他神經上。

前些時日在此開會期間出現了竊'聽裝置一事，理查德懷疑過安珀，而後東洲這場本該激烈拉鋸卻終成雙贏的詭異勝負，喚醒了他被安奕成就掩蓋了光芒和野心的噩夢，轉移了他的疑心。

“将科蒂爾斯引渡到現實做圖靈測試，不通過留下，通過就格式化重新設置，趕在解鎖關鍵劇情之前。”

安珀猜到了。

“結束後銷毀所有YW人物在庫房的仿真機身。”

這出乎安珀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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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鍵NPC才有仿真機身，比市面上的伴侶型機器人還像人，導師在時主持打造的，預備用于回饋玩家的活動，全都全新未啓動。

“有無異議？”

理查德目光落在安珀面上。

“我要信息科的通行權限。”

人的意識可以自由穿梭于虛拟和現實，AI不能。

誕生于YW虛拟世界的AI就如同一張紙上的二維線條，一動不能動。

引渡YW中的AI到現實機身，只有安奕和她唯一的弟子安珀能操作。

之前安珀也能通行信息科，條件不算過分。

理查德颔首，投影閉合。

安珀去到YW內測室，等相關部門的投遞機器人送來通行證的時間，戴好設備，上線YW。

定位科蒂爾斯，位置顯示在式涼身邊。

科蒂爾斯在研究詩詞，語言轉換器并不十全十美，便來求式涼做他的老師。

冷風撲打紙窗，今日陰天，光線不昏暗也不明亮，卻有那麽一點晃眼。

空中閃爍着安珀的求見請求。

“為什麽猶豫？”

“就像大考前，老師為看好的學生接受考驗而緊張。”

又是科蒂爾斯聽不懂的話，不過他喜歡。

不多時，安珀進門，說：“我要帶科蒂爾斯離開。”

其實登錄私人號來通知挺多此一舉的。

“安珀。”

真名被式涼念出，他有點吓到。

今天意外之事也很多，挺好。

他目光卻不退不避的對上式涼眼睛，明明瞳孔紋路都是他看着設計出來的，如今卻如此複雜莫測，讓人看不清楚：“科蒂爾斯不會有事。”

式涼撐着額頭，無可無不可地移開視線。

處于話題中心的科蒂爾斯不明所以，明綠的眸子暈出霧氣。

“你有想過，”考慮式涼根本就知曉現實的話，“去現實嗎？”

反問這不就是現實嗎？現在裝這個傻也不遲，式涼有很多方法圓回來。

“……下線之前，去和曉風殘月見一面吧。”

曉風在做藥水。

藥房有股濃烈的草藥苦味，他用布蒙着下半張臉，滿頭熱汗地在大鍋旁攪拌。

“教主讓我來見你。”

“我？”曉風放下家夥什走過來。“什麽事呀？”

“我接到了查出細作的任務。”

話音未落，玩家系統輕響。

任務完成了。

細作是他倒很合理。安珀喚出面板又收起，看向曉風。

他左胸出現了一個閃亮的尖勾，血液沁染出來，滿眼不敢置信。

用那把熟悉的巨鐮穿透他身體的人，腳還陷在大鍋的影子裏。

“鐵血丹心……”

不對，狐耳妖紋分明是陰山BOSS的設定。

丹狐帶着曉風沉入陰影，消失無蹤。

安珀試圖去抓他們，玩家面板忽然橫在他面前，任務完成的獎勵跳出界面。

标題：羅德，天氣晴，12：00。

羅德是被疑為細作的那個女孩的ID。

內容則是她小來無去未被舉報的違規記錄，還有一串毫無規律的字符。

今天正午十二點已經過了，應該是明天。

看來玩家的游戲任務界面都由式涼操控着。

不知何時，式涼已侵入了YW系統。

安珀伫立原地，也猶豫了。

見到想見的人的承諾，表面上已經實現了。

一切都還不清不楚，按式涼安排的走下去就會撥雲見日。

那個揭示會如何不利，安珀可以不好奇，卻不可能不去做了。

……

地下數百尺的悠長走廊，安珀走到盡頭，出現在他面前的是信息科無限高的合金門，狀似一面沒有接縫的牆。

門扉緊閉，無人守門。

安珀在當中微微散發藍光的方塊處貼上通行證。

門左邊貼牆的位置出現了一個安珀身高的門洞，消失的金屬不知縮進了哪裏。

“訪客，您好。”

磁性女聲從頭頂灑落，在幾乎看不到頂的房間回響。

“瑪格麗特為您服務。”

這臺機器和門一樣，奉行着橫平豎直的極簡風格。

漆黑，古板，壁立萬仞，層層羅列，擡首分辨不出哪塊是天花板。看久了便覺空無可怖。

“導航主控臺。”

“請跟随您身側的光線指引。”

安珀肩高處，漆黑的機器亮起一條冷靜的藍線。

那條指引光線永遠領先他一步，安珀在機器的夾縫過道中穿行，感覺自己像是只迷失在神明迷宮的蝼蟻。

即便冷卻機器轟轟運轉，溫度也遠高于外面，如果不是穿着控溫衣物，他這會兒應該已經汗流浃背了。

他不急不躁地前往中心位置。

主控臺處十分寬敞，任誰從高厚望不到頭的黑牆中擠出來，都會豁然開朗。

認證身份，将終端接入主控臺，啓動。

輸入具體地域名、時間範圍和“羅德”，跳轉出一個文件。音頻、圖片、視頻和全息格式都有。

他選擇以全息形式解開。操作臺屏幕跳出一行字：請輸入解禁密碼。

他不是第一次來，還參與了信息科的初期建設，之前沒這個。

即使換成其他格式也一樣。

安珀研究了一會，發現它每時每刻都會改換極度複雜的新密碼。

加密文件，還附有這麽變态的密碼。他被剝奪權限這陣兒，理查德是玩哪出？

看了眼終端，安珀特意卡着點，現在時間将近正午十二點。

安珀将任務獎勵的那串字符在終端設置成定時輸入。

時間一到，密碼解開了。

這種每一步都被牽着鼻子走的感覺……

緊接着，安珀便無暇他顧了——

數不盡的圖像正在飛速演進，生滅不息。

皇城、陰山、海底、聖殿……

玩家、NPC、草木、飛禽走獸……

細致入微，纖毫畢現，聲紋化為字符流動，形态憑借數據體現。

不過一剎那的過場，呈現的只是虛拟世界的一隅，卻宛如置身宇宙，讓人自覺渺小的浩瀚廣闊和爆炸的信息量。

随即顯示在安珀眼前的，不是交易和密謀現場，而是一場暴行，見者不忍的性'侵。

十幾秒後，安珀關了全息放映，選擇圖像格式。

靜止了一分鐘，他點開圖片，逐張翻看。

即使發生在YW，程序也設置了強制登出，施暴者的終端會釋放電流，使其失去行為能力，施害受害雙方的終端都會向所有執法部門發送警報。

那些都沒發生，受害者的動作和登出被鎖了。

游戲系統被修改了。

有修改系統權限只有導師、理查德和一年前的安珀。

安珀忽然聯想那段竊'聽來的對話降噪後的內容；

“世界上什麽最具商機？”

“……信息？”

“不，不是。”

“別賣關子了，理查德，到底是什麽？”

“欲望。”

那惡心的笑音語調高揚。

“食欲、性'欲、嗜血欲……人心滿是BUG……”

于是出現了這樣的奇景：巨富玩家在游戲中實施強犴，游戲公司幫着處理後續。證據加密留存下來，理查德借此攥住他們的把柄。受害公民被封了游戲賬號，删號退服。

當下的2488年，距離上一起強犴兩百年，上一起執法不公六十年。

做到這程度，理查德的目的早已無關金錢了。

他想要的是實打實的男權複辟，讓已被肅清的男權标志性的強犴文化再度風行起來。

超出想象的殘暴癫狂的反社會者。

想必羅德不會是唯一一個。

公布這個，YW玩家巨量流失，被立案調查……縱使YW公司擁有壟斷地位，單散播強犴文化這一樁，就分分鐘會被全球查封。

何況這不單單是一起強犴，同時是文明大倒車，讓正義女神蒙羞。

不管式涼讓他發現這個意欲何為，縱使那會毀掉YW，安珀也肯定要将其公之于衆。

……

當晚執法部門披露了案件詳情。

她真名就叫羅德，下線YW後在現實中向執法部門報案了，不僅沒有立案，還收到了不知名威脅，現已自殺身亡。

曉風殘月真名馮骁，定位在天空城。

如無意外，之後事情進展和安珀想的不會差很多；

十天內公投通過，當局下達管制令，所有人的消費、聊天和上網的歷史記錄都會被監測篩查。

等排查完，揪出所有強犴犯會出公告，管制令自動撤銷。

管制令執行之前，YW被關停，游戲中的一切都會處于靜止凍結狀态——或許這就是式涼想要的，把玩家趕出YW？

反正拖到那時候，安珀就不用引渡科蒂爾斯了。

可惜意外不像正義，它總是不期而至，絕不缺席。

羅德在YW論壇和為執法透明而創辦的辦案流程公開網站上發布了視頻。

視頻中的她，沒有長鬼妖族的角和尖牙，就是她現實中的形象，死前的裝束，但背景是在YW，今時今日的中月。